第40章 刁难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坐在上位的太后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是端起茶盏来拨了又拨，终于小饮了一口，将茶盏放下，才终于说了话：“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
跪在地上的沈姮不明所以，闻言才知道太后在怀疑她是皇后的人。
要知道她与皇后确实有交易，但不是皇后给了她什么好处，而是她主动提议，于皇后而言，就算沈姮真的要依附到容贵妃一派，她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沈姮提议的并非动皇后一派的根基。
然而沈姮并不能如此说出来，神情并无惊慌之色，只道：“太后娘娘说的话嫔妾不明白，自从太后让嫔妾去对付余婕妤之后，嫔妾无时无刻不在想应当如何去做，现如今虽说并没有按照太后娘娘所说的一般，拿掉余婕妤腹中的孩子，然而嫔妾觉得，与其将对方的棋子吃掉，不如将其变成我们一派的人，此消彼长，不比单一打压要好得多吗？”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在宫中几十个年头了，需要你来教哀家做事不成？”
“嫔妾不敢。”沈姮背脊一凉，知道这是太后要发难了。
“如何不敢？哀家看你胆子大得很啊，”太后把玩着手上的护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姮，以瞧见其面上的神色，“纵然将余婕妤收入麾下是件好事，然则哀家的命令是让你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认为如何便能如何？请示过哀家了吗？自作聪明，你以为一个自作主张、不忠于主的人，哀家能用？”
其实在沈姮这么做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太后肯定会拿这个来说事，然而剑走偏锋，倘若连这个胆子都没有的话，那么与一般的妃嫔有什么区别。
“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其实今日之所以领了余婕妤来，便是想要请示太后娘娘。”即便是沈姮长久居于高位之上，然而毕竟不过是琅嬛阁的少主，竟然在久居太后的容令仪之威压下有些冷汗涔涔，也许当年自己的父亲便是如此跪在她的面前，被其威逼利诱，最终又栽赃嫁祸，弃若敝履，导致了楚家满门被灭。
太后自然不知道她所想，勾起嘴角：“哦？你要如何请示哀家？”
敛去神色，毕竟当年的事情过去将近十年之久，说不定太后连楚家是什么都已经忘记了，沈姮沉稳了心神，才道：“在宫中的所谓计谋，除非人死灯灭，否则永远都没有停止的那一刻，就像是如今皇后被禁足，后宫大权落在萧庄妃与琴妃手上，而余婕妤则是交由贵妃娘娘与嫔妾，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皇后重新夺回大权，也可以是贵妃娘娘被委以大权，而余婕妤或许是能生下个皇子又或者公主，倘若生下皇子过继给贵妃娘娘，岂不美哉。当然，世界瞬息万变，或许到时候这宫里哪里还有余婕妤这个人。”沈姮最后这句话说得露骨，连自己都有点胆战心惊，然而这后宫中私底下的肮脏，哪里止她说出来的这些。
太后的双瞳幽深了几分，看向沈姮的眼神都与先前不一样了。
“故而嫔妾说，其实嫔妾是来请示太后娘娘，现如今的这个情况，余婕妤腹中的孩子是留，还是不留？”本就跪在地上的沈姮软下腰，虚福了一礼。
坐在上位的太后伸手拿起茶盏，倒是沉吟了起来。
实话说，沈姮给她的惊喜确实不少，尤其是她后面那些说话，分明就是临时应变，然而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胆子不小，确实符合她所需要之人的条件。
“哀家如今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么嫔妾就大胆发表嫔妾的愚见了，嫔妾觉得倘若将余婕妤腹中的皇嗣留着的话，正如方才所说，余婕妤现如今是我们的人，倘若真的生下皇子，还可以选择过继，倘若生下公主的话也只是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们。”
沈姮没有想到一直强势的太后，竟然在这里倒是一个太极打了过来，但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不过倘若要对付余婕妤的话，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婕妤，嫔妾自然是听从太后的吩咐，倘若一定要拿下余婕妤腹中的皇嗣，嫔妾不日内便安排妥当。”
特意将拿掉皇嗣放在后面，便是强调自己遵从太后的吩咐。
“你这一番说话，却是让哀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初你给雅儿递投名状的时候，对付的那个曹充媛，似乎也是从美人提拔起来的，现如今这个余婕妤也是从美人提拔起来的，虽说余婕妤腹中的皇嗣比一般人分量重得多，然而却改变不了其原本低微的身份，哀家甚至在想，你的这两份投名状，似乎分量都不够，更甚至可以说是，皇后似乎根本没有损失什么。”
太后一声冷笑，接着道:“依哀家看来，你根本就是没有想动其根本，因为你怕你的主子不高兴，故而提拔了两个新人，用以哄骗哀家与雅儿，是也不是？”
垂眉顺目的沈姮在一旁感慨，太后不愧是混迹后宫多年的最终胜利者，猜得虽然不全然正确，然也八九不离十，不过她先前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也不慌张。
“太后此话着实是伤了嫔妾的心，若是嫔妾真的是皇后派来的，那么为何留出这么大的漏洞出来，难不成就等着太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来怀疑不成？曹充媛这个投名状是容贵妃当时点名要的，倘若曹充媛与余婕妤都不够分量的话，现如今皇后的大权旁落难道还不够分量吗？”沈姮逐一分析，要知道这时候是她能否在太后手下做事的关键时刻，故而她倒是没有收敛自己的锋芒。
六宫大权旁落，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摆到台面上说的事实。
言九宸当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前朝本来就已经被太后把控，后宫她是不太插手，然则有容贵妃在就已经够头疼了，倘若六宫大权交到容贵妃手上的话，那么前朝后宫都是容家的天下，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而对比大权落在比容贵妃地位还有低的萧庄妃与琴妃手上，容贵妃也不至于能太过于放肆，且至少以后皇后解除禁足后能够归还大权。
然则这不能不说也是沈姮的一个功绩之一。
太后挑了挑眉毛，这个沈昭仪着实是个可用之才，然则却有一点疑问。
“哀家听闻你自小就在寺庙中长大，你心中的这些沟壑都是如何来的？”这是最大的疑问之一，要知道这沈四小姐本就是个不受宠的，自小被送去远方说是祈福，其实就是不想再见到她，然而现如今在宫中的这个沈四小姐似乎城府极深，明显不像在寺庙长大的模样。
沈姮嘴角微微一勾：“太后娘娘莫不是认为，嫔妾被送去寺庙就能安然无恙不成？”
这么一说，太后倒是有了些许了然。
也就是说，这沈家的人，连一个远在他乡住在寺庙祈福的人都不放过。
“这后宫大权，你可是有信心，帮雅儿获取得到呢？”太后的双目貌似无意般掠过沈姮的脸。
跪得双腿有些酸痛的沈姮自然是觉得好笑，道：“这后宫大权之事，倘若是太后娘娘开口的话，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能落到容贵妃娘娘身上，然则嫔妾不过一个小小的昭仪，何德何能可以干预皇上的这个决定呢？”
“这后宫之中，在没有谁比你更受皇上的宠爱了吧？”太后虽然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些过分，然而却是在期待，期待这个沈昭仪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难不成连这个小要求你都办不到？”
“嫔妾不过一个昭仪……”
还没有等沈姮将话说完，太后却不耐烦道：“你这是在跟哀家谈条件不成？”
“嫔妾不敢，只是现如今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将后宫大权交到容贵妃手中，且不说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倘若到时候查出来余婕妤的事情与皇后无关，贵妃娘娘是否甘心就这样将大权交出，倘若后宫大权并没有交回皇后手中，皇后家族会否愿意？”沈姮一一道来，这些道理其实太后并不是不懂，怕是她试探自己罢了。
太后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并非嫔妾不愿意，而是嫔妾做不到。”沈姮却忽然不明太后想要做什么了？
“哀家除了最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以外，便是不喜欢别人顶嘴了，”太后忽然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既然沈昭仪寒了哀家的心，那么久体验体验这寒心是如何滋味吧，苏墨，扶沈昭仪到廊下跪两个时辰。”
不等沈姮解释，太后却是自顾自地回了寝殿。
寿安宫的掌事姑姑苏墨上前将沈姮扶起：“嫔主也别怪太后，太后这几日头疼得紧，故而心情也不舒爽，等明儿个好些了，奴婢帮嫔主说说好话。”
谢过了苏墨，却是知道太后主仆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倒是配合得恰如其分，但也不敢面上表现出怨怼的神情，便跪在寿安宫的廊下。
这天寒地冻的，别说要跪两个时辰，就是刚碰触到地面，沈姮就已经觉得通体冰凉，要知道虽然廊下已经扫除了冰雪，然而现如今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哪有不冷的道理。
一个小宫女从寿安宫寝殿悄然而出，直奔御书房方向。
半个时辰如同漫长的岁月辗转，沈姮的膝盖已经没了知觉，弱柳扶风的姿态现如今只有瑟瑟发抖之相，若是细看的话，便只觉得其现如今面色苍白，唇色苍白，像是一个冰雕的小人儿。
一个身影步履匆匆进了寿安宫，在廊下停住了脚步，还没有等沈姮抬起头来看看来人到底是谁，便被人一抱而起，连话也没有说，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寿安宫。
“你做什么？”沈姮沙哑地开口，心中却不知道应当是什么样的滋味，似乎是欢喜，又喜欢是懊恼。
欢喜的是，来人正是言九宸。
懊恼的是，言九宸这么一来，岂不是打乱了她在太后那处的计划。
一脸怒气的言九宸一言不发，若不是方才御书房的人来报，他还根本不知道沈姮竟然在被责罚，这个女人只是合作进宫，那就不应当受这样的委屈，他就当时庇护着她。
将沈姮塞到龙车之上，放下帘子便将她搂在怀里：“冷吗？”
沈姮摇了摇头，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你发烧了？”
言九宸的眼神一暗，却是抓过她的手，低首便吻了过去。
滚烫的唇，碾压在冰冷的花瓣上，霸道而又渴求的热烈，长驱直入撬开那清冽的泉水。
沈姮愣了一下，却第一次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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