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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码字不易,谢谢大家的支持!  东北部的里坊紧挨着皇城, 王公贵族大多居住在其中, 是长安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一看 书  ?  西边里坊多胡人, 平民大多集中在南边, 而延平门、延兴门一线以南的里坊人烟稀少,多为农田耕地和园林庙宇。

  金城坊在长安西北角, 和皇城只隔一座里坊, 武皇后一行人沿着东西长街, 从安福门进入皇城,再从承天门入太极宫。

  长安人都知道武皇后不喜欢太极宫,更喜欢东都洛阳的行宫, 或者是位于长安东北角的蓬莱宫。

  这一次李治执意住进太极宫, 宫里人心惶惶。

  宫墙之外鼓声阵阵,一路上的宫女、宦者大多行色匆匆。

  裴英娘本以为会看到雕梁画栋、金钉朱户的华美宫苑, 目之所及, 却是一片高高的台矶,殿堂廊庑、亭台楼阁坐落其间、高低错落。

  白墙青瓦, 古朴厚重。

  殿宇壁面上绘有大幅大幅的壁画,水粉彩绘的团花鸟兽纹,简洁淡雅, 流畅挺秀,没有繁缛堆砌之感, 给人的感觉是庄重雄浑、矫健明朗。

  想来色调浓烈、丹楹彤壁的暴发户审美是游猎民族起家的金、元开创的风格。

  初唐的宫殿规模宏大, 气势磅礴, 舒展而不张扬,严整而富有活力。完全不是裴英娘想象中那种会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金碧辉煌、华光闪烁。

  她望着高耸的重檐庑殿顶,心想,夏天住在空阔的大殿里面,肯定很凉快。

  李贤、李显和李旦三兄弟各自散去,李显一路骑马,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是被两个宫人合力架着抬走的。

  裴英娘跟在武皇后身边,武皇后没发话,她不敢随意走动,始终离武皇后落后五步远,亦步亦趋跟着。

  武皇后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在正殿内堂前,武皇后被一个头戴长脚幞头,身穿圆领窄袖袍的宦者拦下:“殿下,大家怕是不便见您。”

  武皇后淡笑一声:“可是我外甥女来了?”

  宦者佝偻着腰,几乎要趴在地上。

  显然,武皇后猜对了。

  裴英娘心中暗暗叫苦。

  传说武皇后的外甥女魏国夫人贺兰氏和高宗李治关系暧昧,李治还曾亲口允诺会册封贺兰氏为妃子。但因为武皇后早已将高宗的后宫全部废置,贺兰氏没能如愿封妃。

  裴英娘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的花缎平头履发呆。

  她的罗袜早湿透了,宫人们很贴心,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替她换好崭新干燥的鞋袜。

  武皇后平静道:“进去告诉陛下,我要立刻见他。”

  她没有动怒。

  但宦者仍被吓得汗如雨下,两腿直打哆嗦,踉跄着走进内堂。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帝后感情深厚,偶尔失和,总会有和好如初的一天,倒霉的永远是近身伺候的宫人。

  宦者进去不久,内堂里传出一阵娇媚的笑声,像晶莹的露珠从盛放的花朵间流淌而下,婉转轻柔,惹人怜爱。

  裴英娘默默叹息,这个魏国夫人,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用这种后宫妃嫔之间的拙劣手段刺激武皇后。

  武皇后是谁?她早就跳脱出高宗的后宫,把目光放在朝堂之上,以皇舅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体系已经被她各个击破,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再没有起复的可能。

  世家大族的命运,只在她一念之间。

  杀伐决断的武皇后,根本不会将一个向高宗邀宠的女子放在眼里。因为她如今权倾朝野,实权在握,连高宗都得忍让她几分。

  俄而只听环佩玎珰,香风细细,一个头梳灵蛇髻,穿梅红地绣鸾凤衔同心百结诃子,外罩雪青色大袖纱罗衫,系十二破间色罗裙的女子缓步踱出内堂,发鬓上的鎏金镶嵌绿松石步摇在暮色中闪耀着夺目光泽,茜色百花披帛一头挽在臂间,一头拖曳在石砖地上。壹看书 

  外面天寒地冻,贺兰氏竟然只着一件薄薄的、透明的纱罗衫,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罗衫下的肩膀和玉臂肌理均匀,圆润丰泽。

  诃子紧紧勒在胸前,让雪白的胸脯显得更丰满,纤细的腰肢显得更诱人。

  武皇后提倡节俭,为做表率,每每以一身七破间色裙示人,不管她是惺惺作态,还是真心为之,反正她的一系列举动为她博得一片赞誉之声。

  贺兰氏偏偏在老虎头上拔毛,穿着一袭宽大华丽的纱罗衫、十二破间色裙,走到武皇后面前,娇笑一声:“姨母,您可回来了,陛下嫌殿中烦闷,非要一大早召我来宫中陪他说话,一晃都天黑了!”

  宫人们垂首静立,宛如泥胎木偶。

  武皇后抬手轻轻揪一下贺兰氏晕红的脸颊,笑得很慈祥,“既然天色已晚,你就在宫中歇下吧,免得碰上金吾卫盘查。”

  贺兰氏露出一个甜美天真的笑容,“多谢姨母。”

  说完这句,她竟然真的转头往侧殿走去,打算留宿在李治的寝宫中。

  裴英娘眼皮直跳:魏国夫人,您没看见所有人都在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瞻仰你吗?

  武皇后目送贺兰氏走远,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宫人试探着道:“殿下?”

  武皇后回头,指指裴英娘,“带她去换身装束。”

  宫人拉起裴英娘的手,转入后堂。

  一个梳翻刀髻的中年妇人小声道:“殿下,可是要为裴小娘子换上公主的旧衣裳?”

  李治和武皇后膝下只有一女李令月,今年十岁,号太平公主,极得帝后宠爱。因为宫中只有李令月一位公主,加上她地位尊崇,宫女、女官们平时提起她,一般不会特意提封号。

  武皇后淡笑一声,“不,你去殿中省寻殿中监程福生,他知道该怎么办。”

  中年妇人面露讶异之色,程中监掌管天子的衣食住行,和裴十七娘有什么关系?

  心里虽疑惑,但她不敢多问,一径找到殿中省。

  殿中监程福生果然早就准备好几套衣裳,有半臂襦裙,袍衫靴裤,夹袄背心,件件都是宫用的上好料子,就是看起来有些陈旧,像是某位贵人穿用过的旧物。

  问清裴家小娘子的年纪和身量大小,程福生挑出合适的尺寸,交给中年妇人。

  宫女们手脚麻利,很快把裴英娘打扮好。

  她身穿骨缥色散点小簇花孔雀锦上襦,墨绿宝相花纹对襟半臂,缃色折枝并蒂莲罗裙,胸前挂一副大红璎珞,腰间束湖蓝色宫绦,佩刺绣卷草纹香囊,肩披绿地金花妆花缎帛,臂上一溜錾刻花丝金臂钏。

  换好衣裳,宫女打散裴英娘的长发,重新为她梳髻。

  她缚发用的石榴红丝绦被丢弃在梳妆台下,宫女另外挑了条鸭蛋青丝绦为她缚起螺髻,丝绦留出很长一段,垂在肩头,鬓发间饰以簪环点翠珠花。

  因为她还没有打耳洞,耳铛就免了。

  宫女还想给裴英娘涂胭脂,刚掀开蚌形银盒子,中年妇人道:“小娘子年纪还小,肤色娇嫩,不必妆粉。”

  她围着裴英娘转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再点上美人痣即可。”

  宫女答应一声,在裴英娘的眉心中间点上一点朱砂。

  宫女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枚黄金琉璃花鸟纹十二棱铜镜,方便裴英娘检查自己的衣着。

  镜中的小娃娃皮肤雪白,眉目清秀,眉心一点朱红,可怜可爱,像瑶池圣母座下的玉女。

  裴英娘悄悄松口气,幸好她年纪不大,不然一套傅铅粉、涂胭脂、画蛾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晕红、涂唇脂的程序走下来,她早饿晕了!

  武皇后看到打扮停当的裴英娘,两眼一亮,颔首道:“果然很像。”

  裴英娘心头猛地一跳:像谁?

  千万别像武皇后的某个仇人啊!

  不是裴英娘胆小怕事,而是她早有自知之明,如果她是深处内宫的后妃,凭她的脑子,绝对是最先死的那个炮灰!

  而且是那种死之前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炮灰……

  掌握朝堂的大致动向也没用,她只是个八岁小姑娘,根本不是未来的女帝武皇后的对手。

  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

  内堂静谧无声,殿中燃着数十盏鎏金贴花纹灯,数百枝儿臂粗的蜡烛熊熊燃烧,时不时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油花炸响。

  裴英娘轻敛衫裙,从花纹灯前走过。

  这个时代蜡烛还是比较珍贵的,唯有皇宫里的天子财大气粗,舍得一夜烧这么多枝。

  昏黄的烛光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斜倚在殿中火炉床前,两边分设八床坐席。

  桌椅板凳的普及是宋朝之后的事,唐朝上到天子、天后,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没有椅子。家家户户厅中设坐榻、坐席,跪坐、跽坐、盘腿坐,怎么坐都行,反正没有椅子坐。

  五代到北宋初年,椅子高几等家具逐渐流行,但是坐在椅子上、双腿自然下垂的姿态,仍然被世人视为粗俗。

  裴英娘已经习惯没有椅子可坐的现实,按着宫女的吩咐,肃礼毕,乖乖站在殿中,等李治发话。

  说起来要感谢武皇后,她为了谋求政治资本,下令父在母亡时,百姓必须为母服丧三年,提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以前妇人们面见圣人,必须行大礼,现在女性们觐见圣人,只需行肃礼,不必下跪。

  李治正值中年,面白宽额,下颌有须,大概是多病的缘故,眉宇间略带郁色,头绾碧玉簪,穿一袭家常素色无纹圆领蜀锦袍衫,靠在凭几上,抬起眼帘,“这是谁家女郎?”

  武皇后笑道:“陛下,你看她像谁?”

  李治患有眼疾,视力模糊,看不清裴英娘的相貌,朝她挥挥手,轻声道:“走到朕身边来。”

  语气柔和,姿态随意,不像纵横睥睨的大唐皇帝,更像一个慈爱温和的长辈。

  裴英娘鼻尖微微一酸,阿耶裴拾遗从来没有用这么舒缓的语气和她说话,贵为天子的李治却待她如此温和。

  她靠近几步,鼻尖嗅到一股清苦的幽香。

  李治每天服药,身上总带着一股药香。

  他松开凭几,直身端坐,仔细端详裴英娘。

  看清裴英娘的五官时,李治呼吸一窒,瞳孔骤然缩小:“你……”

  他双唇翕张,发出一个近似呜咽的气音,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滴落在衣襟前。

  裴英娘瑟缩了一下,偷偷看一眼气定神闲的武皇后:李治哭了?

  但凡去安平观视察工巧奴们的进度,她都会换上胡服男装——圆领袍更耐脏。

  李旦点点头,走出好几步后,忽然回头,“路上有人护送吗?”

  裴英娘已经走出很远,听到背后李旦说话的声音,连忙转身,“王兄?”

  李旦看着她稚嫩的面孔,圆圆的脸颊,圆圆的眼睛,眼瞳清澈水灵,眉心点了一点朱砂,望去机灵又乖巧,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磨难,所以如此干净天真,惹人怜爱。

  但他仍旧记得那个在裴拾遗的剑下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阿娘贪恋权势,早就盘算着要通过联姻提高武氏家族的地位,小十七真的是阿娘拉拢武氏兄弟的棋子吗?

  她还这样小……

  李旦半天不说话,裴英娘走近几步,试探着轻声喊他:“王兄?”

  李旦眼帘微抬,“路上小心,莫要贪玩。”

  裴英娘一一应下,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别的话嘱咐,才转身离开。

  李旦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寝殿。

  冯德谄笑道:“大王放心,安平观是宫里的道观,外人根本进不来。而且圣人疼惜公主,让千牛备身给公主做护卫呢!”

  李旦眉峰一挑:“哪个千牛备身?”

  冯德回道:“执失大郎。”

  执失云渐的祖父执失思力曾是突\\厥酋长,归降唐朝后,四处征战,戎马半生,为大唐扩充版图立下汗马功劳,是初唐最有名的异族名将。

  执失云渐肖其祖父,武艺高强,很得李治的信任。

  李旦认得执失云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执失云渐和薛绍交情很好。

  不必猜,一定是李令月特意找李治求来执失云渐给裴英娘当护卫,好方便她打听薛绍的消息。

  执失云渐是千牛备身,安国公府的继承人,阿父最亲近的侍卫亲军,阿父怎么会大材小用,让他去保护小十七?

  李旦沉吟半晌,暂且放下这事,把户奴杨知恩叫进书房,“拿着我的鱼符,去一趟平康坊,查清武家兄弟年纪几何,品性如何……再查查他们在岭南可有娶亲。”

  杨知恩应喏。

  三天后,武承嗣和武三思返回长安。

  武皇后命人将兄弟俩带到含凉殿拜见姑父李治。

  武承嗣和武三思生得人高马大,都是方脸,宽额头,眉眼和武皇后有些像。可能是在岭南受了不少苦,兄弟俩面色凄惶,举止畏缩,身上的锦袍一看就是刚换上的。

  武三思进殿的时候,绊在门槛上,摔了个大马趴。

  殿里的宫人不敢笑,抢着上前扶起武三思。

  武三思眼里滑过一丝窘迫难堪,跪在内殿前,不敢抬头。

  李令月没那么多顾忌,噗嗤一笑,“这两位表兄浓眉大眼的,相貌瞧着和阿娘像,性子却一点都不像!”

  她说话没有压低声音,殿前众人都能听清她的评语。

  裴英娘看到武三思偷偷抬头,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眼神颇为不善。

  她不由暗生警惕,武承嗣和武三思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得离这对堂兄弟远点。

  李治宽慰勉励兄弟几句,让宫人带他们去偏殿洗漱用膳。

  羊仙姿捧着一张漆盘进殿,跪在武皇后身边,小声道:“殿下,始州刺史和溜州刺史送来请帖,恳请您后日前去赴宴。”

  武皇后翻开帖子,匆匆扫几眼,笑向李治道:“我娘家的两位堂兄在府中摆宴,请我过去凑个热闹,陛下能否同行?”

  李治歪在凭几上,捏捏眉心,“让弘儿陪着你去吧,自己舅舅家,该多走动才是。”

  自从裴拾遗弹劾武惟良和武怀运后,太子李弘和武皇后隐隐有争锋敌对的态势。

  李治总想找个机会改善母子俩的关系,经常见缝插针,让李弘多和武皇后亲近,奈何李弘听不进去。

  李弘也在殿中,听到李治的话,眼眸微微低垂,婉言推拒:“阿父,儿后日要和秘书省的众位侍郎探讨藏书之事,怕是不得闲。”

  李治看着李弘挺直的脊背,轻叹口气,“也罢。”

  武皇后微微一笑,“太子诸务缠身,就不劳动他了。”

  李弘岿然不动,神色倔强。

  武皇后并不在意太子的冷淡疏远,眼风扫到李令月和裴英娘身上,“难得出宫一趟,你们姊妹俩陪我一起去。”

  又指指李贤,“贤儿也去。”

  李贤愣了一下,点点头,“是。”

  李令月拍拍手:“好啊!我还没去过舅舅家呢!”

  裴英娘心里七上八下的。武皇后厌恶武惟良兄弟,不会无缘无故接受武惟良兄弟的宴请。而且羊仙姿特意当着李治的面把请帖拿出来,肯定出自武皇后的示意。

  武皇后为什么要特地带上她和李令月?

  难道武皇后想当着李令月的面杀死贺兰氏?

  裴英娘魂不守舍,回东阁的路上,不小心一脚踩在水坑里,单丝碧罗笼裙被飞溅的泥水浸湿,穿堂风拂过,湿透的裙子黏在小腿上,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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