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天边的晚霞仿佛是妖艳的胭脂，渐渐又变成紫红色的口红，最后隐没在群岚之后。微笑的夜色狡诈地掩盖着那些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切，一切悲伤，一切落寞，一切孤独，一切邪恶，一切阴谋诡计……

　　胡漓和霜玉露都有些醉了，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坐在二楼静静地看着太阳沉到了枫灵山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一声没一声地哼曲。

　　霜玉露突然兴起，拉着胡漓说：“我们来唱《游园惊梦》吧？”

　　胡漓姿势愿意奉陪的，笑着说：“好啊！昨天唱《贵妃醉酒》，今天唱《游园惊梦》。怎么，要不要再扮上？”

　　霜玉露倒是笑得爽快地说：“今天懒得折腾那扮相。再说我也没有合适的头面。好在就咱们两个自己唱着玩儿，倒也不必太过认真。”

　　“你今天倒是不讲究了。”

　　“我本来也是个随心所欲的。”

　　两人说着还真就唱了起来，谁先起头的呢？似乎是霜玉露，娇美的声音开了口便是一折【绕地游】：“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胡漓和了一折【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醉扶归】、【皂罗袍】、【好姐姐】一溜都唱了下来。唱着唱着，两人站起来，还摆开了架势，胡漓风流天成，霜玉露娇艳柔美，两人倒是把个怀春的杜丽娘唱了个活灵活现，两个杜丽娘却又各有不同。楼下用餐的一个个听得是心有戚戚焉。

　　两人唱累了，坐下来喝茶润了润喉，又端了酒杯饮尽最后一滴陈酿。霜玉露靠着胡漓的肩说：“哎呀，小庸医。我看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你喝醉了可没人送你呢！”

　　胡漓笑着说：“看着天色，也的确是该回了。露露你这楼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霜玉露轻蔑地说：“我要是困了，就把他们都赶走。不让他们扰我清梦！”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说：“走吧，走吧。我抽支烟，也要洗洗睡了。”

　　胡漓摇头说：“少抽些吧。改明儿我帮你配些清肺的茶，不然你这么下去，要早衰的！”

　　“别咒我啊！”霜玉露拍了胡漓一下，嗔道：“不好好帮我保养，你才在这儿咒我早衰！你混蛋没良心啊？”

　　胡漓笑着说：“好了好了，我明天就给你配茶来。我先走了，你别睡得太晚，别想太多。”

　　霜玉露点点头，胡漓突然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漂亮姑娘，生日快乐。”

　　胡漓转身离开，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霜玉露看着胡漓走到了院中，忽然喊道：“庸医！等等！”

　　她喊着就跑了下去，下楼梯的时候差点儿被自己的长裙绊倒。到了院中，胡漓笑着问她：“怎么了？”

　　“陪我唱完【山桃红】再走！”

　　胡漓“哈哈”笑道：“哎呀！露露，怎么非要唱完这一段儿啊？大晚上的，这么香艳，你是要让这还没走的客人们都心痒难耐吗？”

　　“他们难耐他们的，我不过想唱完罢了。说罢，陪不陪我？”霜玉露难得露出这样任性撒娇的样子。胡漓看着，心下柔软。笑道：“陪你唱！”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夫婿坐黄堂，娇娃立绣窗，怪她裙钗上，花鸟绣双双宛转随儿女。辛勤做老娘。”

　　【山桃红】，可说是《游园惊梦》一折里最最香艳的唱段，这两人都已露了醉态，唱起这段，再舞上身段儿，在盛夏擦黑的夜幕下，格外的招人。似妖女的柔若无骨的手，洁白的十指染着血红的蔻丹，冲着你轻轻一勾，勾着你的心魄，让你把魂灵都掏出来给这两人食用。不必她们眷顾，只要她们肯吃下你的魂灵似乎就已经是最隆重的眷顾。难不成还要奢望这妖精洗尽铅华呈素姿吗？

　　一曲罢了，两人的眼睛亮得恍如这城市夜晚的灯光，胡漓拍拍霜玉露的头说：“行了，我要走了。”

　　“去吧去吧，到了给我发个信息。你这娇媚姿态，别再让人卖了。”

　　胡漓皱着眉说：“什么娇媚？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用娇媚这种词！”

　　霜玉露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说：“快走吧你！”

　　胡漓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猛地拽住，未及回头就听见身后一个邪魅的声音说：“小美人儿，别急着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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