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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叔父来了


  临安城外,一队马车正缓缓地朝临安的城门驶来。

  车队中,行着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马车上悬挂着一面用丝绸织成的旗子,上边大大的写着一个金色的“王”字。就连拉动车向前行驶的马匹也非寻常的马匹,而是能日行千里的千里马。

  路上有行人路过,见到华贵马车前拉车的千里马,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用千里马来拉车,恐怕家里的茅坑里装的都是金子吧?”

  华贵的马车里坐着一人,一身玄色的锦袍将那人包裹,在略微狭窄的马车里显得有些沉闷。

  不过此人并未觉得有半分不适,反倒是十分舒坦地斜斜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一双眼微微合着,浓墨的眼睫毛如两把羽扇,微微地跃动。

  “郎主,再有五里便到临安城门了。”

  马车外,一名身着深色布衣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车内的人禀告路程。

  “嗯。”马车内的那人只是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分不清是回答男子的话,还是因为在车内太舒坦而发出的呻吟。

  布衣男子并不确定车内的人是否听见了他的话,只好放缓速度一直跟在马车边上。

  “哒哒哒……”

  马车后方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一名身着烟青色锦袍的男子踏马而来。

  烟青色男子头上戴着一尊银制的镂空发冠,用一支纯银圆头簪子固定住墨色的发。一对狭长的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并非和顺,而是桀骜。

  再看他嘴角的那一丝随时随地都消失不了的嘲讽,像是在嘲讽这世间的一切。

  布衣男子一见烟青色男子,两腿一夹马腹,让开了位子。

  这位主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但凡有一丝让他不顺眼的事,不消一刻钟,便会成为他剑下的亡魂。

  烟青色的男子刚到华贵马车边上时,便立即拉进缰绳,吁的一声勒马。

  “爹,何不就在此地休整,好让五郎来此地接我们进城?”

  无声。

  半晌,马车里终于传出一道浑厚却又懒散的声音。

  “以他的性子,会来?”

  玄色锦袍的男子掀开覆在身上薄如轻纱的丝绸薄被,挑开帘子的一角。

  一道阳光照进阴暗的车厢内。

  玄色锦袍男子的眉眼和烟青色男子的眉眼十分相似,但玄色锦袍的男子不似烟青色男子那般有犀利的眼神。

  “我虽然是他的叔父,却始终不是他的亲爹。”王惠文放下帘子,又倒回了薄被中,“车队继续前进,到城门口时再停下。”

  烟青色男子在马背上被日头晒得有些心烦意乱,“爹!”

  “鸿儿,莫要忘了爹出门时对你说的话!”

  烟青色的男子名叫王鸿,是王惠文的儿子,在太原王氏中排行第四,比王之焕虚长两岁。

  王鸿撇嘴,一个调头,策马往后边的队伍跑去。

  一旁骑在马上的布衣男子见王鸿气呼呼地往后边走了,自己也不敢久留,扬鞭一拍,马儿飞快地往前头跑去。

  王惠文双手枕在脑勺下,看着帘子缝隙中偶尔透进来的光线,嘴唇微微一动。

  “真当我睡得不省人事?”

  城内,王之焕的宅子内。

  白雨兴奋地抱着一封书信在院里疯跑了两大圈,直到面红耳赤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太好了!叔父终于到临安啦!”

  一旁正在洒扫的仆人见状,疑惑地问:“白雨,你说的是哪位叔父?郎君在临安的这段时日,咱们可没听说有哪位叔父来访。”

  白雨两手叉腰,洋洋得意地说道:“自然是惠文叔父啦!你不过是在临安负责洒扫的,自然不晓得。赶紧去通知其他院子的人,将整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仆人又问:“可郎君都在外边住了快一月了,家里来了客人,如何招呼?”

  白雨催促道:“你只管去告知他们便是!惠文叔父都来了,你还怕郎君不回来住?”

  白雨看着半月前就已经修葺妥善的宅子,两手搁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往宋酒的宅子去了。

  对白雨而言,只要惠文叔父来了临安,王之焕就不得不回到王宅住。

  虽说宋酒的宅子不算差,但在汴京住惯了好宅子的白雨自然会嫌弃宋酒的宅子。同时,白雨也替王之焕这个主子感到憋屈。

  宋酒宅子的一间房还抵不上王宅的半间房子,郎君能在宋酒的宅子住上一个月,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事。

  王惠文的到来,简直就是一大喜讯!

  虽说惠文叔父与自家郎君的关系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好歹他也是家里的大人。大人说的话,郎君作为后辈自然会听的。

  可白雨似乎低估了自家郎君的忍耐力。

  “郎君,您就回去吧!惠文叔父今日之内必定会进城,难道要让他住进空荡荡的宅子里?”白雨躬身站在王之焕身边一直不停地劝说。

  王之焕在自弈,棋盘上两方的局势已到了存亡绝续的地步。只需再走一步,白子便可让黑子在一瞬间溃不成军,这一局棋便是到了尾声。

  “他来与我何干?左右也只是借个住处罢了,你让他们住进王宅便可。一座空宅,少了我,他们也乐得清闲。”

  王之焕迟迟不肯将白子落下,似乎还在寻找有可能趁机翻盘的黑子。

  “白雨这不是担心郎君在此处住不惯么,加上宅子半月前已经修缮完毕,就等着郎君回去瞧一眼呢!”

  王之焕摩挲着手中的白棋,手一动,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白棋入定,黑棋全盘崩溃。

  胜负已见分晓。

  “他来了,你似乎很高兴。”王之焕不是在问他,而是直接陈述。

  “惠文叔父能来,白雨自然是替郎君高兴……”白雨说着说着,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白雨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慌张地说道:“郎君恕罪,白雨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王之焕一颗一颗地捡着棋盘上的棋子,然后放入棋盒中。棋子从他的手中滑落,落入盒中与其他的棋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

  “白雨,你跟了我几年了?”

  白雨垂着脑袋,道:“三年。”

  “三年,日子还不算长,你的心没有变,实属正常。”王之焕捡完了白子,复又开始捡黑子。他捡起一颗黑子,递到白雨的面前。

  “等他来了,就回到他的身边去伺候吧。良禽择木而栖,我性子孤僻,不是你的良主!”

  白雨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郎君是要赶白雨走?”

  “叔父三年前将你送给我,说是让我养养你的性子。如今时日也够了,你也该回去了。”

  王之焕将黑子往前一送,“接着。”

  白雨捧着手,一颗黑亮的棋子落入手掌心。黑子地表面毫无温度,透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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