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僧?卷帘?

　　人世间有许多身不由己，也有许多无可奈何。

　　沙心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魂入西游，成为那本数百年后人人皆知的故事里的人，但却是连名字来历都没有的沙僧。

　　“喂，卷帘！别走神，陛下要来了！”站在龙案对面的，是一个与沙心装束差不多的，身着华丽神铠的大将。

　　沙心叫他清案，他叫自己卷帘，都是大将。

　　很高贵的身份，一个负责卷帘子，一个负责清理桌案，甚至无法拥有自己的名字，仿佛自身存在的唯一意义已经在轮回中被打上了烙印，卷帘，清案。

　　沙心连忙收回心神，今日玉帝要接见一位神将，那位是真正的大将，如今的人世间妖魔乱舞，他正负责下界拿妖。

　　“陛下到！”随着令官的一声长号，天边缓缓行来一朵祥云。

　　九匹龙马脚踏飞云，目若闪电，身似矫虹，拉着巨大的銮舆，其上金碧辉煌，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又有仙音环绕，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霞。神仙中人，却也一如世间王朝，只是排场更大些罢了。

　　沙心见銮舆来了，心知自己的工作到了。

　　撩开一层薄帘需要多大的气力？沙心不懂，可能在这些翻江倒海的神仙面前，那薄薄一层珠帘重达亿斤。

　　回忆着脑海中以往那位真正卷帘的做法，沙心小心地上前了，不想被看出破绽。

　　卷帘要有章程，有礼仪，手持玉尺，躬身俯腰，目不正视，脚成丁八，引贵人朝南而下，遮蔽闪烁，护佑安全。

　　沙心按部就班，做得很完美，完美得仿佛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

　　或许真正的卷帘把这一套动作刻在了骨子里吧？

　　玉帝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卷帘大将已经换了人，慢条斯理地跟着沙心，直至坐上玉椅。

　　这时沙心才有空闲看看这位玄穹高上帝，某种意义上的天地之主。他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手持玉笏，旁侍金童玉女，自己与清案这种大将，只能立于柱前。

　　依稀记得昔日在电视里看到的剧情，玉帝柔弱不堪，很好欺负的样子，然而他坐在那里，却给了沙心庞大的压力，如渊似海。也对，一位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而成为天庭之主的人，哪里会那般平庸？

　　正在沙心又快走神之际，一道艳光闪烁而至，声若天雷，红似骄阳，只是一眨眼，便自那天边到了殿前。

　　他也不下跪，只是随意地一行礼，便开口道：“哪吒奉命下届拿妖，共拿住妖邪一万两千余，打死三万余，好叫陛下知晓。”

　　“哈哈哈，爱卿辛苦了，今回天宫便好生休整，再过些时日王母将召开蟠桃盛会，到时朕再一并赏赐！”玉帝笑得很是爽朗，如若不是龙案挡着，怕是要下去拍一拍哪吒的肩膀。

　　沙心好奇地看着这位三坛海会大神，在华夏家喻户晓的孩童偶像之一，哪吒。他男身女相，若是女子也当是花容月貌，但偏偏生了一副男儿身，又勇武过人，与那东海龙族过节甚大，至今未消。

　　正看得起劲，谁知那哪吒仿佛心生了感应，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沙心。

　　沙心微微一笑，因为哪吒也是自己的童年偶像，此刻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哪吒好奇了，这个小小的卷帘，怎地像是变了一个人？天宫之中谁人不知，那卷帘是脾气最老实，最好欺负的仙官之一。因为给玉帝卷帘子便得了一个大将称谓，让众多仙将颇为不爽，时常找他些霉头。

　　“陛下，哪吒在青丘山捉拿到一只天狐，怕是有九尾资质，还在那清流河中拿住了一条怪鱼，也是颇为神异！”哪吒不去理会奇怪的沙心，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自己的战果。

　　却在他说到清流河时沙心突然心中猛地一痛。

　　清流河，清流河？

　　我为何会对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有如此反应？沙心不解。

　　“哦？快呈来与朕观赏！”玉帝兴致很高，身子前倾，很是期待的样子。

　　哪吒抬手一招，取出两只封妖镯，手捏法诀灵光一闪，两个身影便落在了大殿之下。

　　其中一位面似桃花，柳眉倒竖，眼含春水却有微微薄怒，唇似朱丹欲道万语千言，娇美如那天边柔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是后臀处生着三只狐尾，灵巧地晃来晃去，颇不安分。

　　另一位却是怪异莫名，一身黑衣杀气腾腾，虽是女子但一身煞气在这仙宫之中四处飘散，虽有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却被一块自额头到右耳的巨大黑斑毁尽。

　　“好！这只妖狐果然有九尾之资，来人，送与王母，让她好生调教。”玉帝不由分说便把这只妖狐送走了，看他心有余悸的模样怕是如果不送到王母手上，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只······是个何方妖孽？”玉帝也摸不透了，哪吒说她是一只怪鱼，但自己神眼之下却依旧煞气阵阵，看不透她真身。

　　“陛下，哪吒告退，那一万多妖邪随陛下处置。”哪吒突然不开心了，说完就走，一点儿不给玉帝留面子。

　　脚下风火双轮凭空而现，刹那间便远去千里，追也追不回来。

　　玉帝哪里还不知道哪吒是在气自己不问一下他便送走了妖狐，成仙多年依旧是这般脾气，玉帝也颇为无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只“怪鱼”。

　　沉默许久，仿佛局外人般的沙心动了。

　　其实他不想动，自己这种末流小仙，根本没有资格与玉帝谈论这些事，但他的身体里，那位已经消散的卷帘，却留下了一股磅礴的冲动，仿佛要掀了这天宫一般。这一切，都是在看到这个黑衣女子时发生的。

　　“玉帝陛下。”哪吒可以失礼，但沙心不行，他只是卷帘，说得好听叫大将，说得难听些就是玉帝的家仆。

　　清案焦急地使着眼色，看着拜倒在殿下的卷帘，不知为何一向老实的他会如此。

　　他不知，沙心也不知。

　　玉帝诧异地看着这个老实的家仆，多年来，他一直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哪里有这些表现。对了，他是自己从何处寻来的呢？

　　玉帝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神色不太像往常的卷帘，等着他开口。

　　“求陛下将此妖赐予卑职，日后若有谁人也不愿去的苦差事，卑职当拼死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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