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仙也会死
魂飞魄散的卷帘很蠢，刚来到他身上的沙心也很蠢。
因为他们都觉得，感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仙神要什么七情六欲？
愚不可及。
沙心咀嚼着他的回忆，却怎样也无法将面前这个煞气凛然的女子与卷帘记忆中的蚌精联系起来。
不说长相，光是这气质已经是天差地别。
“你还记得我吗？”
沙心主动开口了，得到的却是冷眼与沉默。
她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卷帘那零星的残魂依然在翻涌，沙心都以为自己是错认了人。
日子还长，再想办法吧。
沙心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自己现在是卷帘，这毫无疑问，但沙心却知道这方世界未来的走向，再过不久，天宫将震颤，一只猴子横空出世，从此天地不得安宁。
他才是主角。
那只猴子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也许直到成了佛，他还是以为自己曾经与那天庭之主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不止是他，也许很多人都那样认为。
但见过玉帝之后，沙心不这样觉得了。
宿命像一只大手，拨弄着他们不停向前，无论是猴子，还是玄奘，师徒几人注定的一世缘分，总要想些办法将它完成。
这是轮回的游戏，也是早已刻在结缘石上的随笔。
沙心不想知道他是谁，他想干什么，他只想在这个妖魔遍地的世界中，安稳地活下去。
骨子里沙心是一个很倔的人，这也是他不愿意安稳站在柱子后面的原因。
给玉帝撩一辈子帘子？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世机缘。
不像是蚌精的蚌精静静地看着沙心，不言不语。
沙心发现，原来世界上最好看的星辰，是她黑色的眼眸。
“我问你个问题。”
沙心突然有了主意。
“神仙也会死吗？”
她猛然将脸板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抽他，却发现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
她很惊慌，连忙偏过了头，有意无意地遮住了那大块的黑斑。
“要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吗？一个野小子和一只蚌精的故事。”沙心温和地笑着，看着眼前这只煞气很重的女妖。
他虽然不再是她儿时的玩伴，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她故事的人了。
她身体一颤，得到了自己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时间可以让一切麻木。
她本以为那个模糊记忆中的小男孩儿已经死去，谁知道，他却成了神仙。时光过，容颜改，自己丑了，他却变得英武神气。
或许没变的，只有他那一头火红的卷发？
“神仙当然也会死，小神仙的寿元以千年记，大神仙的寿元以万年记，老神仙的寿元以纪元记。”她显然做了功课，这些年不知在哪儿听到了这么一种说法，虽然对神仙的认知模糊得可爱。
“你别把头转过去，说话我都听不清。”
沙心笑眯了眼睛，看着这只可爱的女妖。
她身体在发抖，虽然满身的煞气让人难以接近，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
“我···我很难看了······”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谁说的，本将去灭了他！”
沙心乘机大耍威风，可卷帘算个什么将？
“我脸上有很大一块黑斑，很大很大······”
她很自卑，就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其中一个成了千万富翁，另一个却流落街头一样。
“你好不好看与你的黑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觉得好看，很可爱！”沙心说得很直白，也很陈恳。
平心而论，她的相貌像是一副精致的仕女画卷被人打翻了水墨，弄上了大片污渍，实在不好看了。
但这不妨碍沙心觉得她可爱，与她是人是妖，是美是丑无关，她的蚌壳里，藏着一颗美玉般的心。
她的脸刷的变红了，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封妖镯。
沙心摇头笑着，也许这世间最单纯的，就是妖了吧？
没人聊天，沙心便准备躺下休息。
沙心本来天真的以为仙人们不会睡觉，也不用休息，但他错了，仙也会累，天宫也有白昼黑夜。
拿自己来说，继承了卷帘的一切，当然明白了仙是什么。
仙分两种，一种叫做仙人，一种叫做仙官。
卷帘就是仙官，他的修为算不得多高，甚至无法引起天地感应，举霞飞升。但他被玉帝选中做了家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卷帘就属于鸡犬一类。
而仙人，却是完全另外的说法了，金仙、玉仙、太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堂堂玉皇大帝，论修为，也只是神仙罢了，更别提卷帘，一个金仙都不到的修士，充其量比天兵天将武力值稍稍高一点。
任重而道远，沙心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看上去很简单，实则非常非常难。
自身的实力非常重要，它才是立身根本。
打碎了一个琉璃盏被贬下界？
原本看小说之时沙心以为那琉璃盏是什么法宝，最后才知道，琉璃盏只是天宫一个随处可见的器具。
可笑吗？
非常可笑。
猴子一棒子将天宫打得稀烂，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而自己，因为在蟠桃会上打碎了琉璃盏，不仅被贬下界，还每七日都要受飞剑穿心之苦，也是五百年，只多不少。
如果卷帘也像猴子这么能打，还会是这般结果？
先前听玉帝对哪吒说蟠桃盛会将开。给沙心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猴子要出世了，自己也即将打碎那个该死的琉璃盏，踏上命定的道路吗？
不，沙心不愿。
他不仅不愿被人摆布，更加不愿成为面目狰狞的秃头。自己现在的形象很好，一头火红的长发，微卷，身为玉帝亲自挑选出的家臣，相貌更是不会差，傻子才想去流沙河做妖怪吃人。
不过说起来，流沙河与清流河，为何听起来如此相像？沙心陷入了沉思。
蟠桃会一年一开，在每年的三月三日，王母诞辰。但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个说法是正确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是三百六十五年一开。
天上的时辰不是人间的记法，仙人的寿命很长，所以他们的一日，有人间一年那么长。
沙心突然很想下界，去找那只猴子，与他一起找菩提祖师学艺去，或者，自己先他一步去，做个师兄？
各种纷乱的心思袭来，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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