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卿步遥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

　　那个温暖的怀抱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扑鼻的香气。

　　她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听着身边的动静悄悄转头。

　　那个红发的男子竟然正在烤兔子！

　　一只兔子被他穿在一柄幽蓝的剑上，浑身剥得干干净净，下面生着一堆火，他熟练地翻转着兔子，烤得油渍滋滋作响，滴落在火堆里炸起一团团小火苗，他像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一个个小瓶子，拿出一些粉末洒了上去，香味瞬间更加浓郁。

　　沙心伸长了脖子闻了一下，哇，食指大动！

　　他早已注意到那个女子已经醒了，只是怕她尴尬才故意不点破。

　　此时见她吞口水，沙心拿起兔子，一把拔出弱水剑，喷香金黄的烤兔一分为二，他笑着递给了她：“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她接过兔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你别给我说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这样的话······”沙心一脸防备，警惕圣母，从我做起。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很沙哑，但很好听。沙心抬手一招，聚集了一些水递给她。

　　她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之前他抱着自己在飞是梦境！想不到是真的！他是仙人，他是神仙！

　　她猛地跪倒在地，到死都是不屑与怨恨的狭长眼眸中涌出了泪水，像是洪水决了堤。

　　沙心慌了手脚，他怕哭，不但怕自己哭，而且怕看到别人哭。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女人。

　　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流着眼泪，像是要流尽所有委屈。

　　“额，再不吃，兔子就冷了······”

　　沙心的话很不合时宜，但成功地控制了场面。

　　她低头看着手里冒着香味的烤兔子，突然噗哧一笑。

　　她笑得很有特点，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般的缝，略显冷漠的嘴角竟起了两个酒窝，此时，沙心才知道梨花一枝春带雨竟不是虚言。

　　神仙烤的兔子是什么味道呢？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像是要把它吞进回忆里。

　　“你怎么会被那群傻子当妖怪的？”沙心见她情绪好了很多，开始吃东西了，便也咬了一口兔子，不解地问。

　　她或许已经想通了，或许是觉得不必隐瞒沙心，便抬起手指，指着沙心凝聚成的那一团水，沙心感到一股微弱但是非常纯粹的水行之力在空气中慢慢成型。

　　那团水竟然像是被她的手指吸引一般，化成一条银白色的丝带，在空中飞舞，争相缠绕向她的指尖！

　　沙心眼睛瞪得老大，憋了半天，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放下手指，水像是失去了灵性，瞬间跌落在地上，忐忑地看着面色怪异的沙心，她小声地说：“奴家卿步遥······”

　　人是矛盾的，在卿步遥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沙心不会忘记她将死时的眼神，与那滔天的怨恨，他难以想象，此刻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与那个至死都不落泪求饶的是同一人。

　　一群傻子，天生的水行之体，纯阴姹女竟然差点儿被祭天？相信玉帝不会满意收到一个已死的姹女灵魂。

　　看着卿步遥担忧的眼神，沙心笑了笑，宽慰道：“放心，你不是妖怪，你只是，额，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你有很深的仙缘。”

　　卿步遥也笑了，沙心发现其实她很爱笑，而且笑得很好看，与遗珠正好相反，遗珠以前爱笑，现在不笑。

　　仙缘？我最大的仙缘，不就是在将死之际遇到了身为神仙的你吗？

　　卿步遥如水般的眼神落在沙心身上，那一刻，她内心的绝望有多大，此时，她的情感就有多激烈，虽然她的表面依旧如水一般平静，但底下藏着的暗涌，却汹涌澎湃。

　　“就因为你能控一些水，他们便以为是你唤来洪水，水淹灌江口？”沙心猜出了前因后果。

　　卿步遥点了点头。

　　“二郎神在干什么，他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在划水吗······”沙心喃喃道。

　　“神仙大哥是说二郎真君吗？”卿步遥小声地问道。

　　沙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叫我神仙大哥，我叫沙心，你叫我沙心就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官，也就是个将军吧！”

　　吹牛是不需要上税的，沙心觉得自己没撒谎，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不过你竟然知道二郎真君？他在人前显圣过？”沙心好奇地问道。

　　“灌县有人见过二郎真君，他常与一行人在梅山喝酒，樵夫农人时常撞见，二郎真君虽对百姓视若不见，却也不会因为冒犯仙人而发怒。”卿步遥解释道。

　　“这样啊······”沙心摸了摸下巴，“他此刻在灌江口吧？”

　　“嗯，二郎真君酷爱饮酒，却是不喜划水，他此时应该没有划水吧？”卿步遥疑惑地说道。

　　“我说的划水不是那个意思，唉，算了，我找他去！”

　　话音刚落，沙心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卿步遥该往哪儿送？

　　这么个成仙的好苗子，哪家不会争着要，差点就这么落在了人间，但是自己此行去找二郎神，说不定还会干架，挨打，带上个姑娘不太合适吧？

　　“沙心大哥！”卿步遥突然喊道。

　　从神仙大哥变成了沙心大哥，沙心倒是没什么反应，听起来不别扭就行。

　　“怎么了？”

　　见沙心没有抗拒她的称呼，卿步遥眼睛就又弯成了月牙。

　　“沙心大哥安心去吧，奴家就躲在这林子里，相信他们见识了神仙手段后，也不敢再来追捕奴家了。”

　　卿步遥很懂事，懂事得沙心都不好意思抛下她独自离开。

　　“算了，你与我同去吧，这灌县，你怕是呆不下去了，我帮你寻一个名师，反正来这人间，我自身也存了这般打算，倒是不麻烦。”沙心想通后，双手捏决，招来了爬云，不时，一朵肥硕的云彩慢悠悠地飘过来，慢悠悠地停下，显得很是散漫。

　　卿步遥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有羡慕，也有期待。

　　“上来，咱们去灌江口！”

　　卿步遥提起裙子，笨拙地爬了上去，沙心不解风情地看着远方，正在展现神仙风采。

　　“走了！”

　　爬云应声而动。

　　“沙心大哥，走错了，是南边。”

　　“哦·······爬云，调头！”

　　“沙心大哥，那是西边······”

　　“额，南边是哪边？”

　　沙心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像天庭的直上直下，人间有东南西北之分。

　　而自己，是一个三十多年的老路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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