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离恨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样子？”悲歌负手漫步在血流成河的流沙国中，微笑着调侃着眼前的人。
“怎么，老虎不好看吗？”大力瓮声瓮气地回答。
悲歌突然凑了过去，神神秘秘地说：“诶，咱们商量一下，你露出真面目让我看一下，万一你日后不小心死了，好歹世上还能有一个人知道千面妖王的真身，如何？”
老虎精一声轻笑，只见虎头虎脑的形象像是冰消雪融般逐渐融化，身形也逐渐变得纤细娇小，一片氤氲妖光闪烁，一位绝色佳人静立风中。
她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貌倾城，般般入画，皎若天上之皓月，小巧玲珑，面若桃花，又似空谷之幽兰，楚楚动人，静如处子，仪静体闲，婷婷玉立。
悲歌的折扇摇不动了，目光直直地问道：“这真是你的真面目吗，千变？”
千面妖王千变回眸一笑，仿佛天地都亮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洒落在他耳边：“你若信，就是真身，你若不信，就是假面。”
说完，脚步不停，仿佛一步就到了天涯，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悲歌眼中碧芒闪烁，喃喃道：“你到底是谁，施展的又是什么变化法术······”
这时，一道黄沙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化作了一道人形，正是流沙妖王——曲流殇。
“走吧。”曲流殇声音平淡，白净的脸上还粘着血痕。
悲歌点了点头：“先去哪儿？”
“终南山。”
两人化作清风，消失不见。
曲流殇走后，流沙国内迅速衰变。
平整的大道变得颠簸不堪，满是泥尘，干净的客栈化作断壁残垣，道旁的楼宇破败陈旧，整个流沙城，除了那一道斑驳的城墙，哪里还能看得到原先的半点模样。
至于那满地的尸身，更是悄然消失不见。
一阵黄沙卷过，彻底掩盖了这一座城，这一个遗失的王国。
路上。
沙心带着女妖，紫霞，黑猫，继续在逃。
那原先大战的地方，多了三个土包，葬着三只普通的妖，也埋葬了一位女妖难舍的亲情。
身后还有人在追，寸心珠的吸引力是巨大的，道主想要，其他妖魔也想要。
曲流殇请来的客人，都不是平凡之辈，大多都逃了出去，此刻没有他的约束，哪里会放过沙心？
有的妖怪，天生便有奇异的神通追踪之法，比如，正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那只犬妖。
追逃间，沙心等人已经迷失了方向，逢林入林，遇山钻山。
终于，他们被堵在了一个山谷。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夜色中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好像荒芜人烟的隔壁，但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地面上花团锦簇，树木葱茏，整个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忽而，一声鸟唳划破了夜色中寂寥的山谷，凭空多了一点生气。这时，漫天飘来一阵鲜花，鲜花深处，伫立着一幢小楼。
楼只有两层，却铺满了花瓣。
“有古怪。”黑猫紧张地抓住沙心的肩膀。
沙心回头看去，一只相当于玉仙修为的犬妖，两位不知来历的蒙面人，还有那幽林深处，隐隐绰绰的身影晃动。
“我们没得选择了，进去！”
三人一猫各自带着复杂地心思钻进了小楼，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楼很典雅，不见刀兵，细细去听，还能听见楼上传来的低浅的琴声。
琴声很轻，像是不愿惊扰了草木，打扰了花鸟。
沙心深吸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让紫霞，女妖与黑猫安心呆在一楼，自己上二楼拜会一下主人。
脚步踏在木梯上的声音像是鼓点一般敲打在沙心胸膛，他莫名觉得，楼上的存在，说不定比楼外的追兵更恐怖。
然而，事实往往与预想大相径庭。
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膝上放着一架琴，案上燃着一缕香，夜风通过窗口闯进他的楼宇，撩乱了他的长发，听闻脚步声，他面带微笑地转过了头：“兄台有何事？”
沙心难以启齿地说：“在下被人追杀，无奈之下不请自入，还望主人家见谅。”
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沙心咬了咬牙，感觉自己的脸在烧：“那······个，在下能不能与好友在此地暂避一二？”
“嗯。”他的回答几乎没有半点停顿，神色说不出的温和，“我的楼从未关门，无论谁来，我都欢迎。”
“多谢，”沙心认真地施了一礼，“在下沙心，敢问阁下名讳为何，来日必有所报。”
他轻轻抖了抖衣袖，端起酒觞，自斟自饮：“我叫离恨，这里是埋香谷，兄台放心，这里很安全。”
离恨？
沙心不由得想起了老君的离恨天。
世人皆因红楼以为离恨指的是男女抱恨，长期不得相见之意。
实则，离，乃是远离，离开之意，恨，作遗憾讲，离开遗憾，远离遗憾，便是没有遗憾。
好一个潇洒的名字。
正当这时，楼下传来了说话声。
“交出珠子，留尔等全尸。”语气猖狂，溢于言表。
沙心回头一看，只见离恨已经移开了膝上的琴，朝他走来。
“走吧，下楼。”
楼下，犬妖站在那里，他身材高大，浑身妖气四溢，手里提着柄刀，眼睛里也带着种比刀还可怕的凶光，看上去比哮天犬还要威猛。
听到下楼声，他忌惮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来者只不过是个很斯文，很秀气的年青人，便立刻狞笑着道：“你知道大爷是谁？敢来管大爷我的闲事？”
离恨还是同样的温和，又带着些许疑惑：“你是谁？”
“某乃苍云山，苍云洞，苍云大仙是也！”犬妖挺了挺胸，豪气干云地说。
“人间妖魔多折戟，小小犬类也称仙，妖兄，还是退下吧。”离恨笑了笑，在犬妖龇牙咧嘴，怒目圆瞪之际，一团花瓣锦簇的流光裹挟着他，一下子将他丢出了小楼。
沙心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玉仙境界修为的犬妖毫无还手之力，岂不是说，这位至少都是妖王？
“抱歉，我忘了有客人在这里。”离恨挥了挥手，瞬间所有灯光便亮了起来。
沙心这才察觉到，这小楼没有丝毫灯光。
“离恨兄为何不点灯？”
离恨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点灯。”
“为什么？”沙心几人好奇地看着这个温和的青年。
他洒然一笑，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在他暗淡的眸子里：“因为我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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