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意得意
与刚才的鸡飞狗跳不同,现在杨家上下安静极了,小厮丫鬟们走路轻手轻脚,说话压低声音,就怕吵到在背书的大少爷。
杨承真的在读《论语》。
这本书,他前世五岁就会背了。可是会背只是第一步,上考场,试题有可能出自里面的半句,以这半句为题写八股文。因而,背多少次都不嫌多。
听着门内传来清越的读书声,站在廊下偷听的杨扬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像跟做梦似的。他的儿子,真的在读书了呢。
偷听良久,眼看院子中树的影子越缩越小,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忙把清泉叫来,郑重交待:“大少爷读书费脑子,要吃好吃的,你可着贵的买,钱不够了,去帐上支。”
大少爷肯读书进学,跟的人脸上都有光彩。清泉一上午都喜气洋洋的,听杨扬这么说,用力点头,道:“是。”
“是什么是,快去做菜。”杨扬踹了他一脚,把他赶去厨房。
很快,清泉来报八菜一汤已做好。
杨扬让端上来,一看四荤四素,一锅鸡汤,很是不满地道:“不要青菜,不怕花钱,大鱼大肉的只管做上来。”
他不小心话说得大声了点,背得口渴,停下来喝水的杨承在屋里听见了,走了出来,奇怪地道:“爹,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绸缎店吗?
杨扬陪笑道:“儿子啊,你读书辛苦,先吃了饭,再接着读。”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私垫回来,一直背书到现在啊。
杨承看了看钟漏,还真到午时了,肚子也有点饿,于是道:“爹要是不忙的话,我们一块儿吃吧。”
“好好好。”杨扬现在看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让清泉把肉菜端进屋,摆上桌,先给杨承盛了一碗鸡汤,鸡汤里一条鸡腿,讨好地道:“来,把鸡汤喝了。”
杨承并没矫情推辞,接过碗,放桌上,再给老爹盛一碗,碗里同样有一条鸡腿,道:“爹放心,从今往后我洗心革面,再不跟着四乡八里的二流子胡闹了。我不仅要去私垫读书,还要让朱老秀才明年推荐我去考试,考个秀才回来。”
“啊……”杨扬嘴唇抖哆着,用大手一抹脸上的老泪,道:“儿子啊,有你这句话,爹就是死也瞑目了。考秀才的事咱不急,你慢慢读,先把书读透,再去考。”
只要儿子肯读书,他的人生就有了希望,有了向人炫耀的资本,做生意时,同行也得高看他两眼。至于秀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么?
杨承并没有多说什么,父子两人一块儿吃了饭,把杨扬劝回绸缎店,杨承继续读书。
这里书声朗朗,第三进院落却阴云密布。吴氏自进门至今,从没受过杨扬一句重话,突然挨了一脚,好半天才回过神,越想越气,要去找杨扬理论,杨扬已高高兴兴去了绸缎店。
吴氏气得中午饭吃不下,偏偏小儿子杨贵吃太多,肚子胀痛,把乳娘吓坏了,来请示她怎么办。
看着哭闹的杨贵,再想想丫鬟说二进院落里杨承手不释卷,她的火噌噌往上冒,一伸手,打了杨贵一巴掌,道:“整天就会吃吃吃!看吃不死你。”
杨贵放声大哭。
乳娘小声劝道:“三少爷喜欢吃糯米鸡,厨房中午刚好做了这道菜……”
吴氏怒道:“我花钱请你来是干什么的?三少爷要吃,你就让他吃?也不拦着他些。”吩咐丫鬟道:“跟帐房说一声,扣她三个月月例银子。”
乳娘吓了一跳,连忙求情。
吴氏哪里去管她,打发儿子:“你大哥那里有好吃的,去你大哥那里玩去。”
杨贵肚子胀痛,躺在床上又是哼又是哭,可一听有吃的,还是习惯性地爬起来,鞋子都没趿就往外跑。
吴氏望着二进院落的方向不停冷笑,吩咐小溪:“去请大舅爷过来。”
所谓的大舅爷,名叫吴财,是她的亲大哥,以卖猪肉为生。自她嫁到杨家后,没少来杨家要吃要钱,手头一下宽裕不少。
小溪飞奔而去,路过二进院落,听到里面传出阵阵读书声,只觉气闷无比。
杨承把《论语》背了一遍又一遍,越背越是热泪盈眶。曾经睁开眼就能读书作文章,现在却要费这么大力气,才争取到读书的机会,心里能不激动吗?他比前世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
突然,只有读书声的院子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个小胖子跑了进来。
三胖生怕打扰到大少爷读书,亲自守在廊下,见杨贵跑来,忙上前拦住。
“我要找大哥。”杨贵说着,推了三胖一把:“你让开。”
三胖不让,反而堵住通往房门口的路,道:“大少爷在读书,三少爷以后再找大少爷玩吧。”说着要抱杨贵出去。
杨贵挣扎着喊:“大哥,大哥。”
杨承皱了皱眉,手拿书本走了出来。
读书声断了。三胖一边暗骂:“该死!”一边用力按住杨贵,小胖子真是太重了,挨了他两脚,还是没能把他抱走。
“怎么了?”杨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大哥,”杨贵欢呼,道:“娘说你这里有好吃的。”
三胖没奈何,只好放开杨贵,垂头丧气道:“大少爷,是我失职,没能拦住他。”
下次一定得让人守在院子门口,任何人不得进来。三胖下定决心。
“没事。”杨承向杨贵招了招手,道:“三胖,拿些点心给三少爷。”
对这位便宜弟弟,杨承并没有因为吴氏要置他于死地而迁怒于他,小孩子嘛,懂什么。
杨贵抱一大包点心,高高兴兴回后院去了。
吴氏骂了小儿子几句,又打发大儿子杨富去找杨承:“你大哥那里有好玩的,你问他要,他一定给你。”
杨富有些呆呆的,脑子不大清楚。娘让他去找大哥,他屁颠屁颠的就跑了来。
到院门口,进不去了。
这时,得到消息的吴财带了两个儿子,正急急朝杨家赶去。如果吴氏真的拿不到杨家的财政大权,他们家可是少了一大笔财源,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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