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偷鸡不成

　　杨承写完，搁笔，道：“这一首，该不会是伍世伯所写吧？”

　　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伍秉谦。

　　伍秉谦装模作样拿起词看了，道：“这个，不是。”

　　程友湛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奇道：“上一首是，这一首不是？”

　　有一首好词就可以名扬金陵了，够了，他不贪的。

　　抄袭一首，跟抄袭一百首有什么不同？没有。同偷一把米跟偷一担米没有不同一样，都是偷，都是贼。

　　伍秉谦大声道：“是。”

　　大家复看向杨承。

　　杜铭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分别看了两首词，道：“杨贤弟年轻气盛，出名之心急切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似向着杨承说话，却坐实了杨承抄袭之名。

　　好几人不着痕迹挪了一下脚步，不知不觉间跟杨承保持距离。

　　罗世贤与杨承初识，交谈不多，这时却大声道：“清之兄虽言之有理，我却是不敢苟同的。以前与伍兄多次在诗会上相遇，从没见他写过这首《相见欢》。”

　　伍秉谦做痛心疾首状：“这是为兄前日所作，还没机会在诗会上向众位兄长请教。没想到好心留杨贤弟住宿一宵，竟会被他先写了出来。唉，为兄苦思多日，唯有这一首最合心意。”

　　太恶心了，杨承两世为人，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伍秉谦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相熟，杨承却是一个初露锋芒的乡下少年，这些人哪有不相信他，而相信杨承之理？伍秉谦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不要脸反咬一口，指责杨承抄袭。

　　杨承气笑了，道：“那倒是巧了，杨某半个多月前与家师曾在伍世伯家借住一晚。想来那时候伍世伯已写出此词，这半个多月过去了，直到今日杨某写出来，伍世伯才想起来么？”

　　话中不无嘲讽之意。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如罗世贤、程友湛之类断然不相信杨承抄袭。以他们对伍秉谦的了解，他若能写出这么一首好词，早就拿出来到处显摆了，哪会藏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举办了五六场诗会，从没见他拿出来过。

　　今天举办这场诗会，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为了灭灭杨承的威风。再说，杨承没露面之前先把杜铭的家奴得罪了，刚进门又收拾了杜铭的家奴，落了杜铭的脸，这个场子，杜铭一直等机会找回来。

　　伍秉谦为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杨贤弟果真曾在伍兄家中借宿？”杜铭突略掉“半个多月”四字，重点突出“借宿”两字，大有杨承承认借宿，便是抄袭，要以人品低劣为由把他驱逐出去了。

　　杨承自然不会跳坑，笑笑道：“清之兄有所不知，伍世伯说杨某抄袭，还真没说错。这首词确是杨某抄的，不过不是抄了伍世伯的，而是抄了一本叫做《离散吟》的词集。”

　　真是抄的！他承认了！伍秉谦兴奋了。但是听下去，又有些懵，《离散吟》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他从来没听说过？

　　罗世贤先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接着大感好奇，道：“这本《离散吟》为何人所作？竟收录如此好词？不知可否借与愚兄一观？”

　　杜铭以居高临下之态静观其变。只要你承认抄袭就好，不管抄自何人，这抄袭之名总是洗涮不清了。

　　程友湛却道：“杨贤弟怎能如此作为？”

　　“对啊，真是想出名想疯了。”杜铭暗中指派让杨承出丑的心腹马上指责道。

　　杨承回答罗世贤的问题：“罗兄，《离散吟》是杨某的诗集，还未函印发行，你自然没有见过。借你一观么，也是可以的。只是为弟今天前来，并没有带在身上，他日罗兄若到和尚庄寒舍作客，自当取出请罗兄指教。”

　　这么一说，在场众人都相信了。

　　一本词集啊，可不是说着玩的。而且集中所收录的词，首首有《相见欢》这样的水准，更加不易。他们当中很多人，再怎么想破脑袋，《相见欢》这样的词也是写不出来的。

　　程友湛马上为刚才错怪杨承而道歉：“愚兄误会贤弟了，贤弟勿怪。但不知那本《离散吟》可否借与愚兄一观？”接着指责伍秉谦：“伍兄怎能指鹿为马？大辱斯文啊。”

　　“是啊是啊。”众人众口一词，全都指责起伍秉谦来。

　　事已至此，伍秉谦不得不低头认错：“想是愚兄老眼昏花，看错了。”

　　真是见鬼了，他不是才十五岁么，哪能写什么词集？没事写词集做什么？

　　一翻纷扰之后，程友湛再次提起拜读《离散吟》之事：“不知可否借愚兄一观？贤弟放心，愚兄指天为誓，断然不会在任何场合抄袭贤弟的词作。为兄这点廉耻之心还是有的。”

　　在场人多嘴杂，谁能保证没有人人品像伍秉谦那般低劣，一见好词便据为已有呢？

　　程友湛这么说，伍秉谦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怒道：“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抄袭了？真是莫名其妙。”

　　罗世贤道：“程兄说错了，伍兄想抄袭，这不是被揭破么？”

　　真是老实人啊。你不这么老实会死么？

　　伍秉谦对罗世贤怒目而视。

　　罗世贤公然与之离得远远的，道：“以后有伍兄参加的诗会，罗某不会参加，请诸位兄长作证。”

　　这是对伍秉谦的人品不齿，公然与之绝交了。

　　伍秉谦气得胸膛不停起伏，用比罗世贤更大的声音道：“伍某也请诸位兄长作证，以后有罗兄的场合，伍某绝不会涉足。”

　　杜铭和稀泥道：“慢来慢来，两位何必如此。”

　　眼前这个小鬼真是不简单，三言两语之间便让两位文士反目成仇。

　　“杨贤弟竟说有词集，不知可否写几首出来让我等拜读？”杜铭笑眯眯道。

　　要是写不出来，便是撒谎了。谎言被揭穿，抄袭之名还是可以坐实的。

　　杨承道：“再多写几首无妨，只是在座中大多数人都是君子，断然不会抄袭小弟呕心沥血的词作。可在场这么多人，却保不齐人人人品高洁。小弟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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