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伏翼虽然很在意他的媳妇儿，但她眼下毕竟不在跟前，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于是他首先向往地问道：“那你带不带我去大罗天？”

　　兆学疚就有点卡壳儿，他情知昨晚田中龙一是因为兰酊才不得不暂时放过自己，事情并不会就这么算完了，现在回去自投罗网，前程难料。而且这天津卫无法无天处处江湖，自己和三不管结下了那么大的冤仇，一日不解，只怕寸步难行。

　　伏翼似乎知道兆学疚顾虑什么，马上亲热地应道：“哥你不必担心昨晚的事，那算过去了。昨晚你那动静，不如后来的动静大，你就被盖过去了！”

　　兆学疚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伏翼压低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道：“昨晚那声响，不是洋烟火，是真雷子。有人在剧院的观众席里放了雷子，把观众席炸得是七零八落，希奇的是，戏台倒一点事没有，也有人说，是天打雷劈，要不不能这么巧。要不是哥你昨天那一闹，洋人看不成，刚散开，那他们就全完了……”

　　兆学疚听得惊心动魄，想来江湖一路中真有自己的同道，自己的抗议是文的，但他们的抗议却是武的，效力只怕都是血的。只是不知他们是谁？随后，兆学疚又疑惑了，“这你怎么知道的？”

　　伏翼得意了，“哥你不知道，我的外号叫……包打听，消息来源不方便说，可没有嘛能逃得过我的耳目的，对别人，我可都是要点小钱的，对哥你……”

　　兆学疚一回味，更疑惑了，“我昨晚说洋烟火你也知道？”

　　伏翼有点支吾，“哥我真不方便说。”

　　兆学疚瞪眼：“说！”

　　伏翼低声嘟囔：“我还知道你昨晚就没钱吃饭，空着肚子和他们喝茶，饿得一宵没睡……”

　　兆学疚瞬间红了脸，也顾不上再问他备细，只按住伏翼暴打。

　　当晚，兆学疚逼着伏翼请他吃了一顿晚饭，而后让伏翼去妆园送帖子，自己则回了大罗天等音。

　　第二天天不亮，伏翼就拿了回帖来了。约在大饭店“八大成”会面，言辞很是客气。兆学疚只是有点不满意落款是西贝而不是小榕树，而伏翼担心的又是别的——跟兆学疚来到“八大成”前，还是有些畏缩，道：“这么个大饭店，咱真进吗？咱没这么多钱……”

　　兆学疚低声训斥伏翼：“别露怯！丢人！等谈好了，他们不都争着付帐？江湖人都好面子，再加上，等我的行李到手咱会没钱，天天挨个儿换着吃都吃得起！”

　　兆学疚大模大样地走进饭店，伏翼跟上。

　　一跨进门口，兆学疚和伏翼都愣了，只见饭店里满满当当的都坐上了，紧接着那西贝热情得像见了亲舅舅一样碎步上前把兆学疚迎了进去，按在了上首坐下。

　　“哎呀！可把您给盼来了，我们一接到请柬，大伙儿那个激动啊，谁也不肯拉下，这不，都来大半天了，就等您！”

　　兆学疚刚想说什么，只见乌鸦一扬手，道：“正主儿来了，上菜！”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流水界一样上来了，西贝不停地招呼着：“哎，这鱼头得对着上座，这麻豆腐是用海螃蟹黄炒加麻油炒的，地道，尝尝！这玛瑙野鸭很正宗，我昨儿就预订好的，你要不合口味儿你打我嘴……”

　　兆学疚吃着，简直没法开口。每一桌的情况大抵一样，大家都低头苦吃，伏翼也不例外。好不容易兆学疚得了个空儿，刚开了个头：“西贝兄，那个，您还没给我引见你们树老大……”

　　西贝的蝌蚪眼丢溜溜转了一周，又把脸一抹，一脸饿鬼投胎就成了铁面判官：“我说，兆少，你明白咱老大的来路吗？”

　　兆学疚这次倒备下了些底儿，免不了心下一跳，呐呐地道：“慕容树，因为出道时年纪小，大伙就叫他小榕树，是……”

　　西贝一脸夸张的崇敬，兆学疚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焚香更衣才能听他接这小鬼了。

　　“没有他，就没有咱三不管！您别不信，03年有的三不管，那也多亏那年我们的树老大负五岁。（兆学疚张口结舌，他再料不到能这样硬掰着扯上一个人。不过这计算方法也表示，三不管有些个读书人。）而后，在他出生时，已经有三个能人寻来守在这里扶持他成人……”

　　兆学疚几乎坐不住了，幸而身边有个的小玉壶体谅他，附耳教他：“糖先生，我妈说，你只当听三不管版耶稣好了。”

　　兆学疚心中又是一动，想问些什么，西贝又不肯打住话头，他只好耐着性子接着听——

　　“三不管中多少奇人异士，多少打熬了一辈子的老江湖，凭嘛会信服一个小孩儿，可不是小孩儿吗，他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为嘛？血统说，有一点，他爹妈厉害呗！最重要的，得是爹妈英雄儿好汉！这个，不难，据说龙女黄书盈原来也只是个才女，后来跟了慕容大侠，也能奔走江湖，这叫夫妻相。”

　　兆学疚只觉得头如斗大，忍无可忍地打断：“西贝兄，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说，天师符咒的奇效，能让任何人变异成好汉的事？”

　　西贝喝一口酒，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显然是有备而来。

　　“性格本来就是变化的，沉睡在无意识下的东西有时会在某一天忽然表面化，龙女黄书盈怎么就不能江湖化？洋人就科学吗？他们说科学，怎么不见扔了他们的圣经来！凭嘛他们的圣经里的上帝就叫信仰，咱中国的神仙道士就叫迷信？腊肉传说，王子杀死了一条龙，种下龙牙，就长出来许多武士，他们互相残杀。看看，龙牙怎么就长出了武士？这就是变化，说先进点，叫进化，也可以叫变异。我们义和团的天师符咒，怎么就迷信了？”

　　兆学疚没料到到他竟有这番雄辩，不由得怔住了。只见那小玉壶又在那儿叹息道：“是希腊，不是腊肉，都说多少会了，让妈妈听到，又该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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