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0

　　而那西贝似乎还怕不够招摇，把兆学疚行李里的洋零件都在身上穿挂上，秋老虎皮笑肉不笑，瞄上了，道：“小榕树，别说我秋某人欺负小辈，要知道，你带手下实在有问题啊，我们出来混的，讲究坑摸拐骗但不偷，可你的手下连偷都犯了，这不坏了规矩了吗？”

　　小榕树手一摊：“有吗？有吗？谁偷了，我不用老秋你提，先剁了他的手！”

　　西贝忙答：“回老大，决没有的事儿！老大的教诲，兄弟们每日三省，铭记在心，断断没有鸡鸣狗盗之辈！”

　　小榕树拿出一支雪茄，西贝马上上前点火，小榕树喷出一口烟，悠悠地道：“老秋怕是误会了。”

　　秋老虎大怒，小榕树这小混混情知要翻脸，便连前辈都不叫，居然攀了个平辈直叫“老秋”，直连片刻的口头便宜也不肯亏！幸亏成名的混混儿都一样，狠毒不在嘴上。当下玉蛋儿滴溜溜转着，秋老虎冷笑：“就你身边这位，手上拿的，身上挂的，脸上戴的不都是我这位兄弟的吗？”

　　秋老虎瞥一眼兆学疚示意他说话，可兆学疚只管盯着小榕树发傻，小榕树又道：“西贝，有这样的事吗？”

　　西贝一脸忠义，俨然蒙冤的岳飞：“回老大，这都是我从地上检来的，偷这可是犯规矩、犯王法的，我老西识得轻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秋爷这是逼着我当岳飞、自己好当秦狯啊！”

　　小榕树就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秋老虎双手拢在袖里，笑容越发挂不住了，站在他身边的兆学疚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气，然后一道精光从他袖子里划出，一把噌亮的斧子出手，就那么往小榕树的脸上劈了过去，那一刻，兆学疚完全是受下意识支配的，他的美学理念让他无法眼睁睁地看到美毁灭在自己面前，于是，他手上的砖头也在同一刻举了起来，抢在斧头之前，狠狠地砸到了秋老虎的光头上……

　　砖头在光头上碎开，秋老虎壮壮的身体闷声不响地倒下，兆学疚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只庆幸锋利的斧子在小榕树光洁生动的脸面前划过垂下。兆学疚庆幸地笑了出来。

　　那一刻，不止兆学疚，所有人都是傻的，随即，小榕树手一挥，拨开傻呼呼的兆学疚，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一举，喝道：“杀啊！”

　　秋老虎的人无心恋战，只顾抢了被开了的老大撤退，小榕树带领手下追击，伏翼只躲闪着护着兆学疚，无奈兆学疚只追着小榕树跑。一片混乱。小榕树烦了，一个拳打倒兀自亢奋的兆学疚，一脚踢给伏翼，不耐烦地指派道：“把他给我拖到一边，一会儿再理会！”

　　伏翼忙把兆学疚弄到一边，兆学疚这下也老实了，只抱着脑袋，闭上眼睛，和伏翼一起端起来呆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伏翼和兆学疚被人踢了几脚，两人连忙站了起来。

　　小榕树站在两人面前，身上零零碎碎的也挂了些彩，这时西贝过来拿着那瓶子灌油对小榕树道：“老大，您先裹伤吧！”

　　小榕树满不在乎地摆手：“没事儿，去，帮着收拾收拾，抓紧儿，商家还能开个夜市。”

　　西贝答应着，手也不停地搽着油汪汪的灌油在小榕树的伤处涂抹着，显然是熟极而流的。很快，他赶在小榕树发怒前收手走开了，倒是兆学疚看着小榕树左脸青了一片，嘴角也裂开，不由得有些心疼美感被破坏了，情不自禁地，手就上去了，还没碰到，小榕树手一拨，兆学疚的手被挡得往上抬，打飞了小榕树的鸭舌帽，小榕树也不去检，只瞪起眼睛喝兆学疚：“你毛病啊！一点规矩也不懂！你不是少爷吗？想跟老子混？”

　　伏翼忙不达替兆学疚道歉，兆学疚却死死盯着小榕树的月牙光头，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都有点失魂落魄了。

　　伏翼扯扯兆学疚，要他回答，可兆学疚指着小榕树的头皮，答非所问：“你的头发呢，你的头怎么这样儿？”

　　小榕树愣了一下：“你老子不就这样的头发！假洋鬼子！”

　　眼下虽然是民国，但隔三差五闹一回复僻，不少人仍旧留了前清的辫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小榕树显然已经认定兆学疚有毛病，于是不再理他，转身边吩咐边走开：“西贝，一会儿把他的行李箱给这愣子，弄好了开拨走。”

　　伏翼高兴了：“哥，树老大同意还咱行李了！”

　　兆学疚还是失魂落魄的，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喃喃自语着：“天，他是个男人！我以为他是个少女，是个美女……”

　　伏翼一脸同情，如同看神经病一样怜悯地看着兆学疚，然后有迅速张望一下，悄声道：“嘘，小声点！”

　　伏翼扶着还无法复原的兆学疚走过街市，一路上见西贝正指挥混混儿们打扫街市：墙上的血迹擦掉，斗殴的迹象抹掉，把损坏的东西换上，做完一处就敲一处门喊一嗓子：“收事了，您老一会儿照样开市吧！”

　　伏翼看得心里暗暗纳罕，也暗暗佩服，或许，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其实心中都有一份渴望，希望证明自己的力量，闯出自己的天下；而每一个学武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好汉梦，在混乱的时代，都有重新打造这个世界制定规定的梦想，哪怕是只求稳妥过日子的伏翼，也不例外。

　　兆学疚在大罗天的门口又与小榕树狭路相逢。

　　此刻，兆学疚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曾经认为小榕树这样的混混儿是个少女，而且还是个美少女。只见花鞋大辫子的小榕树带着几个匪里匪气的喽罗，螃蟹一样横着走得大摇大摆，更要命的是小榕树显然又多了几处新伤，脸上也贴着一副狗皮膏药，吊着一只胳膊，一脸的蛮横，硬把兆学疚撞跌出到一旁，赶到前头去了。倒是喽罗中的西贝对小榕树请示过后巴巴地向兆学疚走了过来，兆学疚一见他就头大。

　　西贝笑嘻嘻的，殷勤地道：“兆少，没撞着吧，您也别生气，我们老大走道从不走人后头，对您啊，算是客气了。您哪！就别计较了，我给您引路！算是赔不是！”瞧，前些天他还摸不着北呢，现在他都能做向导了！

　　说着西贝还抽空朝伏翼套近乎：“兄弟，改天咱哥俩好好喝一盅，哥哥请你！”

　　伏翼吃吓地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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