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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6


  小榕树冲柳生却冷笑:“你道你最厉害,不记得这伏抠儿逼急时也从火里烟里的阁楼凌空跳下来,没伤没破?他只是没你爱现儿!不然撇了他,你跟我比比?”

  柳生便不敢接口,小榕树又“哼”了一声,道:“轻功!这伏抠儿只是练得比旁人扎实些儿,一看就是被老爹打小绑着大沙袋练跑跳练出来的,轻盈不够,但绝对硬实,耐打耐跌,负重若轻,往下摔跳可以,往上,也就比蛤蟆好点儿吧!想飞,你不如等死了做鬼飘出去!”

  兆学疚只是偷笑,笑得一下,心里又沉重起来,小榕树一眼横过来,迁怒,然而蛮横下不无软弱,兆学疚心里跟着一软,恨不得如何如何,然而,他什么也不能,他们都只等着这个结果。

  这时那人影被一条竖起的杠子狠狠一打,又掠起幡影无数,待看得清时,就见那人影竟直直地向窗子这边摔了过来——这一杠子打得实!摔过来,贴得如地图相似,忍着疼,倒得了点便宜——他贴手贴脚地巴住,就如同壁虎相似,好半晌,他定得身稳,出一口气儿,一抬头照面间,几个人都几乎要失声,伏翼几欲失手!岌岌可危地打滑得几下,才又巴住——兆学疚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一个,身子探出去,伸手就去够伏翼,他道:“来,我拉你上来!”

  这一瞬,谁都眼巴巴的,沉默,然而紧张。月色朦胧晦涩,金风渐渐逼人,吹动鬼魅一般的背景,如同他最怕的梦魇里的郁绿色深渊。伏翼就如同被逼到绝境的人,双手扒在窗陵下,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白,额上有汗淋漓,身子却不胜奇寒地战抖,他历来胆小躲事儿……小眼儿里朦胧地熠着飞蛾类的萤光,又可怜巴巴地看过来……你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他正燃起自己的勇气,要走完最后的路程,也或许,他正努力浇熄自己的勇气。兆学疚热腾腾地直视着他,又尽力垂下手去够他,恨不得多替他出一把儿力,只是不能替他走决这一步……然而伏翼只是一副目瞪口呆伤心痛苦的样子,他不由得感到悲哀,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想法,还混杂着哥哥看见弟弟闯祸而又爱莫能助时的一种温和而深沉的怜悯——从没有一刻儿,他确定伏翼就是自己骨肉相连的兄弟,因为这一刻儿,他才切实地分到了那骨肉撕扯的疼痛。

  伏翼怔怔的,抬头看着兆学疚,几乎要哭了出来,两手交接的那一瞬间,伏翼果然还是忽然松了手,簸箕般的大手尽力在墙上一按,竟然摒出了砖沫儿——他借力往外挣命儿一跳,身子沉重地打在一个杠子上,当下吃痛闷哼一声,又摔到另一条杠子上……如是再三,竟然挨着摔打的痛,几个起落,渐渐借力摔飞到围墙外头去了。

  兆学疚几个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竟如此破阵而去!

  然而,那一沓杂乱而粗鲁的逃逸脚步一下一下地踏在他们的心上……脚步声远去,院子里恢复了宁静,他们才渐渐恢复了呼吸和心跳,却反噬似的,愈来愈沉重,愈来愈紧张。

  小榕树冷笑着,输人不输阵儿:“你道他好本事儿,真能破得了阵儿?不是戴门子仁慈,把杠子上的毒药尽去了,他早废了!要拦他,加上些迷药他也跑不了。”

  余下的小弟都听得心惊,难怪妆园一直坚不可摧!可小榕树肯容情让伏翼全身而退,在人情上来说,这妆园也自有破绽所在。然而,毕竟,第一流高妙和第九流下作其实殊途同归,难分彼此。每个人正各自心思各自沉吟着,又听小榕树怒道:“老学究,你别告诉我,你和伏翼打赌,用的龙图可是真的?!”

  兆学疚顶着小榕树吃人的目光兀自头皮发麻,他没料到伏翼真会铤而走险,他不肯对小榕树藏假,自然也不会对伏翼藏私,那龙图正好是真的。而眼下,跑了伏翼,丢了龙图,接下来,黄家的公事儿、私事儿又该如何了局?

  兆学疚怔怔地转过来,对着小榕树,小榕树就锐声怒道:“哭哭!你也哭,他也哭,你们个个儿就知道哭,个个儿就知道对我哭!”

  兆学疚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哭包了,于是随手擦擦,苦笑道:“老大,你是我们老大,我们有事儿只好对你哭啊,不然,像丁老板,他伤心了,不对你哭,你也不知道,不是渐渐隔膜了吗?”

  小榕树恨得要死,但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兆学疚就垂下脑袋,放柔身段,款款道来:“老大,老大……我实在是难受得很,我知道你决断狠绝,做事儿利落,然而这是人心,是人情,值得迂回纠结的。老大,我知道,戴门子、丁老板他们肯定教过你管仲的给取之道,管鲍之交,也是这样过来的呀!发生了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儿,也不愿抹杀了情分儿,逼得我们就不得不经历这五个阶段……”

  小榕树开始焦躁——但只要有情绪,就是好的,他实在太像一个老练世故的孩子,未染情愫,所以无情而本能。幸而他好学,因为无染学就见精,这是极好的。兆学疚连忙给一心一个眼色儿,一心就跑去取雪茄——兆学疚觉不觉里就特别爱宠着他,或许就是想要那温情始终暖着他,不教他陷入幼兽的孤绝冷傲中,这一点,他与一片佛心的一心,倒是一致的。

  柳生想躺下睡觉,又不太敢,于是寻些个阴影,靠在那里,似睡非睡。

  “老大,就像这样儿,一开始,我们否认——不然以你的聪明机警,不会发现不了伏翼动机不纯、来历不明,但是我们否认;然后是愤怒,所以你才恨不得杀了我们,又迁怒于柳生;然后,我们喝酒、夜谈、打赌、设局,你久久狠不下心来真正处理、追究,这是纠结;再然后,他还是走了,我们输了,我哭了,这是沮丧;现在,只差最后一个阶段,我们就能从这件事儿中挣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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