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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魇


  宣望着屋檐下轻轻晃动的灯笼,思绪如同漫天的愁雨轻薄却又绵长:“那是一场屠杀!铁血军征战沙场,鲜血染红了大都的半壁江山,景‘玉’以叛逆定罪。蔡谎称铁血军若是能够驱逐东胡的入侵,戴罪立功或许有一线希望能够为景‘玉’洗脱罪名!”

  宣转首望了我一眼,眼无尽的深沉,幽深的眼眸如同漆黑无边的夜空没有半分光亮,绵绵的忧愁笼罩着他,宣话语停止只是凝望着我,不知道是在思索整理该怎么讲那一段伤痛的往事讲出来,还是沉浸在了悲痛的记忆。

  片刻,湿润的空气把身轻薄的衣服都浸的有些‘潮’湿,宣稍薄的嘴‘唇’才缓缓而动娓娓说道:“景‘玉’待部下如同亲手足,下面的人对她也是爱戴,若是有半分的希望来为景‘玉’和自己洗脱罪名,他们都会试一试。眼前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又怎么会错过!”

  宣细细的说道,如同墨画一般的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眼一行清泪顺着他俊美的容颜缓缓而下。

  盛夏的夜晚,缠绵的细雨,轻薄的衣衫,伤痛的往事让人如同置身严冬。宣的伤愁也感染着我,我前握住他清瘦的双手,凸出的关节烙在手心里,一阵生疼。

  宣只是缓缓说道:“那一夜我不知道铁血军是在怎样的伤痛出发,我从蔡的口能知道的是那个冬天的夜晚飘着鹅‘毛’大雪,天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世界是一片冰冷的寒窑。为了不引起注意铁血军漏液出城连火把都没有打,在黑暗之,在所谓的监军蔡的带领下一路向北,可是这样的路却不是去平定东胡,而是云山。”

  宣的手愈发的冰凉,我用覆他的掌心,想用自己掌心温度温暖他,心不忍柔声的问道:“云山气象千变万化,道路又是险要,按照你的说法,那蔡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带领数万铁血军云山,而且还是那么碰巧恰巧落在我们坠崖的那个地方?”

  宣平静的看了我一眼,他漆黑修长的睫‘毛’还沾染着细碎的泪珠,我从怀‘摸’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宣却只是握在手继续说道:“云滃既然能在云山隐居多年,那能自有进出云山的同样不止他一人。蔡手下恰巧也有这样一个常年隐居云山的猎人,他对于云山的了解一点不亚于云滃和晚茜。而且这人跟白羽一样还有夜视能力,铁血军是在这人的带领下被带云山的。在你坠崖的地方,同样的铁血军也在那里全部坠入山崖。”

  数万的人坠落山崖!这样的场面只是听都是胆战心惊。

  觉得心里像是憋闷了什么一样难受,‘胸’腔都是要炸裂开一样,我问道:“可是云山下那些尸骸我们明明看到有很多的箭头,有些都是没进了‘胸’腔的,他们不止是坠崖那么简单吧!”

  夜凉如水,连肌肤‘摸’去都是一片冰凉沁人,可是宣额头却是一片晶亮,一层细密的汗珠覆在他光洁的额头,宣气息都变的不均匀,只听他说道:“在我们坠崖的地方,蔡为了防止有活口,竟然将火油倒进了山谷,‘乱’箭齐发……”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宣幽深漆黑的眼眸汩汩而出,像是永不干涸的泉水一般,宣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艰难的说道:“月儿那是数万的铁血军啊,他们为大都南征北战,最后却被‘奸’人所害,埋尸荒野,背负着冤屈却无人问津。我曾是他们的将领,只是因为皇子的身份幸免于难,可是我怎么能此安心做一个富贵王爷,我怎么能不为他们昭雪呢。”

  我没有过从军经历,我无法像宣那样能够深切的体会军人之间兄弟亲人般的情谊,但是我却能体会数以万计的人抱着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置身悬崖下,火海,‘乱’箭求生却不能的绝望,那样一场的屠杀连老天爷都会垂泪吧!可是那个高高在的人,却真的能当做没看见一样吗?

  “难道当时的皇帝,也是你的父皇,他也同意将铁血军如如此处置?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我问道。

  宣苍凉一笑说道:“铁血军一直都是由景‘玉’率领,忠心耿耿,父皇当时已经年老猜疑之心越来越重,景‘玉’本是他有意除之,因为冤屈担心铁血军真的被‘逼’起反心,所以父皇当时也默认了!”

  我以手覆他的脸颊,才发现他脸的肌肤冰凉,可是眼泪却是滚烫的,我安慰道:“天理昭昭,冥冥之一切都有安排,我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们那么巧的坠崖在铁血军埋骨的地方,这一切早注定了,蔡已经被关在了天牢里,当年陷害‘精’骑兵的蔡玲珑也服毒自杀了,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昭雪只是迟早的事!”

  我的宽慰起了明显的作用,宣握住我的手重重的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昭雪只是迟早的事,蔡今天晚会写下认罪书,明早我去拿,只要罪状在手,在找个合适的机会面呈皇兄,一切大白于天下了!”

  宣脸浮现笑容,我终于安下心来,说道:“既然这样,不用再多想了。”我拿过锦帕为他拭去脸的残余的泪痕故作轻松说道:“堂堂北郡王爷也有掉泪的时候,这以后要是我伤心落泪了那该如何是好!”

  一句话一出宣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腰一紧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气息在耳边如同缠绵的风,宣的声音变的沉醉起来:“我不会让我的月儿落泪。”

  软棉的情话让耳根都是一阵发烫,想到大婚在即心里更是如同灌了蜜一样。

  雨也渐渐大起来,雨水顺着屋檐如同珠帘一般垂在房前,和宣一道退回书房,传了晚膳,收拾完毕后才各自回房。

  本以为会一整夜安睡,半夜却一声惊雷吓的从梦惊醒,狂风卷着残败的枯叶破‘门’而入,连枝灯架留下的本该燃烧彻夜的蜡烛瞬间被扑灭,整个屋子里寒冷异常。

  我早已经不让巧玲守我入睡,只能起身自己去关‘门’窗。站在‘门’前单薄的寝衣灌满凉风鼓胀如球,抬眼望去漆黑的天空如同泼了墨水一般,廊下的灯笼无力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让近处坠落的雨滴清晰可见。

  庭院深深,房屋楼宇如同静默的怪兽,雨水打落在房,院发出嘈杂错切的声音,地的积水早已经如同河流一般。

  滚滚惊雷如同千军万马从头顶奔过,漆黑的夜空被撕裂开一道血红的口子,正‘欲’关‘门’,缺见院的青石路赫然站着一个白衣人。

  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垂在‘胸’前,一张煞白的脸却是七窍流血,连眼睛里都是一片血红‘色’,分明含着怨气。

  “蔡玲珑!”我惊呼一声,全身汗‘毛’倒立,踉跄退到屋里。

  眨眼之间蔡玲珑已经欺近身前,血腥味扑鼻而来,身后是一个书架,有些还是书简的形式,没有顾忌的太多搬起书简砸了过去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书简居然是直接从蔡玲珑的身躯里穿过,蔡玲珑面七窍流血的脸含着一抹诡异的笑,看去异常恐怖,连她的声音都似是从地底下传来一般:“镜月,你以为你有好下场吗?我的今日是你的明日!”

  巨大的恐惧如同屋外的冰冷刺骨的风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声音都变的颤抖:“你不应该在这,蔡玲珑已经死了,你是谁,你不会是她!”

  蔡玲珑张嘴一笑满口的鲜血便喷了出来,凄厉的笑声如同暗夜里夜枭一般,一声一声传来鼓膜刺的生疼,蔡玲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在这里等你……我在这里等你!”

  声音随着她慢慢后退的身影渐行渐远,却是久久不能散去,一声一声回‘荡’在耳边。

  “不!”一声惊叫,猛的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单薄的丝被早已经被踢到‘床’下,屋外一声一声的惊雷滚滚而过,一道一道的闪电映的屋内一片苍白,暴雨倾盆的夜原来我是做噩梦了。

  身单薄的寝衣早已经已经被冷汗湿透,连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的腻在脸。

  身有汗,窗户缝隙里的冷风嗖嗖穿进来,紧跟着是沁入心底的寒冷。

  心神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缓过来,虽然是梦可是却是那么的真切,仿佛鼻尖都还萦绕着血腥味一般。定了定神赤脚踩在冰凉的水墨青石地板,脚心里的寒冷顺着骨头窜进了大脑,反而让人清醒了不少。鹅黄的绣‘花’丝被落在地,仿佛一团飘零的‘花’瓣。伸手去检“噗通”一声却从里面掉出一个东西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柔嫩修长的手,在一道一道的闪电的照耀下苍白渗人,连丝被一团一团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一般。

  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这只断手不会是她吧!

  还未来得及多想,淋淋不尽的鲜血一滴一滴如同窗外的雨水一般滴在水磨青石,泛出‘精’亮的光芒。

  抬头一张苍白的脸映进眼帘,死鱼一般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气。

  “香云!”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惊呼出来。

  难道我还在梦里,不对啊!刚才已经醒了啊!那眼前这又是什么。

  “我死的好惨!”香云的话忽远忽近幽幽传来,没有手的前臂鲜血淋淋,举起朝我走来。

  “不要!”一声惊呼,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拉住我,似乎有人在呼唤我。

  “月儿,醒醒!月儿!”一声一声传来,低沉的男音如同‘玉’石轻轻相碰,那么好听,一点也不像刚才蔡玲珑和香云那般让人‘毛’骨悚然。

  睁开眼睛宣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窗外没有惊雷,也没有雨,安静的夜里只有虫鸣声一声长一声短的递来,徐徐的夜风吹过,杏‘色’的帷幔在通明的烛火微微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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