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杂乱
眼前的房屋低矮破旧，布局杂乱无章，街道狭窄污水横流，各色人等穿流其中，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被人恶意抛弃的积木，随意地堆积在那里。
这里与繁华的市中心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她胡晓晴曾下过那么大的决心，发誓一定要摆脱这种生活的，可命运也太作弄她了，竟只让她在外边转了几转，见了几天世面，抬高了眼界之后，便又狠心地将她丢回了原点。
喔，不，这里也并不是原点，现在的情况，甚至比她当初所要面对的情形，还要更加恶劣。
当初的她，是带着骄傲与轻蔑离开的，而如今，她却折了所有的资本，一穷二白地回到了这里。身处这种地方，她又该上哪里去找希望的曙光？
胡晓晴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虽然很不情愿，但终于还是迈开步子，艰难地向着街道的方向挪了一步。
再怎么说，她还是活着回来了。至于未来的日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明天似乎得先去买一顶好些的假发来，还得买一些化妆品，自己这个模样确实不大好看，而要想找到工作，就这样的精气神可不行。
这么想着，胡晓晴急急往住处赶。半途中，她的手机忽然响起。胡晓晴手忙脚乱地接起，竟然是大学同学小余的电话。
“小余，怎么是你？”
胡晓晴正觉奇怪呢，因为自己当初用的电话卡都在那时丢手机时，一起丢了的。现在用的手机以及号码都是新的，按理来说，目前是没有几个人人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而小余与她的关系虽还要好，但也算不得亲密，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电话的？
“啊，晴晴，我可算联系上你了。”
电话那头，小余也不顾胡晓晴的诧异，火急火燎地说出了自己的焦躁：
“你瞒着我们结婚，不想请客倒也罢了，可你连号都换了？难道是因为嫁了个有钱人，怕我们占了你什么便宜吗？你知道我为了找你现在的号码，花了多少精力吗？”
“对不起，因为事情比较突然，所以没来得及一个个通知，真是抱歉。”
胡晓晴忽然想起自己曾把号码透露给另外一些同学，而她的号码八成是这些同学透露给小余的，这一想才有些释怀，而她现在更感兴趣的却不是电话号码的问题，而是小余忽然打电话给她的原因，所以她也不多寒暄，直入主题：
“小余，你今天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
“同学之间打电话还能为什么事，还不是同学会的事。”
小余在电话那头欢快地问道：
“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这几天有几个同学会来我们这儿出差，然后顺便想和我们这些同学聚一聚。所以我想问问你，这周六晚上，你有空吗？”
“周六啊？”
胡晓晴皱起眉头，对于小余的邀约，有些不情愿。
但胡晓晴之所以觉得为难，倒也不是因为她性格孤僻，不愿与同学相聚，而是因为这类的同学聚会实在太多了。
刚毕业那会儿，每隔一个月，他们这些同在一个城市打拼的同学都会聚在一起，互相说说心事，说说工作上的烦恼，分享工作心得与喜悦。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迁移，以及每个人身上的压力不断变大，原本这种和谐的同学聚会，最后竟然成了互相炫耀，彼此攀比的地方，让人越呆越觉憋气。所以到了后来，除了几个混得还不错的同学外，几乎没有人愿意再参加这类的聚会。
因为这些原因，胡晓晴自然也是不喜欢这样的聚会的，所以当小余问起她时，她很是犹豫。”
小余见胡晓晴有所迟疑，便继续说道：
“你别担心，这次的聚会和以前的不一样，只是接待外地的同学而已，他们都想见见你这个校花，而且我和他们说你已经结婚的事后，他们更是要我一定把你叫来，他们想当面祝福祝福你。”
“啊？结婚？这……”
说到这个问题，胡晓晴很是尴尬。她离婚的事，只和芊芊说过，至于其他人，她是只字未提的，现在被小余忽然提起，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别这啊那的，你到底来不来，好歹给个准信。”
小余一个人说了好久，却得不到胡晓晴的回应，不由得有些急躁，又继续追问道。
“嗯――”
顾及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胡晓晴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但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聚会时，小余曾说过自己升职成为了一家猎头公司的业务经理，这让她忽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顾不得对方的感受，直接问道：
“啊，对了小余，你之前是不是有说过，你在一家猎头公司工作过？”
“是啊，我说过。”
小余被她突然的问话给搞得莫名其妙起来：
“可是这和你来不来同学聚会有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还在那里干吗？”
胡晓晴心情有些忐忑，没有回答小余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是，我还在那家公司上班呢。怎么了？”
被胡晓晴这没头没脑地追问，小余觉得很是郁闷，她只是想知道胡晓晴到底来不来同学聚会，和她在哪里上班有什么关系？
“啊，还在那里上班就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胡晓晴心安了不少。既然小余还在那公司上班，她手头上一定掌握有很多企业招聘资讯。她或许可以通过小余，找到一份工作也说不定：
“小余，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帮忙，不知道你――”
“帮什么忙？等等，你先回答我，周六的同学聚会你到底来不来？”
小余捺不住性子了，再次开门见山地问胡晓晴关于来不来参加聚会的回复：
“你先回答我，到底来不来聚会，给我个准确答复。再说要我帮什么忙好了。只要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的。”
“这周六啊。”
胡晓晴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好吧，我去。”
“太好了，那周六中午12点，你就到我们之前老聚会的地方好了。”
听见胡晓晴答应了，小余开心极了：
“对了，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嗯，那事等周六见面再说就好。”
“好，那周六见。”
小余爽快地应承了，就在她想挂电话的时候，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促狭地说道：
“对了，晴晴，你来的时候，最好带你的丈夫一起来哦，结婚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丈夫到底长得什么样，真是的。”
“啊？丈夫？”
胡晓晴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余话里的意思。
胡晓晴这端正尴尬着呢，小余那边却是雀跃无比：
“对，丈夫，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带来哦，我挂了。”
说完，她就径自把电话挂了，也不给胡晓晴一个反应的机会。
“啊？”
电话那端传来的忙音终于让胡晓晴清醒过来，她看着手中的电话，有些哭笑不得，她都离婚几个月了，哪里来的丈夫可带的？
不过这倒还是小事，而与小余见面后，她又该怎么开口让人家帮忙？
胡晓晴又是幽然一叹，千头万绪都在等着她来整理，她又该怎么办才好？
大，这个学子眼中的圣地，众人眼中的象牙塔，位于这个城市环境最好的地方，四面环山一面临湖，景色秀丽堪比风景区。位置有些偏僻，不过这些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学生的钱总是最好赚的。所以在学校的周围，也渐渐形成了一个以学生为主庞大商业圈，其中也不乏许多娱乐场所。
这里也是胡晓晴曾经待了四年的地方，也是这次同学聚会约定的地点，可是胡晓晴却不怎么情愿再回到这里。
因为她只要一回到这里，总会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在压迫着她。而如今，她又不得不回到这里，而那种压力明显比以前更大了。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与老同学走在商业街里，和许多学生模样的行人擦肩而过，胡晓晴手拿着资料袋，再次转头朝路旁橱窗的玻璃上寻找自己的倒影，时不时地对着倒影摸摸假发，查看妆容，生怕被人看出异样来。
“晴晴，你想什么呢？”
走在胡晓晴身旁的小余，见胡晓晴的视线不时地往旁边瞟，不由得有些纳闷地问道。
胡晓晴迅速回头，勉强扯出了个笑容：
“没什么。”
“没什么？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一直是心不在焉的？而且气色也不怎么好。”
小余狐疑地瞅着胡晓晴，有些不信她的说辞。胡晓晴的脸色之坏，任谁一眼就能看出。而说起长相，小余只算得上是普通，远比不上胡晓晴的姿容。可是今天两人站在一起，正常健康的脸色，却衬出了胡晓晴脸上那脂粉也掩盖不了的憔悴，这让所有见到她的同学，都感到意外，更是让小余惊讶不已。
胡晓晴的脸色太坏，让她带的丈夫她也没有带来，人也显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几位老同学虽察觉到了异常，却没敢过问，可心底还是很担心胡晓晴的。所以当小余问起胡晓晴时，其他走在前头的同学也都转过头来，询问起她：
“胡晓晴，小余说得没错，你今天的脸色确实不好，到底是怎么了？”
“我真没什么，你们不要担心。”
胡晓晴忙冲他们摆摆手，显示自己并没有问题：
“我只是最近有些累了，没事的。”
“是吗？最近很忙么？”
小余转了转眼珠，像是发觉什么似的，忽然打趣地说道：
“看你今天滴酒不沾，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
见小余一脸暧昧的样子，胡晓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愣愣地反问了一句。
“还能会有什么？”
小余笑得更暧昧了，她凑到胡晓晴的耳边，坏心眼地问道：
“晴晴，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有了？啊，什么有了，你别瞎猜。”
胡晓晴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顿时窘迫得红了脸：
“要真有了，我怎么可能还托你帮我找工作？”
“也对，要是有孩子了，你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找工作了。”
小余因她的话，神情从期待急速变成了失望：
“不过我听说你的丈夫是个有钱人呐，让他帮你找工作，要什么工作没有，又何必你自己出来找呢？”
“谁说他是有钱人了？”
胡晓晴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要是不愿帮，那就算了。”
“唉，别别别，别这样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帮了？”
小余忙从胡晓晴手里将资料袋夺出，赔笑着说道：
“可是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让你带他来也不带，精神状态也始终不大好，你这样真让人担心，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出差了，我们能不能说他了？”
小余的问话让胡晓晴越来越尴尬，口气不佳的打断了她的询问。
小余这人为人热情归热情，待人也还算真诚，可就是有一点很招人烦。从大学开始，她就超级爱管别人的闲事，别人遇到了什么事被她看出来了，她就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正因为她这一点，在大学时，胡晓晴就从来不与她说什么重要的话，所以在毕业后，胡晓晴不愿主动与她联络，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小余，人家两夫妻的事，你就别多问了吧。”
而走在前头的同学也发了话，适时替胡晓晴解了围：
“晴晴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就是管也管不着，不是吗？”
“知道了，我不问还不成吗？”
既然有人这么说了，小余也不好继续打听胡晓晴的事，惟有尴尬地四下张望，指着周围正三三两两逛街的大学生们，没话找话说：
“不过现在走在这条街上，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这些人已经很老了？一看到这些学生，我怎么就感觉自己这么沧桑了呢？”
“对啊，看到他们，还真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呢。”
其他同学随声附和：
“当年我们不也像他们这样，没事就爱来这条街上闲逛。现在再回到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种心情了，唉。”
“是呢。”
小余也跟着发出感叹：
“也不知其他同学都过得怎么样了，看到你们几个，总又想起其他在外地的同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过得比我们更好。”
“唉，大家都好久没联系了。”
其中一同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对胡晓晴说道：
“啊，对了，晴晴，那个人好象回来了哦。”
“嗯？那个人？什么人？”
一直在神游太虚的胡晓晴被人突然点了名，神情很是迷茫。那个人？那个人是哪个人？
“不是吧，这才几年，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他？”
那男同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又再次提醒道：
“那个人，就是比咱们高一届的，大学时因为和你在一起，被我们这些男同学嫉妒得要死的‘肚脐眼’，杜骐雍啊。”
“杜骐雍？”
听到这个名字，胡晓晴的脸色顿时变得死人一样的苍白：
“他怎么、他怎么回来了？他回来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男同学耸了耸肩，也表示不理解：
“只是前几天偶尔听到别的同学说起，他好象回来了，貌似在什么公司里当总经理，听说混得不错，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余也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她将头转向胡晓晴，很是惊讶地问道：
“晴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回来了的事？”
胡晓晴木然摇头，眼睛看着别的地方，不作言语。
“要是晴晴都不知道了，我又怎会知道。”
小余微微侧头白了那男同学一眼，偷偷窥探了一下胡晓晴，紧接着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开始胡说了起来：
“不过也是，他和晴晴曾经是那种关系，即使他有心与晴晴联系，可听了晴晴已经结婚的消息后，也会打消那念头吧？”
“小余，你说什么呢？”
旁边听着的其他同学见她的嘴没遮没拦的，急得连忙插进话来，想要阻止小余说下去。
“我说了什么了吗？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小余是个天生没有眼力价的，见到同学猛向她眨眼示意，她却依旧无动于衷，继续对着胡晓晴一阵猛轰：
“说实在的晴晴，你那时怎么会和杜骐雍分手的？我一直很好奇呢，要知道在上学时，你和那人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眼中的金童*，还以为你们一毕业就会结婚的，可是怎么最后竟然闹到分手的地步？”
“这个……”
胡晓晴被小余咄咄逼人的问话逼得张不开嘴，她一边慌张地躲避着小余的视线，而心里则是对这个喜欢管人是非的女人的厌恶。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的状况，她之前就算再烦工作的事，也不该答应来参加这个聚会的，这样她就不会这么难堪，更不会听到、听到那个让她心慌的消息。
什么？他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不是说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吗？
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当初她无心说的那句话吗？
难道他的回归，仅仅是为了证明，当初她无心说的那句话吗？
不，不会的，就算是再没头脑的人，也不会因为那样的话，放弃之前拥有的东西，而回到这个曾经让他绝望过的城市的。
但，如果那个男人选择回来的目的，真是因为她当初的那个电话，她现在又该如何自处？
“晴晴，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得这么出神？”
“晴晴，你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
同学们见胡晓晴脸色发青地站在原地，都觉得古怪，便纷纷出声询问。
但胡晓晴却像听不见似的，依旧想着自己的事。那样子，就如同忽然被鬼迷魂了一般诡异。
“晴晴，你是怎么了？”
离胡晓晴最近的小余终于忍不住上前，摇了摇胡晓晴的手臂，试图将她从自己的记忆里唤醒。
“啊？”
她的这一下很有效果，胡晓晴被这么一摇，忽然受惊，神志开始渐渐清醒，但是对于身边人刚才都说了什么，却依旧毫无印象。
“晴晴？”
小余担心地看着她，甚至有些不认识她了。今天的胡晓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老是心不在焉的，而且还老发呆。这个样子让人看了，觉得莫名的心慌且忧虑。
“啊，对不起，小余。”
胡晓晴见小余皱着眉看着自己，不觉也有些内疚。因为心烦以及内心里对往事的纠葛，她心里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那个，我……”
所幸一旁有人适时地帮她说了那句话：
“晴晴，我看你身体很不舒服，今天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再去别的地方了，你先回家，休息好了再说吧？”
“可是――”
胡晓晴感激地看着为她说话的同学，愧疚更甚：
“可是你们难得回来一次，我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大好吧……”
“没事，我们又不是只回来这一次，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其他同学也随之附和。
“没错，晴晴，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小余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问了。可是你的面色真的差，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休息的。”
胡晓晴抱歉地看了看所有的同学，然后伸出手来，捏了捏小余的手：
“还有，工作的事……”
“工作的事，我一定会尽力的。”
对于胡晓晴的请求，小余一口应允：
“你放心，一有适合的工作，我就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那多谢你了。”
胡晓晴松了口气，再也不想掩饰自己的虚弱，对着众人虚浮一笑，算是告辞：
“那么各位对不住了，我得先走了。”
说完，她便急急转身，向着最近的公交站牌大块步走去。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一秒也不想再多待下去……
天才刚亮，胡晓晴就早早已起身。
房间里很暗，胡晓晴走到窗前一拉窗帘往外看，外边正下着大雨，天灰蒙蒙的，像是随时就会塌下来一样。
看着看着，胡晓晴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回桌前坐下，隔壁房间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被人狠狠砸在地上，声音闷响得令人发慌。
可还没等人缓过神来，胡晓晴紧接着又听到了一对男女激烈的争吵声，争吵声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声音之大，竟能震得阻挡在两屋之间的薄薄的墙壁，也跟着微微颤抖。
来了，又来了。昨天他们就已经这样吵了一晚上了，怎么现在一起床还不肯消停？
胡晓晴厌恶地一皱眉，起身用力踹了那堵根本形同虚设的墙一脚，然后声嘶力竭地对着墙壁那端正在吵架的夫妇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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