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我爱你，也是真的（1）

　　冷易不知道余菲昏迷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在她身边守了多久，可是他一步也不敢离开，汪誉乔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衣服好几天不换，头发脸也几天不洗，就这么静坐在新柔的病床前。

　　新柔是两天后被火化的，按照她的遗愿，她要求火化，然后将她的骨灰洒向大海，洒向瓦蒂特海峡，她要去追随那片最美的晚霞，去追寻他的脚步……

　　汪誉乔身上的伤更重了，可是他丝毫不在意，短短几天，两鬓平添了一层白发，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你终究还是不愿意给我机会……”

　　汪誉乔坐在梧桐小院的树下，嘴里呢喃着，泪眼朦胧中看着这棵被悉心呵护过的梧桐树，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香，她修剪过的树枝，她捡起的一片树叶……

　　内心煎熬了这么多年，许是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她，可是还未及相认，她就撒手人寰，走的是这般决绝，一点机会也不留给他，还带走了他的执念。

　　这次她是真的走了，就在他眼前，甚至他握着她的手，感觉着她手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消失，一点一点从他手里流失，像风儿一样，无处追寻，无迹可寻。

　　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绝望过，是沁凉的绝望，仿佛冬日里的冷风误入时节，路过夏天的行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冷了每一个人。

　　她的心一定是冷透了，才会在这座小院里什么也没有留下，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在这里这么久，却始终避开他们，不给他们一点点机会。

　　只留下一棵梧桐树，她钟爱的梧桐树。

　　汪誉乔颤抖地手舀了一瓢清水想去浇灌梧桐树，却发现梧桐树早已长大，可以自力更生，根本不需要他。

　　穿过冰冷狭小的房间，这时间她就生活在这样低矮昏暗的房间里？

　　她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艺才女，是只懂得拿画笔，不懂得拿锅勺的美丽少妇，可是这些年她却什么都学会了。

　　然而她并不缺钱，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这样的小院里，明明和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不允许女儿叫她“妈妈”，她的心该是何等悲凉，或者早在那场海难中，她就已经“死去”了。

　　翻开她的画稿，用色是那么冰冷，布局是那么压抑，就像她自己一样，将自己关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被温暖过。

　　汪誉乔不敢想象，这就是当年那个温暖明媚的女人？

　　是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女人？

　　是他钟爱的师妹？

　　房间里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客厅里也没有，只有余菲房间里有一些照片，好像是她这些年的成长过程。

　　在小学里穿着校服胸口别着大红花，笑的一脸天真；稍大一点穿着嘻哈服骑着单车，样子酷酷的，嘴里叼着棒棒糖；还有在篮球场上飞扬的照片；在学社辩论赛上的照片；在教室里翘着二郎腿教训同学的照片；穿着碎花裙一脸恬静站在湖边的照片……

　　汪誉乔看着看着视线有些模糊，十多年前那个娇气又傲娇，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她总是软萌萌地跟他讨要雪糕和糖果，还约定不许告诉爸爸妈妈……

　　汪誉乔啼笑，那个时候他疼爱那个小姑娘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女儿，那场海难最让他心痛的是他的师妹，最惋惜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现如今，这一切当真回不去了，老天爷似乎在跟他开玩笑，十几年的时间，在同一个城市他都没有遇到，可是当他认出来，当他们要相认的时候，她却走了，丝毫不留恋。

　　汪誉乔的手放在桌在上，仰天呼了口气，再次俯首，意外地看到放在一个精美的玻璃饰物里的怀表。

　　他急忙取出来，打开，泪水再次涌现，他认得这块怀抱，这是他的好兄弟余江成一直随身戴着的那块怀抱，里面的照片是余江成刚认识新柔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他以为这块怀表早就随着余江成一起沉入海底，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怀表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汪誉乔猛然间醒悟，他答应过新柔，要照顾余菲，要照顾她的孩子，汪誉乔踉跄着出门，开车去了嘉园别墅。

　　几个医生坐在客厅里讨论，一直认为余菲是受了严重的打击，情绪才会一时失控，需要时间慢慢恢复，现在要做的就是心理疏导沟通。

　　冷易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蔷薇花，还有栽种的梧桐树，疲惫地闭上眼睛，无力去听那些医生的讨论。

　　余菲从新柔病逝之后就一直昏迷不止，醒来也是哭着找妈妈，然后哭着昏过去，眼里充满了无措和不安。

　　有时候半夜，冷易惊醒，却看到余菲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明亮的眼睛却没有聚焦，只是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汪誉乔进来看到冷易，两个人相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汪誉乔大概听了一两分钟，然后提出看看余菲。

　　冷易点头，带着他上楼，推门而入，却看到余菲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目光游移，似乎没有聚焦点，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

　　“菲菲，”冷易放轻脚步走到余菲身边坐下，尽量保持语气平缓，“你醒了，喝点水好吗？”

　　余菲茫然地看着冷易，继而又看着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的汪誉乔，忽然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狠狠地瞪着汪誉乔。

　　汪誉乔一颤，“菲菲，我来看看你，这个，”他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怀表，“这个是你爸爸留给你的吧，我，”

　　“给我，”余菲猛地从汪誉乔手里抢过怀表，“我爸爸妈妈留给我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里，你走，走，你这个杀人犯，你害死了我爸爸，你害死了我妈妈，我恨死你了，滚……”

　　汪誉乔目瞪口呆地看着余菲，一连串的质问让他连连后退，手扶着一旁的沙发扶手，慌张地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余江成的死他亲眼目睹，甚至……

　　“菲菲，你冷静点，”

　　“走开，”余菲摔开冷易，“你是杀人犯的儿子，你爸爸和他害死了我爸爸，你妈妈和乔珊云把我和妈妈还有哥哥关起来，是你们害的我妈妈发疯了十几年，是你们害我妈妈毁容的，是你，我恨死你了，我恨透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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