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难避之丧

　　白雉娴过了半个多月舒服日子，不时与和明远见个面，两人交流一下自己收集的讯息。摸索朝堂之上那些风云变换目前是别指望了，贵妃这边母家不显，朝廷里老实做事的那一拨；和家吧，将军又是常年驻守北疆，不涉朝政，而且对两个实际外表年龄才十岁上下的小孩来说，家长根本不可能告诉他们多少事。

　　原本以为和明远算得上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外挂了”，实际上却也没什么大的助益，他本就与这些勾心斗角的后宫与朝堂离得远。

　　目前白雉娴也就搞清楚了女课上众位姑娘的名字和长相而已，和明月自从白雉娴落水之后便被特别允许参加女课，也不知道后面的猫腻到底是什么，比如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呢？这谁拿的主意，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众位娇小姐都是家中宠爱万千的嫡女，而家底背景不够雄厚的也进不来宫中女课。因此庶女出身的和明月居然跟着白雉娴同一天入学堂，其他小姐也没怎么理她，只当她一时巴上公主走运罢了，自动被划为二公主一拨的，既然没得选，自然和明月只得紧紧粘着白雉娴了。

　　好在和小妹妹除了胆怯些外家教很好，也很乖，白雉娴只当多了个妹妹，对她并无不好。

　　崔盈盈性格爽朗可爱，对和明月也很好，每五日就来看小狗儿球球。白雉娴知道她寄人篱下诸多不便，半月来努力学琴棋书画，终于她母妃点了头，她皇帝老爹对外公家的吐槽打压也似乎过去了，打完巴掌后面就是甜枣时间，皇帝爹倒是很痛快，格外开恩地允了闺蜜来住。

　　大家闺秀住进宫来就意味着以后亲事可能会得个皇上赐婚啊什么的，是大大的体面事，在家中地位也水涨船高，宫中本来就是为那种三宫六院一堆嫔妃的状况建的，空房间很多，平时一般都锁着。白雉娴的寝宫也就用了一些小房间做宫女住所，还有好些的房间空着，便让宫女收拾了出来。

　　又等了几天，崔盈盈与和明月带着几个衣箱与常用物件以及每人两个稳重可靠的丫鬟入了宫。丫鬟第一时间被领了去学宫规，崔盈盈抱着小狗不撒手玩得不亦乐乎，和明月倒是先郑重前来向白雉娴道谢，不肯失礼半分。

　　“不妨事，”白雉娴一挥手，“你好好学那些世家小姐的琴棋书画，在宫里住过的总比别人家孩子好些，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啦。”

　　和明月还是行了大礼，顺带还红了眼眶：“我知道是三弟为我说情……”

　　“哎呦，好好的，怎么掉金豆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跋扈’公主欺负你了。”白雉娴扶额，“你本来就很乖，你我又同岁，那天正是我见你手上镯子好看才问的，”说着亮出她当臂环的手镯来，“然后和你三弟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要我说，这是你我有缘。放心吧，只要我这里好，你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和明月嗫嚅着道了谢，白雉娴说了许多话安抚她，让她安心住着，不用想些有的没的。她们说着话，宫女们自去帮忙收拾屋子。

　　*

　　白雉娴自此便多了两个小伙伴，当和明远再一次进宫见她时，也对她照拂自家姐姐表示了感谢。

　　几番虚礼后，白雉娴便找他打听了一下崔盈盈的情况。

　　“崔盈盈是个好姑娘，”和明远努力回忆，小小的脸皱成了包子，“前世她在京都口碑很好，皇上指婚了一户文官，可嫁过去没几年那家人就犯了大事，连带崔盈盈成了官奴，全家流放到西域那边，死在流放途中。”

　　“……这也太糟糕了。”白雉娴瞧着屋子另一边崔盈盈与和明月逗小狗玩，宫女从不会提点规矩，想必也比两位小姑娘家里事事都要被八卦好过得多。

　　“崔盈盈的父亲是征战南疆的崔意远崔将军。”和明远和往常一样靠着大软枕低声道，“前世南疆一直十分太平，直到我病死之前都毫无战事。只是苦了崔将军一直驻守边疆，孤身一人，不方便带孩子，崔盈盈与她哥哥崔欣多年来都寄居姑姑家，听说生活……很不如意。”

　　“他们的亲姑姑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了，能如此待他们，甚至连你这个不怎么关心朝局的人都知晓这种状况，怕是连表面的亲善都不愿维持了，婚事自然也不会如何上心，也不指望她能在出事时搭救崔盈盈一把了。若是不妨，到时候父皇指婚，我阻挠一下便是了，就算搅不了指婚的事情，至少别指了那犯事的丈夫去。”白雉娴点头，瞧着和明远眉眼抑郁，便打趣道：“你我重生差不多也有一个月多些。我们都还是小孩子，诸事艰难倒也罢了，可我听你的说话行事……你前世不是个长袖善舞，交际广阔的人罢？”

　　和明远又脸红了，相当不好意思：“公主眼光通透……我只是个庶子，家中两位嫡长兄袭爵继承家业，庶子待十八岁成年后便要分家的，自己恁一个小院住即可，所以也不曾过问朝政。”说着又道了歉表示实在对不住。

　　也就是说白雉娴自己一个现代灵魂就算了，和明远小盆友前世也不是混官场的，两个菜鸟如何玩得过那帮官场职场里人精中的人精？要不是爹娘还算照拂，恐怕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唉……”白雉娴忍不住叹气。“不会也得努力学着，否则那下场……赶鸭子上架，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和明远犹犹豫豫地瞧着她的脸色，直到白雉娴觉得奇怪了，方吞吞吐吐地问：“那……公主前世如何？”意思当然是白雉娴没穿之前了。

　　“你也知道，只略识得几个字，琴棋书画一概不通，这些日子都在狠命练习呢。”白雉娴之前模糊说过自己家世普通，意思也就是自己不够聪明有才华。她苦笑一声：“现在是个公主，总不能给这身份丢脸。”

　　“我……”和明远想了想，深呼吸了一口。“不瞒公主，前世的我擅长吹笛，成年后便走访京都教人乐理，或者卖卖字画为生……若公主不嫌弃，明远不才，能指点一二。”

　　瞌睡碰到了枕头就是说这个！虽说不指望自己的功课能出类拔萃，至少别太糟糕教人操心，不然只怕也会教母妃担心，什么时候说不定还会成了惹皇帝不快的一个由头。既然白捡一个现成老师，白雉娴放下心来，“那每五日的入宫，你来我这里见明月，顺带教我这些可好？我写字实在不怎么样。”

　　“好。”和明远仍微微脸红着。白雉娴瞧他小孩脸孔实在可爱，自己也觉得有趣儿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啊！”和明远突然叫道，消减公主打量给他带来的无措感，看了看宫女们并未注意这边，又马上压低声音。“我想起来了，崔家有两件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白雉娴不明所以。

　　和明远瞧了一眼还在和小狗玩的崔盈盈与和明月，道：“崔盈盈的长兄崔欣身子自小便不好，十七岁上染了重病去世了，而那之后，皇上怜惜崔将军无后，才给崔盈盈指婚的。”

　　“什么时候？”白雉娴惊了，古代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生个什么病说不准就挂了。

　　和明远算了算时间，脸色凝重起来：“下个月初他就会……那之后崔将军回京述职，也会办了儿子的丧礼。皇上办接风宴给崔将军洗尘，同时赐了婚。”

　　“要不我去求一求母妃，让个太医去瞧瞧？”白雉娴急道。

　　“用什么理由？”和明远道，“崔欣为人温和，人缘也不错，但也是三天两头告病。京中学堂里都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他……”白雉娴想了想，顿觉不妙。“……神仙难救？”

　　和明远又看了崔盈盈一眼，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才缓缓点头。

　　“我还是求一求母妃吧。”白雉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一个孤女，后来又嫁了那样的人……”她咬了咬牙，“总得试试。”

　　“公主仁慈。”和明远低声道，脸色哀戚。“崔将军是个好人，不过那位姑姑得防着点，前世我就听说那位崔将军的妹妹，崔夫人十分厉害，崔盈盈寄人篱下，想必不好过。”

　　“我也要去问问母妃这事儿，多谢提醒。”白雉娴郑重道谢。

　　“公主不必谢我，”和明远苦笑，“我只不过利用了多一世的记忆罢了，并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

　　“尽人事听天命就好，”白雉娴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我们继续保持现状就好，母妃那边我会尽力，但也期望崔公子吉人天相。”

　　“好。”和明远微笑道，眼底忧色仍然不去。白雉娴瞧着他，心里也难受……有那么个倒霉未来横在面前，可不是什么小事，名声倒在其次，关乎性命，怕是谁都笑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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