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凉薄尚如此

　　眼看到了晌午十分，一向贪睡的淳于邯早膳都用得很少，此时又冷又饿，脑袋都昏沉了起来，而坐了一上午的夏侯湛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香酥鸡、红烧鱼、山珍什锦……

　　淳于邯心里默念着自己想吃的菜，闭上眼，艰难地忍着，仿佛上天感应到了她的渴望，不一会儿，她就闻到一股肉香越来越浓郁，等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不是上天在给她恩惠，而是再次带给她不痛快。

　　只见周箬涵一身雪白的狐裘，长长的墨发披垂着，领着一众宫女款款而来，那漫步雪上的姿态，就如仙子一般美妙动人。

　　此时，安福也像活了过来，嬉笑着道：“太子殿下，还是周姑姑贴心，这不，给太子送午膳和酒来了，奴才都闻着香啦！”

　　夏侯湛也露出了个浅浅的笑，调侃道：“还是你个狗鼻子灵！”说罢这话，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淳于邯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志得意满地起身而行，往湖边的亭子而去。

　　周箬涵带来的宫女们利索地将整个亭子围上了布幔，还升上了炉子煮上了酒，亭子里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淳于邯当然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在夏侯湛起身的那一刻，她就要求道：“既然太子已经玩够了，那臣女先行回府可好？”

　　夏侯湛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谁说本宫玩够了？父皇特准本宫出宫看你，你是不是该陪着本宫一整天？”说完，就自顾自地坐到了亭子里，端着周箬涵给她倒的酒，享受地闻了一口。

　　淳于邯赌气似的也跟着走进亭子，看到她脸上的疤痕，周箬涵眼中光亮大盛，热情招呼道：“淳于小姐也在啊，正好我给太子殿下备了些吃食，还有多的，你过来一起用吧？”

　　众所周知，庶民不可与皇族同桌，周箬涵这样说，不是让她难堪么？

　　淳于邯走至一旁，还未等她开口，一向快言快语的吉祥已经抢白：“太子金贵，我家小姐不敢冒犯，周姑姑在宫中数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周箬涵被吉祥噎住，只是愣了一下，脸上就转换成浅浅的笑意，她温柔道：“是奴婢不懂事，自作主张乱说话了，太子莫怪。”一语双关，既说了她自己，也责备了吉祥代主说话，淳于邯轻扯了扯吉祥的袖子，叫她莫再搭言，和周箬涵这种女人玩，一不注意就会吃亏的。

　　顶着饥肠辘辘，淳于邯转移自身的注意力，将视线投向布幔留出的一个空隙，那里，正好可以看到湖中间的景色。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照在湖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温度回升了一些，出门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一群稚童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嬉戏，玩得不亦乐乎，淳于邯也看得起劲，这时，突然传来孩子的尖叫声，她极目望去，隐隐看到湖中心破了一个窟窿，薄薄的碎冰漂浮着。

　　“小姐，一个孩子掉到冰水里了！”如意蹙起了细眉。

　　“天啦，这湖面刚结的冰，湖中心正是冰面最脆弱的地方！”吉祥紧张得一把抓住了淳于邯的袖子，后者脸色顿变，她急道：“还愣着作甚，吉祥如意，你们快去救人啊！”

　　吉祥如意齐齐摇了摇头，倒不是她们不愿意救人，而是湖面冰层脆弱，稚童尚承受不住，她们轻功还没到那种境界，除非要一个轻功了得的人，才能有把握在那种地方救起一个人来。

　　淳于邯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焦急时刻，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悠闲饮酒的夏侯湛，而后者对外面的事如若未闻，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再看湖面，小孩子们都吓得跑回了岸上，而那个落水的孩子在冰面上扑腾了一下便没了影儿，岸上的人们找来了竹竿，但看样子，要迅速救起那孩子不太可能。

　　“太子殿下，有孩子落水了，您没看见吗？快派人去救啊！”情急之下，淳于邯朝着夏侯湛求救。

　　夏侯湛饮尽一杯酒，眼眸轻抬，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关吾何事？”

　　“你是太子殿下，而落难的是百姓，他们是云晋的子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对自己凉薄，对他的子民尚也如此！

　　夏侯湛不疾不徐地替自己斟满了一杯热酒，鼻端轻哧：“天下之大，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如果是云晋的子民本宫都要管，那本宫不该是太子，而是……神仙！”说完，还“哈哈哈”地冷笑起来，神情极度冷漠，但瞳孔却幽深了许多，就连握着酒杯的手指都收紧了，那力度，似乎要将杯子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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