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小惩大戒
算算农历日子，今晚是腊月二十四了，老人们说的小年夜。这是个好日子，有节日气氛，热热闹闹，在合家团圆的日子里，雷家社团们的大大小小首领都撇家舍业齐齐聚在一起，清算往年，展望未来，我以为这场聚会的形式像电视里的某种团拜会、茶话会那种，哪知道一进火锅城的大门，就知道画风被我想歪了，这顿饭办得更像是红白喜事，至于说是红事，还是白事，就不确定了。
今晚雷家的火锅城特意闭门谢客，单独办了一场餐会，外面停车场里停满了清一色的黑色轿车，里三层外三层的，和平日里熙熙攘攘食客往来的样子截然不同，多了点肃穆和紧张，这种不同连路人都能察觉，路边上偶有人停下来想要张望，都让把守在门口的黑衣保镖给劝离了。
我是佳子开车送过来的，自从绑架事件之后，佳子几乎变成了我的专属司机和保镖，没有雷战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她和我同进同出。今天也是一样，送到饭店门口，她就不能再往里走了，李东早就等在门口，今晚他是负责带我的接引，社团势力、大小头领，没人比他更熟。
大老远的，我就把他在人群里认了出来，他后面跟的一票打手个个比他威武雄壮，可他却是最醒目那个，都是小平头配正装，他胜在气势。
可他看到了我却愣了几秒，等我走近了，他才恍然大悟，然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高呼：“我的天！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我以为是哪个弟兄泡了个大明星来压场子的！要不是看见后面还跟着佳子，我都没敢认。”
我歪头浅笑，不解释不回答。李东一阵困惑，马上又绷紧了神经垂首跟在我后面，把我继续往里头带。
各种各样的笑可以代我回避一切不想回答的问题和难以处理的尴尬，这是曼妮教我的。从容，是面对牛鬼蛇神最基本的态度。对不住李东了，今晚我就是要走高冷路线，不得不用冷淡对他。
另外曼尼还教了我怎样行走，十五厘米的高跟是我从没挑战过的高度，穿着它就跟装上假肢一样，我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踩，让两膝经过轻微摩擦，膝盖用力，带动后脚跟先落地，然后前脚掌再落地，减少整只脚的疼痛。
爱美都是有代价的，我心里其实对这种身体上的疼痛是有小抱怨的，可是当我置身在万众瞩目的会场中，接受无数目光的品评的时候，我只怕自己不够好，哪怕露出丁点儿配不上雷战的破绽都不行，只要想到这里，这点疼痛，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特别是雷战在看到我，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讶时，我就觉得值了！
蛇行猫步地，我款款站在他的面前，雷战扬起嘴角，想笑又顾忌权威的形象，只是慢慢地把手搭在我的腰上，然后我就感觉热力一点点透过大衣、打底衫，烫到了我的皮肤上。
我暗笑，他的这点反应是我熟悉的，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概下个动作就是一个吻压过来了，可惜现在……我把笑声压在胸腔里，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偏头和我耳语：“小东西，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笑自己快和你一样高了。”我觉得自己站在人群里异常显眼，一米八的身高几乎和身后一排排黑衣保镖看齐了。
身高差缩短在十公分之内，我惊喜地发现，不用仰望雷战的时候，连自信都提升了。
雷战把身边的几个亲信引荐给我——高鹏、佟浅仁、魏浩东。“他们三个你应该见过的。”雷战如是说。我点头，只有魏浩东觉得看着面熟，其他人没什么印象，大概因为魏浩东年纪不到三十岁，最年轻，看着也是个能逞凶斗狠的人物，所以记忆深刻吧。我看李东面色似笑非笑的，情绪不高的样子，隐约猜到这三个人是来分李东的权的，原本他社团一把手的位置，估计已经被四足鼎立的局面顶替了。
“叶小姐。”他们三人纷纷打招呼，唯独魏浩东不同，说得话也冲：“早就听说叶小姐地位不一样，谁要是抱上了叶小姐的大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以后叶小姐可要多照顾了，有什么开车送东西的事，我也乐意跑腿。”这话是影射李东。两人不睦都摆在台面上了，可雷战根本不管，看看表说了句“开始吧”就把我往二楼带。
李东神情难看，和另外三个人跟在后面，不过才一年半载，社团里李东的处境已经都翻天覆地。
我跟着雷战在二楼正位置上落座。二姨和四姨早到了，看见我，热情招手，四姨坐我旁边，耳语道：“现在才来，都把咱们雷老板盼得，跑楼下去迎你了。”
我被打趣得脸上滚烫，偷看雷战，他又一脸正经地和二楼围上来的属下絮絮说着话。
真是个大忙人啊，走到哪都被围。
这顿饭的座次其实相当有讲究的，一楼厅大，开席五十桌，正好四十几个堂口，一支一桌，能上桌的都是精英级别的；二楼的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是一个规则的长方形，除去楼梯口把守的那个窄边，另外三条边上，都摆满了长桌，上面噗哧噗哧的小火锅冒着水汽，熏蒸得整个建筑里一阵湿热。
奇怪的是，场地中间完全被空置了出来，难道一会还有节目表演吗？我转头问四姨，她神秘一笑，不置可否。
以四姨的个性，憋着不说，其中一定有蹊跷，我醒着一根弦等着后面揭晓。
宴席开始，楼上楼下像沸水开锅一样的气氛，在雷战站起来轻轻摆手后，犹如静电传导一样，自上而下逐渐安静下来，气氛如弓上弦，人人紧绷。
“这一年，先说一句辛苦各位了，”刚要起的掌声，又生生被雷战截断，“在座各位有这几年新加入的，也有我雷家元老级的弟兄们，一年前，我父亲过世，雷家逢难，多亏各位鼎力相助，平定了局势。为了答谢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今天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这会楼上楼下掌声雷动，迎来今晚第一个高潮，分红方案是提前和各个堂主拟好的，可换雷战的身份，站在上面一背，效果是非常震撼：端雷家的饭碗，什么时候都不晚，必有受益；与雷家为敌，所有人都要群起而诛之，必要他血债血偿！这是奖励发放的大前提，所有人都在肝胆俱颤下，默默庆幸当初投靠了雷家。
四姨靠过来，小声对我说道：“这两年偏门生意不好做，利润太薄，大头都给兄弟们分了，你说这帮人，还不知足，你看着的，不来点厉害的，这帮子人都以为雷家是冤大头呢。”
果然论功行赏之后，就有秋后算账的了。雷战坐下，示意陆凯来说接下来的部分，他只唱白脸，□□脸全是陆凯的事，陆凯是雷家势力中一股独立的暴力手段，监察所有不轨，深得雷战信任之外，社团的人最怕的也是他，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先斩后奏。
陆凯挥手，就有人在空地上摆了一排方桌和凳子，一共是六人位的火锅席，也是滚开的热气直冲屋顶，“能坐在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让下面的兄弟看轻了各位，自己出列入座吧。”
不用点名，真的就有六个男人有序一字排开，正对我们入席了。
气氛一凛，我也跟着紧张，悄悄在桌下摸到雷战的手，刚覆上手背，就被他转而窝在手心里，然后，从桌子下面捧了出来，搁在嘴边，众目睽睽下，他竟然张口咬了下去，我大惊，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他还有心玩闹！我瞥见众人好奇往我们这么边，临近的几个人脸上暧昧抿嘴一笑，我大囧要把手往回抽，他不许，死死攥着，高声笑道：“各位都知道我父亲在时立的规矩，一旦披上雷家女眷的身份，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都是雷家的女人，都受得起你们的香火！轻侮、怠慢雷家的女人，只有一死等着他。”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是最严重的警告，全场顿时安安静静，与楼下热热闹闹对比鲜明，我隐隐猜到接下来是和雷家女眷有关的事，在看四姨期待与笑意并存的美丽脸庞，我认定是四姨的事。
空地当中的六个人垂头不语，陆凯残酷地笑道：“水都开锅了，这顿饭，六位堂主可要用心的吃啊，来人！赶紧下肉下菜，让大伙涮起来！”
就见窸窸窣窣的来了两个服务员一人从头，一人从尾，挨个把桌上的蔬菜、羊肉、鱼丸、豆腐放入滚锅里，这边下完，旁边陆凯就喝道：“熟了就赶紧捞吧！”
六人缓动，神情痛苦，然后就我看到了诡异的一幕：没有给筷子！
他们六个竟然用两根手指直接在沸水里捞食物，每个人被烫得龇牙咧嘴，有人甚至边哭边把食物往嘴里放，我突然好像闻到了熟人肉的味道，胃里一阵阵作呕。
四姨挪了挪椅子，坐在我身旁，给我递了杯冰柠檬水，“压一压，看你脸都白了。”
我感激地苦笑，问她这六个人的缘故，四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上面的陆凯回答了我的疑问：“从右边开始数，这第一位，孟兄弟手下的头一号副手，色迷心窍，年初雷老爷子过世时，灵堂拜祭，公然出言轻薄四夫人；第二位，人称快枪张老大，他的两个手下用药玩女人，动了四夫人旗下的女孩子，被发现之后还想灭口，你们两个，自己的手下犯错，要怎么教我管不着，但如果不把你们教好，我就白端雷家饭碗了，兄弟对不住了，来呀，给两个兄弟上毛肚。”就见两人痛苦闭眼。
毛肚的正宗吃法是用筷子把它按在水里持续烫煮七八秒，口感最好，两个锅里下了毛肚的人，听到命令不敢反抗，真的哆嗦着用手夹着毛肚就伸进沸水里，然后两人一脸爆红，面孔狰狞，一人吼道：“犯错的手下埋在地下，这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们死都不敢再冒犯各位祖奶奶了！”
雷战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摩挲我的手，一只手轻抚下巴，怒意和笑意融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连我都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陆凯发令喊停，那两人的刑罚才算完，这才能把右手从滚水里□□，他们抱着血红色的右手，满头大汗摊在凳子上，“接下来，就是你们四个了，都是为了一件事栽的，叶小姐被虏走，你们四个脱不了干系！”
我顿时觉得心脏漏跳一拍，这里面还有我的事？！而且还是绑架那件！
“姜安在黑市四处收买叶小姐的信息，电话号码、在哪里上学、家庭背景、还有平时的起居习惯，有人高价在市场上收买这些信息，你们的手下就敢卖，和叛主没有区别，那些吃力爬外的手下，你们都清理干净了吗！”
四人拼了命地点头，可刑罚依旧，也都赏了毛肚。
虽然是代属下受过，可六个人没一个胆敢反抗，恩威并济，雷家天威不可违拗。我吃惊的是雷家手段之严酷，对女眷们保护之周密，雷家的男人历代都是温柔又霸道的吧，不容他人丁点觊觎，更不容他人欺凌长辈遗孀。
四姨低声对我说道：“行了，今晚这些闹心事就到这了，安心吃饭吧，一会散场让雷战也给你发个大红包，压压惊。”
我苦笑，惊讶大于惊吓，有点恶心这种肉刑的手段，空地上人和桌子都被抬了下去，可我还是感觉空气里有股诡异的肉香味，和她一描述我的感觉，四姨捂嘴轻笑：“真是个傻孩子，请你吃人肉你还不乐意啊，”她小声对我耳语，避过正和陆凯交谈的雷战，“烫两根手指能怎么样，就是切了，只要没剥他们的权，个个高兴着呢，雷家这点手段算厚道的，我听说林允风直接把那天送你的司机给——”四姨比划一个手刀，我只觉得颈后一凉。
这就杀了？！四姨点点头，不再言语。
我还记得那个司机是叫超子吧，一脸欢快地跟我说如何获得嘉奖的样子，都还在我脑海里，怎么一个鲜活无辜的年轻人就这么没了？！林允风不是一个商人吗，一个儒雅只玩内斗的斯文人吗？！简直不敢想象他的手段竟然这么决绝……
平日里，这群男人腹黑就腹黑了，我也不是玛丽苏，不会一味用善良来衡量他们，当理解他们身在高位，四面受敌的危险后，看他们亮出狠辣手段，我多数也只是选择冷眼看着。可这一次，哪知道从没主动出手的林允风，一来就放大招，超过了我良知的底线。上次打电话，他絮絮说过了很多，为绑票的事，他拼命的纠结、惭愧，最后就是用这种方法宽慰了自己吗？
(https://www.biqwo.com/dudu/202/202040/102591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