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看在利益的份上
“雷战。”我与他对视，以温柔回应他的疲惫，终于吐出喉头的三个字：“我爱你。雷战，我很爱你，从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了，没有间断的，一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那么爱你。”
这话是我藏了很久的肺腑之言，但，是不是到此时此刻我还爱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要雷战被感动就好了，这一番的剖白就是有意义的了。
我要用“爱”这个字来争取除掉异己的时间。
他轻轻抱着我，按入怀里，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仿佛时间也被叫了暂停，我们默默地把对方抱在怀里，看在利益的份上，能说出爱的我，却始终说不出原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怀疑我们是不是僵硬得就要石化了，从雷战怀里挣脱出来，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没有纯净的目光，太多盘算，太多杂念，我怕他会看穿我，曾经我爱得坦荡，可现在，我想却是在爱他的同时，除掉魏浩东，巩固我的事业，安顿好我的家人，最后的最后才是等他完成诺言或者失信翻脸，爱已经不纯粹了。
“回家吧。”他说。
我点头，任他牵着走出办公室。
这场风波突然归于沉寂，但我们都知道，它将引来更大一波风浪。
秘书们都已经下班，可该在的人，一个也不少。看见我们出来，程远彬为首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肃穆垂手。我想起刚刚冲动之后打的那个电话，有点尴尬，含笑和他点头：“刚刚……”
“刚刚的东西已经买好了，如果不需要了，我就自行处理了。”他找了个台阶给我下，我看雷战，他反过来皱着眉头看我，买避孕药的命令虽然是气话，可今天确实没做安全措施，还是有必要的……“那就麻烦你一会送到家里吧。”
程远彬看雷战阴沉着脸，不敢答应，我轻轻拉雷战的手，拜托他点头，雷战始终不同意，“你自行处理掉吧，别让我看见那东西。”
“是。”
不容我争辩，这一节被强行翻了过去，但我牢记着这件事，明天一定要找个时机把药吃了。
接着过来面圣的是陆凯和佳子。陆凯是带着佳子受罚的，泰国一行，弄丢了我，责任人要受剪指之刑，这会佳子已经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了。
陆凯说道：“属下带佳子来接受家法处置。”
说着从口袋中拿出雪茄剪，只等雷战一声令下，他就要亲自动手。
我只是落跑，哪想到家法真的这么严格，说剪就剪，不是剪纸剪衣服，而是剪手指！给别人惹了这么大的祸，我又惭愧又悔恨。望着周围一圈男人，程远彬、陆凯、还有笑嘻嘻看戏的魏浩东，竟然没一个人为这个女孩求情，我十二万分的不忍：“雷战，可不可以别惩罚佳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陆凯，你也替佳子说个情啊。”
雷战看着陆凯，如果陆凯说情，事情是有转机的，以陆凯的身份，做出上司庇护手下的事，也没人敢说什么，雷战乐意放水，可陆凯古板，一声不吭，摆弄雪茄剪就跟入了神。
魏浩东笑得冷酷，对我说道：“叶小姐别坏了规矩，家法家法，是法就要遵守，你说是不是？叶小姐，雷家未来的夫人，不能带头不守法啊。”
口口声声说守法，没念过几年书的大混混，还有脸说守法，我也不示弱：“说我是雷家未来的夫人，那你和林允齐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投效了你的林均夫人吗？”
投效对手阵营是大罪，所有人听了都是一凛，自从雷战上位，雷家上下还没出过吃里扒外的事，如果魏浩东坐实罪名，命是肯定保不住的，也许连带着他的亲近关系都要跟着清洗。
这一层办公区空无一人，雷战干脆坐了下来，看着我们这群对峙的人。
“叶小姐！”魏浩东要解释，“凡是要有证据，我一心效忠雷先生，兢兢业业，就因为叶小姐的几句床头风，雷先生已经不如前先重用我和兄弟们了，现在还想冤枉我，雷先生，你就这么不信为你打拼的兄弟吗？！”
魏浩东有意拿人心来要挟雷战，雷战不动声色，“兄弟是兄弟，你是你，浩东，你也不用委屈，让程秘书查查，自然能替你洗白。”雷战信的是我。林允风能查到的，程远彬肯定也能，魏浩东要露馅是早晚的事，就看他一脸青瓜色，眼珠子转得奇快，不知道在算计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斜，属下就等程总替我调查清楚了。”
程远彬老道，直说“放心”“包在我身上”的话。
接着魏浩东又在煽风点火怂恿惩处佳子，拿出江湖规矩说个不停。
害了佳子，就等于得罪了陆凯，我看魏浩东那股子亡命徒的劲头，根本不怕和陆凯为敌，可要问陆凯的实力，没有几个人不怕的，手握正经的武装力量，就算当场哗变，对抗雷战都有胜算。
我悄悄打量魏浩东哪来的这股勇气，无意间撇到他身边的行李箱，普普通通的二十四寸帆布黑箱子，上面有一截白色的胶纸格外明显，一看就是机场的托运单，上头白纸黑字写着“Hongkong”，香港？他刚从香港回来，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一点星火就能燎原，我突然脑筋一亮，想到了关窍。
魏浩东投靠了林允齐，一定也得到了搞乱颂鸣集团的任务，用佳子制造陆凯和雷战的矛盾，到时候，陆凯稍露出不满，雷战必然要节制陆凯，到时候陆凯为了自保，必然要和雷战杠起来，颂鸣集团大乱不是没有可能……玩弄毒计，真是谁也比不上林家人，用利益收买人心，再用人心盘算人心，环环相扣，招招直打要害。
眼看雪茄剪就要套上佳子的手，佳子已经跪倒在地，佝偻着背脊，完全被打倒的模样，让人心疼。真是枉费了她扑在陆凯身上的一颗心，关键时刻，陆凯为了规矩，连求情的话都没有。我有点看不懂男人爱面子的个性，何苦要这种一时的面子，而犯懊悔终身的错呢？！
我按住陆凯，恨铁不成钢：“她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们都知道，你还要装着不知道吗，你这一刀下去，切断的是你们的关系，就算是普通朋友，去泰国的时候，你们不是一起喂过大象吗，想想那些时光，陆凯，求一个情就这么难吗？！”
佳子泪流满面，“叶小姐……别说了，是我的错。”
陆凯犹疑，仿佛想起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甜蜜，在家法规矩前，一下就退却了。
我凑在雷战身旁，苦苦游说：“这不是佳子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落跑，她就不会担责，”我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摩挲着，然后被他辗转扣入掌中，同时也扣住了我的心，我被温柔包裹的时候，更爱说实话，不论时间地点何人围观：“其实，也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如果……”
如果你不去和别人订婚，我也不会跑，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为了成就颂鸣集团的大业，我、佳子、陆凯都是被牺牲的那个。
雷战明白我生生咽下的后半句话，一时觉得亏欠，沉吟了很久。
无人敢接话，时空一凝，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件事的判决，这件事看似是佳子的失职，其实指向的是我的地位，订婚之后，我倒底处在何种位置上，众人都在揣测，雷战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我是否还依然受宠的风向标，如果连佳子都能被原谅，那我落跑的事也就被弱化了。
雷战用指节轻轻敲着我的手心，最后对陆凯说道：“佳子的事就不用上纲上线了，以后她还要保护叶念，少根手指不方便，这次算了，下次再罚。”
态度已经亮出，佳子保住了手指，而我，还是从前雷战的女人，落跑一事在颂鸣集团就此销声匿迹，再提的人，就是存心挑衅了。陆凯松一口气，点头带佳子退下。魏浩东看了我一眼，嘴角极轻地一撇，别人没有察觉，却让我一阵犯冷，仿佛他还有后招。
订婚的事像龙卷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个星期多的时间就消失得没了影，可惊人的破坏力还是影响到了我和雷战，至少我们的关系经过这么一番摧折，大吵大和之后，大家都觉得隔着什么，始终亲近不起来了。
床第间尤其如此，雷战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为什么不热情，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叫老公。
这三个问题是很难回答清楚的，大概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我对别人的未婚夫没有欲望。每每欢爱的时候，脑子里想到都是他是不是也和林均滚过床单，所以他在问我想什么的时候，我也不好作答。而他看到我走神，总有想拉住我冲动，让我叫他老公。这本来是最容易的，可这却最羞耻。什么老公，他是谁的老公还不一定，我们明明是情人，情人之间可以这么称呼吗。
当然不行。我不想上赶着贴上去。
所以，我们的床第之事破天荒的减温了。越做人越冷，干脆就分房睡。
他睡书房，我睡主卧，其实这和我原本想的搬出去也差不多。
如果问我会为疏离的爱情难过吗？我想我是非常难过的，但我自虐地在这种难过里寻找到了快感，因为我知道雷战会更难过，只要他痛苦比我多，我的痛苦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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