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幕后老板
这一头婚礼筹备如火如荼，就像要迎接盛世一样，组织者如林允风，参与者如陆冰骆玲都投入了百分百的喜悦，比我这个真正的新娘更加盼望。尤其是陆冰，身为这场婚礼的艺术总监（陆冰自封），她代我做了很多花钱上的决策，后来在她事无巨细的描述中，我也窥见到了一丝这场婚礼的奢华。
“红玫瑰从铺满整座庄园，都是那种当天新鲜空运过来的，你和林允风当天出入庄园都是乘坐的直升机，安保极其严格……自助餐会的法餐厨师是我帮你选的，四季酒店的行政主厨的团队，我还试吃了一下，虽说这对林允风来说，钱财不算什么，但那是林允风对你花的心思，回头再看看你，请你去布置现场检阅一下吧，三催四请也不去，你也不怕林允风不高兴。”陆冰大概是太想为我展示婚礼细节，唤起女人的待嫁之心，所以不惜亲自往返我的公司和婚礼现场，非得要给我来一场谆谆教导才算完。
“不是我不想去，是真的特别忙，林允风知道的。”最近罗素工作室尘埃落定，刚刚敲定了一家叫克风资本的投资公司来做合伙人，一方面，我要加快速度筹钱给罗素，另一方面，受他之托，我还要满行业地替他打探这家公司的底细，毕竟他计划和克风资本在后天签约，一切来得太快，所以给我做背景调查的时间并不多。
我把替罗素四处奔走的事一说，成功地叫陆冰闭上了嘴，她现在一听事关罗素，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想问又不屑问，架子拿得太假，忍不住让我想逗她。
我抖抖桌上一本书厚的卷宗，那是我忙活了一上午搜集来的资料，全都是克风资本股东的信息，“这帮人日后可能都要做罗素的老板了，你要不要替他先了解一下？”
陆冰不上当，也不接，抱臂踱步到落地窗前，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我，看不出喜怒，“叶念啊，罗素要走阳关道还是过独木桥，跟我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你别这么不识趣，还把我俩往一块捏。”
“我倒有心捏你俩，你俩又不是泥娃娃，哪那么容易让我摆布。”我笑，收起那沓资料。这种文书看似厚重，其实一点内情都无法披露，不然也不会让我花半天就能查到，玩资本的人，都有颗七窍玲珑心，我和罗素都太嫩了。
“我们是不可能了。”陆冰转身，逆光的角度看不清面孔，却让我看到满满的忧伤，“以后不要再提我和他怎么怎么样，不提呢，我们兴许还能不尴尬继续做朋友，不然呢，连朋友都没得做。你啊，就断了这个心思，让我们各自往前奔吧。”
撮合他们是我心里浅浅的小愿望，总觉得他们能在一起，就说明这个世界还有一点青春的童话，可事实呢，我幼稚的小心思反而让朋友们为难了，陆冰也好，罗素也罢，他们早就从当年青涩的校园走了出来，见过了市面，他们要走各自的路，不顺路的人，只能在岔路口道声珍重，然后，告别。
这是陆冰和罗素，可能，也是我和雷战写照。
宣布婚讯后，我似乎再也没有见过雷战，连巧遇都没有。按说我进入了林允风的社交圈，交际应酬的水准也跟着升级至最高，碰上雷战应该是大概率事件，可偏偏这么多次的酒会餐会发布会，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他，如果说颂鸣集团都没有参与过那些项目也就算了，可我却见了几次闵斯文和程远彬，他们懂得避嫌，从未上前和我打过招呼，但远远的，我看得见他们，他们看得见我，大家彼此谨慎微笑，我才明白，雷家上下都在躲着我，雷战就是带头的那个。
我猜他真的放弃了，感情过期，换了谁也不会想要再挽留一个心不在的女人，何况他是谁，是雷战，大名鼎鼎的颂鸣雷先生，多金、年轻、酷帅、体格健壮，简直有贴不完的标签，这里面随便拿一项出来，不知道得有多少女人要主动扑上来，能拥有全世界女人的他，真的不差我一个。
没有雷战出现的生活，我也习惯了，忙公司，忙婚礼，像陀螺一样的忙着转，其实挺好。我不停地跟自己这么说，仿佛只有忙起来，才能填上心头的某片空白。就像罗素组建工作室的事，也真的需要我分大把的精力，帮他调查合作伙伴，审阅签约文件，甚至包括和投资方的签约后的第一次碰头会，罗素也极力邀请我陪他一起参加。
用罗素的话说就是，“这场面是最重要的，头一回和投资人开会，我得拿出点能压场的派头，不然以后还不任人牵着鼻子走。”
我跟着罗素一路走在富丽堂皇的写字楼内，环视着克风资本的办公环境，忍不住犯疑，这克风资本以前从没听说过，怎么突然就冒出头，又看中了罗素的工作室呢？更可疑的是，以克风资本的一下就投了千万的手笔来看，这样雄厚的实力也和它籍籍无名的招牌不成正比啊。“有钱就是大爷，人家投了你那么多钱，是你有没有气场能决定话语权的吗？”我们进了电梯，趁着没人，我对着镜子又好好补了一遍口红。
虽然我嘴上和罗素抬杠说气场没用，可还是涂了个大红唇，要的就是御姐范。
在商场上，我们都是没自信的小喽啰，有些虚张声势的做派确实要拿起来。比如，手提几十万的名牌包才能谈上百万的生意；开着百万级别的车才能谈千万级别的生意，依此类推，这个社会难免先敬罗衣后尊敬人。
以前是罗素帮我壮声势，我谈生意他开车，顺便兼任我的副总及秘书。今天换我给罗素压场，车子虽然还是他那辆二十来万的家用轿车，但我还是背上了林允风新送的限量款铂金包，全套迪奥白色套装加身，临时客串一回罗素的秘书，这样的配备，起码不能叫罗素输阵。
电梯来到大厦十五层，金色锃亮的金属门扇缓缓拉开，我们就被克风资本的两个女秘书笑盈盈的迎了上来，这样隆重的态度，让我和罗素都小小吃了一惊，不过是谈谈业务未来走向的事，都是纲领性的问题，要说重要但也没到需要列队欢迎的地步，我俩交换了个眼色，都没有头绪，跟着秘书就直奔左手边最里面的大会议室，进去一看，排场更是远超我俩的预计。
一进门，就见齐刷刷的三十多双眼睛看着我俩，看样子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坐在上首右边第一个位置的人站在位置上，招手引我俩坐过去，罗素不认识别人，却认识他，口称郭总，他们能签约合作，都是和这个叫郭加仁的谈的，可今天一看这阵仗，恐怕要见我们的，还另有其人。
资本市场水固然深，可像今天这趟水深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深得让人后背发凉的情况，我和罗素还真的从未见过。
郭加仁笑着开场：“这两位罗素，罗先生，叶念，叶小姐，是咱们克风资本近期新投资的项目负责人，这次请两位来，主要是和我们公司的其他负责人讨论一下，罗素工作室未来一年的业务计划。”
对未来一年接多少项目，需要多少人力成本，目标是赚多少钱，这样的常规计划，自然难不倒罗素，从前在宝贝娱乐，他这个副总不是白当的，那边话音没落，这头罗素就从公文包里把厚厚一沓的文件拿了出来。他原本以为这场会议也就是个六七人的小会，只准备了十份资料，一看不够发的，他招呼秘书想要再影印的时候，却被郭加仁挥手拦了下来。
“罗总，不急，不急，今天这个计划会，你呀，多听，少说，咱们克风资本也制定了来年计划，不如你先听听我们的。”
这可奇了，怎么投资人还要参与业务决策了？我心头那股不安像迷雾一样，让我有点看不清局面。按理罗素仅卖了工作室四成的股份，他还拥有最大的话语权，怎么还什么业务都没展开呢，突然变成少说多听的那个了？
我在桌子下面偷偷用手机发了条信息，问罗素到底怎么回事，他仅回复了我三个字，“不知道”。
连罗素都不知道，那还有谁能告诉我，这场会议倒底在干嘛？
上头讲着克风资本来年的商业计划，说得全是资本投入产出那点事，绕啊绕的，绕得人云里雾里，听了半天也没听他说到罗素工作室，连半点相关都没有。
要知道罗素工作室是以罗素本人的名义创办的，寄托了罗素全部的梦想和心血，原本他说不想压上全部家底，但其实，陆陆续续的，他把从我这里变现的钱几乎都投入其中，就像一个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能尽的，不能尽的心力，他都搭在这上头，如果要出了闪失，我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挫折他能不能承受。
郭加仁的演讲还在继续，我听得有些放空，太多杂乱的信息充斥耳边的时候，一个人难免精力无法集中，我觉得今天自己就格外焦躁，深秋腊月的，空调也不热啊，身上燥热怎么，逐渐越来越不舒服，没一会功夫，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罗素小声关切：“你怎么了，脸色刷白的。”
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日子，我总不能跟罗素说都是来大姨妈闹的吧。我摇摇头，只说没事。他还有点不放心，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上头郭加仁的演讲话锋就转向了。我们一听，终于说到罗素工作室的部分，赶紧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罗素工作室是今年底，咱们集团新投资的一家公司，罗总是公司负责人，公司主营业务是影视制作和发行，到时候——”
“等等！”罗素招手叫停。
我和他有一样的困惑：好好的美术工作室，什么时候成了影视制作公司了？
“郭总，咱们签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的公司性质可不是影视制作公司啊，再说了，关于影视制作这块，我以前也完全没有涉猎，就是你把业务交给我，我也处理不了，不知道是不是你搞错了？”
郭加仁笑笑，不以为意道：“不懂可以学嘛，我特意还给你配了一个副手，专门做这块工作的，李建喜，李总，他的工作室这两年经营得不错，业务拓展得太宽，有点顾不过来，正好你的工作室和他的一合，你俩接过影视这块业务，以后就指着你俩为公司赚大钱了。”
名叫李建喜的干瘦男人，听见提到了他，乐呵呵地朝我们点头致意，他、甚至全场与会者一脸淡定。合并工作室的事是谁决定的？！所有人都是知情，反而我和罗素被蒙在鼓里，竟然对合并一事完全不知，我俩面面相觑，都有种被人埋伏了的错愕感。
按理公司经营的性质都是登记过的，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罗素作为大股东，也理应掌握公司最大决定权。可这么一合并，罗素的股份剩了多少不说，连公司性质都变了，还能称得上是罗素的事业么？！
答案是否定的。罗素也是极端反对的。
我第一次看见急红眼的罗素，他站起来，双手攥拳抵住桌子，抖着声音问道：“当初签的合同，咱们可不是这么约定的，我到底才是公司的大股东，凭什么你们说合并就合并，说做影视就做影视？！”
郭加仁笑得越看越让人腻味，皮笑肉不笑地样子，让人发寒。“原先呢，罗总你是占股六成，你是大股东，可别忘了，我们是带业务和钱一起加入的罗素工作室呢，钱的部分不多说，业务本身就是财富，是可以折现的，我们给罗素工作室带来了生意，这部分罗总准备跟我们怎么算呢？”
“和你们的生意可以不做。”但为人鱼肉，任人摆布的事决不允许发生——这是罗素的态度，我深刻明白，他捍卫梦想的坚定。
“那些生意可都签了三年以上的合约，毁约可以要赔偿的呢！”一个轻快嘹亮的女声，房间上首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款款而出，这个女人穿着尖头红色高跟鞋，黑色紧身背带裤，大红色的紧身衬衣，还有火红的头发，一身凌厉的装扮，让我、不，是让我和罗素两人，都清了一件事：来者不善，今天的会议果然不单纯。
然后，等我上下打量过这个突然出场的女人后，我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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