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兰梦记 二十

　　兰梦记

　　二十

　　林下秋风（二）

　　却说小辉听了数珠丸的话，叹气道：“未曾想他说话像是清朝的老秀才颂圣，还不如让他骂一顿，心里好受点。”数珠丸笑道：“三日月姐姐等闲也不是骂人的，有什么话他就直接说给人了。”小辉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曾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数珠丸道：“妹妹聪明人，自然能晓得他心里想什么。”

　　小辉道：“可我看他，也不过是奉承求存罢了。”数珠丸笑道：“正是如此。”两人正说着，鲶尾却进来笑道：“原来义辉公在这里，三日月哥哥找不到你，都快哭了呢。他压根没听见你就在这儿说话。”小辉惊道：“他找不着我么？”鲶尾道：“关心则乱。”数珠丸却也看不出三日月是真找不到小辉还是假找不到，转念想到三日月本身就有些疯病，无法自控也未可知。就道：“义辉公去陪姐姐罢，我这里没什么事，躺两天也就自然好了。”小辉就答应着去了，数珠丸自是躺下。

　　却说小辉和鲶尾一起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三日月未曾回到卧室，只是在廊下焦急地转来转去，见她过来，一把搂住她道：“主公大人去哪儿了，我把碗都洗了，也没见大人过来。”小辉看他眼里没有神采，身上又是灼烫，知道他又发病了，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我是看今天天气好，就想出来逛逛，回来的时候又和人讲了两句话，这才耽搁了。”三日月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心焦了。”一头说，一头更揽着她不放手，翅膀里却又滴落下血来。小辉忙道：“哥哥你也莫着急，看这一激，又动了胎气了，这可不好，快回去歇着，我守着你呢。”三日月自是逢迎，却不顾自己身子，小辉和鲶尾两个好说歹说，才把他哄劝回房间睡了，出来的时候，却见乱藤四郎提着个袋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鲶尾见他，就走上去问：“你不陪哥哥，来这儿作甚？”乱藤四郎道：“今儿咱哥哥得了彩头，让我来看看三日月哥哥，捎带着将咱欠了的饭钱还上，再怎么说，老在他们这里吃，心里过意不去。”鲶尾笑道：“是这样，我说你打发个刀装兵过来就是，巴巴儿地跑这一趟，作甚来。”乱藤四郎道：“你莫不是怕我害了三日月哥哥不成？”鲶尾摇头道：“你知道就好，他这一阵子身体却不痛快。”乱藤四郎道：“罢呦，鲶尾哥哥，说你胳膊肘儿外拐，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不认，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鲶尾听了，抱起手臂哼唧道：“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我可不敢当，有的人连自己亲爹都不知道是谁就乱干人，干到自己亲爹头上，过后还打死不认爹，有这样的人么？也只能从希腊国的故事集子里去找这等野物了。”小乱一听拉下脸来，气哼哼地道：“那又怎样？反正我干的又不是咱们粟田口的亲爹，整天爹来爹去的，你到底多缺爹？要不把小乌丸拉起来你养着他去！不然屋里躺着的那个，既然你我平辈，你管他叫爹好了！和他上什么床！”说着将手里拎着的钱袋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

　　小辉见他言辞有些怪异，便叫个刀装兵将钱袋送到屋里，回头问鲶尾道：“乱哥哥是怎么了？听他声气有点儿怪。”鲶尾摇头道：“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却和他身世有着关系，要是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却不知道你晓得了这件事，怎样看我们。”小辉道：“我却觉得没什么，听刀匠说他就负责打个铁片儿，至于召唤了谁，那要看谁想要和人结缘，他又说过同一刀派的刀，身世有可能不同，你召唤来的刀，虽然同一刀派，前世，背景，后台却未必是同一样。三日月哥哥不就是太子李敏的魂魄么？长谷部和五虎退不都是天使族的后人么？”鲶尾笑道：“说得好，我们的身世也不是很单纯的，我还记得我前世是人类，有个小名儿叫蛮子呢。我们去我的屋里说。三日月哥哥可不喜欢别人说这个。”

　　小辉道：“如此也好，我看这也不是能在这儿议论的。”两人到了鲶尾的屋里，这间屋子格局虽小，四面安静，放在席子上的，仅有一台手提电脑，茶杯和保温壶而已。鲶尾将电脑打开，跳到了游戏界面，让音乐放将出来，又悄声道：“这事儿还是丰臣家兴起的时候，那时候秀吉公不知道从哪个烂嘴的那里听见三日月哥哥有本手稿，就想要了。”小辉道：“这手稿我是听说的，不过不知道有什么奇怪处。”鲶尾道：“没什么奇怪处，就是手稿里有些咒法是能召唤旧神为人类打仗。”小辉吓了一跳，道：“幸亏没有交出去，若是交出去，只怕这天下要姓了丰臣了。”鲶尾道：“谁说不是，丰臣家先是说好话，拼命哄劝他，见他不交就翻了脸，给他上刑，又叫了我们去，你料叫我们去是做什么？竟是□□他。”小辉道：“你们做了？”鲶尾道：“主子的话谁敢不听？说起来他也真硬气，一声不吭，直到小乱来的时候才睁眼道：‘孩儿，竟也有你么？’说完就笑个不停。”小辉道：“后来呢？”鲶尾道：“后来鸣狐叔叔对我们说了，小乱本体是粟田口这边的，魂魄却是三条家送过来的，这么说小乱身份有问题，我多方打听，才知小乱的魂魄竟是三日月亲自抱着送过来的，说是自家的孩子，养不起了，让他在粟田口讨个活命。短刀吃得少，也好养活。我打听清楚后，三日月哥哥就被石切丸哥哥接走了，临走前丰臣家知道他死不了，就又给他上了刑，给他来了个三千刀鱼鳞碎剐，见他只剩一口气，才将他扔了出去。”

　　小辉吸了口凉气，道：“然后呢？”鲶尾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起了时疫，秀吉公急得没办法，派人去石切剑箭神社道歉，三日月哥哥这才回来，回来后经宁宁夫人做媒，将他嫁给了大哥，没想到他性情又是两样了。”小辉问：“更凶悍了？还是更胆小了？”

　　鲶尾道：“都不是，有次大哥回来，见他在院里跟过来探亲的鹤丸哥哥亲嘴，大哥拦着，他就骂大哥：醋汁子忘八头儿下出来的！老娘我睡遍了这府里也轮不到你来插嘴！你要乐意，这会儿赶紧在院里脱衣服上老娘！不乐意，老娘还和国永接着做呢！”小辉道：“你大哥没还嘴？也没动火？”

　　鲶尾道：“没有，他那时候知道三日月哥哥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却没有想到三日月哥哥以后竟是变本加厉，大哥知道这事儿原是丰臣家的不对，也只能忍着，前前后后这们多年，大哥少说也有了上百顶的绿头巾，坠得脖子直疼。”小辉笑道：“你不规劝三日月么？”鲶尾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辉知道鲶尾也脱不得干系，一笑置之。鲶尾道：“大哥也只好背地里找人撒气，那时候我们几个没少被他支使为难，我们却没地方撒气，只能去路上砍不守规矩的人。小乱的女装癖也是那时候养起来的。就算知道了身世，他也没认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辉道：“虽然你们本家的事也轮不到我说话，可若是我看，小乱是怕认了亲就降了辈分罢？”鲶尾道：“是有的，你看长谷部和伽罗就不相认。”又道：“那时候三日月哥哥也有些疯魔，原本不贪酒，不好色，吃喝玩乐也没太高要求。自从回来就变了，每天都要找人睡觉，心里不高兴就叫人撕折扇撕绸缎给他看，不然就是让人来来回回地挑水给他取乐，撕绸缎还要撕新的，不要旧了的。别人送他的中国细瓷茶具，他只要想听个响，就让人给他摔个干净，眼睛眨也不眨。”小辉笑道：“明摆着是在吃秀吉的绝户！倒也养得起他。”

　　鲶尾笑道：“宁宁夫人也有亲信武士大名们伺候着，那些家伙哪个不是好男风的？见他在宁宁夫人身边，又生得好看，就可劲儿地刮着地皮图他开心，好让他在宁宁面前给自己说些好话弄个肥差，或者让他陪自己过夜。他倒也来者不拒，收了东西就给办事。到了秀赖那时候，已经是一帮蛀虫在把持了。”小辉道：“幸亏我没有得罪他，不然他这一套用在谁身上都有用。”

　　鲶尾道：“以前我还为了这事同他闹过，我觉得他这样会断送丰臣家，可到最后断送丰臣家的不是他养的那帮小蛀虫，而是个不好男色的大蛆，里应外合明火执仗地杀了过来，最后一败涂地。”

　　说着他也不免泪滴心酸，哽咽半晌，下一段却是石破天惊：“我实话告诉你罢，那次趁你，青江和三日月都病着，我趁着大家忙，出去找物吉喝酒，酒里下了药，劝他去糟蹋长谷部，大家没脸。药是清光给的，清光讨厌长谷部，我也对物吉有宿怨，结果就那样了。”小辉听后，沉吟半晌道：“哥哥，且听我一句劝，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若不喜欢物吉，尽量不和他来往也就罢了，若是下药害他，一次两次，大伙儿不觉是你干的，可这事多了，大家就首先怀疑起和他有宿怨的你来。”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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