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处置
孑然一身，不知归途。
他从地狱而来，带着周身挥之不去的寂寞和彷徨。
他一身是血，却是个铁胆忠臣。
他经历了太多的厮杀和血难，此时出现在大殿之上，轻轻丢下了这个人如同烂泥的身体。
长穆眉头紧蹙，瞧见眼前的王宁知，有心要伸出手去拉一把，可又顾忌着赶过来的长臻。
长臻原本想去私下找一找屡召不归的长禹，却没想到见到长禹长驱直入，而后出现在大殿前血色凝重的背影。
他瞧见了长禹的模样，而后才有些悲郁情结，不言而喻。
他看见长禹恭敬无比的跪在了大殿之上，他跪在那，却像是站着的人。
窗外是凛冽的西风，护栏的刮着，带着一些撕心裂肺的味道，谁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生现如今见到的，大殿的枯黄灯光下，是长云侯一张冷的有些发白的脸。
他生的模样从前人们称赞他，便说是神仙下凡的光彩人物，可这时候人们再看，却觉得长云侯生的也太过妖异鬼魅起来。
世人都知道长云侯生的这般容色，可难怪圣人疼惜这个侄孙。
众臣忍不住有些缄默，再而后忍不住的叹了气。
长吁短叹的起来，长臻反而耐受不了这种沉默。
他看着沉默的圣人，和这些颤颤巍巍怕是要昏死的朝臣们，看了一眼自己惊惶有些脆弱的父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带着些冷冷的嘲笑的意味。漠然道：
“陛下，长云侯来了。”
长郢也是没想到长禹既然让南惊鸿来了，自己还会前来。
南惊鸿几乎是疾步前来，而后跪在了长禹的面前，长禹单膝跪地，沉重的声音响起后，她看着她，而后带着些决绝的口气。
“今日我夫君前来见到陛下，陛下可知道他沐血而来，又是何等辛苦？”
长郢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了手，令陈长卿有些吃惊的是，圣人把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个看上去依旧是虎虎生威的圣人也许只是一个空架子，骨瘦如柴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仿佛是借着他的力量，圣人才有一丝力气起身来。
圣人看着朝下跪着的众人，看着长禹的样子，看的躺倒在地的王宁知。
他这一生也经历了几百场刺杀，每每在外的日子都是如履薄冰，他知道从京州到江州，一路上多少人处心积虑的想要他驾崩，或许还有自己的儿子的缘故。太子或许心里想的也是很明白，太子想要他死。
他经历过那种日子，知道多少人为了他而死。他心里明白，所以此刻才会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他瞧见了南惊鸿的眉眼中有了些寡淡的意味，瞧见了她眸子里的如同血痕的凄厉，这孩子大概觉得很苦，很委屈，所以即使这样，她还是想要自己争一争吧，真像阿季。
陈长卿看着这个起身的淡淡的有些严厉的帝王。
他是知道陈国的灭亡是历史前进的步伐，他知道朝代更替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他知道陈国是自取灭亡，也知道长族的崛起是一种不得不的趋势。
可是身为陈国皇族后裔，他似乎从小就被教导着，要成为一个铭记仇恨的复仇者。
忽然看见九五至尊的圣人，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鼻眼观心，他扶着圣人。
圣人而下。
他们长族人生来就该是无情的，可偏偏怎么，一个个都有一股执拗的劲呢？从太祖开始，就希望后代子孙不要厮杀，怎么到了自己手上，这些儿孙们看上去都不怎么能保得住。
他有些考量的看了看王宁知。
他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算不上多差劲，芝兰玉树的王玉郎，是金陵王氏为数不多的有出息的子弟，虽说王相王孝恩是庶出，但是这王孝恩有几番天赋，这孩子也不差。
太子也曾夸赞过这王家的孩子。
他以为天下嫡庶其实大可不分，这样他就不必苦苦纠结当年为什么先帝要传位给兄弟了。
他在皇位上做了很多年，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自己是老了呀，老到了后悔拥有这个位置的时候。
他下了台阶，群臣汗如雨下，大气不敢出。只唯唯诺诺的在原地。
圣人在沉默之后，似乎有所想说，而后只是拍了拍陈长卿的手。
“好孩子。”
陈长卿停了步伐，圣人席地而坐在了台阶上。
他仿佛是一个平凡的垂暮的老人，只坐在这，打量着他们的神色。
这种威压与生俱来。
南惊鸿并不畏惧，她握着长禹的手，她没有哭，但是见到了他手背上，还有虎口处的裂痕。
一定很艰辛。
她知道，她的长禹永远都是最棒的。
圣人目光渐为暗沉。
他接过先帝的使命，立志要让今日的大华比曾经的更为繁华富强，可是领土扩大，却又意味着不安定和分裂的因素在加深。
他谁都怀疑，谁都不信，却也谁都不能动。
满目荒凉，这些臣子，每一个人能懂他的心。
除了。
他看向了站在那的孙子长臻，跪在那的长禹和他身边的南惊鸿。
他不希望大华这样的大国生灵涂炭，硝烟四起。
可眼前的一切，却怎么让他有些忍受不住？
他内心底的心思谁也不能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纵容长穆了。
大华不该交到他手上。
哪怕，因此，他要承受千古骂名。
“说吧，孩子，是谁伤害了你。”
他看着长禹，慈爱的说道。
长穆心中一堵，都到了如今的地步，长禹和南惊鸿犯了多少斤戒，竟还只是像是对待自己的骨肉一样的和蔼的口气。
他看了一眼余跃。
这人的投诚难不成是假的？
他心里有了些嘀咕，也有了些不明白。
他看着圣人依旧是和蔼可亲。
也看见了长禹似乎是力竭一般的开口。
“王宁知带人杀臣。臣竭力反抗，才勉力来此。”
长禹说着便虚弱无比的倒下了。正巧的倒在了自家娘子的怀抱里。
眼下只有靠娘子了。
南惊鸿身子一僵，是听到了他吐出的最后的气息。
她借着这会子的力气道：“王宁知纵为侍郎，竟三番五次杀我夫君。敢问陛下，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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