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明摆着的反间计

　　申龙甲断然道：“君上放心，冲着我们的交情，我怎也会尽力而为。”

　　龙阳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感谢时，陶方进来道：“大王召金甲和滕翼入宫议事。”

　　申龙甲长身而起，改口道：“龙兄就请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又向陶方说了几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话后，带同滕翼匆匆入宫去了。

　　一路上，将反间计的安排悉数告知了他，然后在宫外等候……

　　秦宫的宫卫统领安谷奚破天荒首次在宫门候滕翼，把他领往**庄襄王处理公务的内廷去，态度颇为客气，使滕翼有点受宠若惊。

　　这安谷奚高俊威武，年纪在二十五、六间，虽非嬴姓，却是王族的人。能当得上禁军大头领的，都多少和王室有点血缘关系，在忠诚方面无可置疑，以吕不韦的呼风唤雨，亦

　　不能使手下打进这系统去，否则就可操纵秦君的生死了。

　　这安谷奚对申龙甲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到了内廷宏伟的宫阙外时，忽地低声道：“滕太傅一力举荐徐将军当左丞相，我们禁卫军都非常感激。”滕翼呆了一呆，这才明白其中

　　的变化。

　　徐先乃秦国军方德高望重的人，却受到吕不韦的排挤，滕翼把他推介，自然赢得军方的好感。此时，滕翼才知道这又是嬴政为了巩固滕翼在秦人心中的地位，所事先安排的筹

　　划。

　　两人步上长阶，守卫立正敬礼，令滕翼亦感风光起来，这种虚荣感确是令人迷醉。

　　安谷奚把他送至此处，着守卫推开大门，让他进入。

　　才踏入殿内，滕翼便吓了一跳。

　　只见庄襄王高踞大殿尽端两层台阶之上的龙座处，阶下左右分立着五、六名文臣大将。

　　右边居首的当然是右丞相吕不韦，左边是硬汉徐先，其他的人里，他只认得大将王陵、关中君蔡泽、将军杜壁，这三人均为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说官职身分非同小可。

　　滕翼依礼趋前跪拜。

　　庄襄王见到他便心生欢喜，道：“滕太傅平身！”

　　申龙甲起来后，吕不韦抢着为他引介诸人，当然是要向众人表示滕翼是他的心腹。

　　他认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为军方要人，与王龁、徐先在军方有着同等级的资历。蔡泽则是吕不韦任前的右丞相，为人面面俱圆，故虽被吕不韦挤了下来，仍受重用。

　　至于其他五人，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就是与王龁和徐先并称西秦三虎将之一的鹿公，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长着把长须，眉浓发粗，眼若铜铃，身子仍极硬朗，见到申

　　龙甲，灼灼的目光打量着他，神态颇不友善。

　　另四人分别为左监侯王绾，右监侯贾公成、云阳君赢傲和义渠君赢楼，后两人都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

　　这些人个个表情木然，大多对申龙甲表现出颇为冷淡的态度，竟连理应感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泽和王绾仍算客气。

　　这紧急会议云集了咸阳最高层的大臣名将，可见形势是多么危急。

　　秦人最忌就是东方诸国的合纵，而今次信陵君只凭五国之力，便大败秦军，可见秦人的恐惧，是绝对有根据的。

　　申龙甲自知身分，退到吕不韦那列的末席，学众臣将般肃手恭立。

　　庄襄王仍像平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柔声道：“滕翼可知寡人急召卿来，所为何事？”

　　申龙甲心叫不妙。

　　这个军事会议开了至少两个时辰，应已得出应付眼前困局之法，这么召自己前来，不用说是极可能要派自己领军去应付五国联军。

　　由此可见吕不韦表面虽权倾大秦，但在军中势力仍然非常浅薄，蒙骜兵败，除他滕翼便无可用之将，难怪与会诸人均有不满的表情。

　　滕翼恭敬道：“请恕微臣愚鲁！”

　　徐先道：“大王请三思此事！”

　　其他鹿公、贾公成等纷纷附和，都是劝庄襄王勿要仓猝决定。

　　将军杜壁更道：“五国联军锐气方殷，若弃函谷关之险，妄然出战，一旦败北，恐函谷关也不能保，那时联军长驱直进，大秦基业怕要毁于一旦，此刻实宜守不宜攻。”

　　吕不韦脸色阴沉之极，冷冷道：“我们今趟之败，实因敌人来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备而战，将完全是另一番情况了。”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谋的人，当年曾破我军于邯郸城外，前车可监，右相国怎可说得这么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军新败，锐气已挫，纵是孙武复生，怕亦要暂且收，大王请三思。”

　　这已是他第二趟请庄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对得多么激烈。

　　吕不韦不悦道：“太原郡、三川郡、上党郡关系我大秦系霸业的盛衰，若任由无忌小儿陈兵关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长我消，更是不利，大王请明察。”

　　庄襄王断然道：“寡人意已决，就任命……”

　　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殿外门官唱道：“魏国太子魏增到！”

　　吕不韦冷然道：“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恨！”

　　庄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进来时，滕翼扑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请听微臣一言。”

　　包括庄襄王和吕不韦在内，众人无惊地看着跪伏地上的滕翼。

　　庄襄王讶道：“滕翼想说什么呢？”

　　滕翼脑海中闪过嬴政之言，道：“微臣刚才听到的，无论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风险，所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让大王不费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关之危。”

　　众人大讶，都不知他有何妙法。

　　庄襄王对他最有信心，所以才会同意吕不韦荐他领军出征之议，欣然道：“快说出给寡人参详。”

　　滕翼道：“今次五国之所以能合成功，兵临关下，关键处全系于无忌公子一人身上，此人若去，联军之围不战自解，太原三郡亦可保安然。”

　　众人无不点头。

　　连吕不韦都恨不得他有两全其美之法，他虽一力主战，其实是作孤注一掷，如若再败，就算仍能守住函谷关的地位亦将不保了。

　　滕翼道：“当年微臣曾陪同黄金甲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黄金甲刺杀安釐王一说出来，然后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诉太子增，让他回国说与魏王知道，魏

　　王必心生惧意，怕魏无忌凯旋而归时，乘势夺其王位，在这情况下，当会把魏无忌召返国内，夺其兵权，如此联军之围，不攻自破。”

　　众人均听得不住点头称许。

　　信陵君魏无忌与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当年信陵君盗虎符救赵后，便要滞留邯郸，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釐迫不得已，才央信陵君回去，若说安釐不忌信陵君，是没

　　人肯相信的。

　　秦人亦爱用反间之计。

　　白起攻长平，就以反间之计，中伤廉颇，使孝成王以赵括代廉颇，招来了长平惨败。

　　小小一个反间计，有时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徐先皱眉道：“滕太傅这提议精彩之极，可是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这样明着放魏增回去说出这番话来，那岂非谁都知道我们在用反间计吗？”

　　杜壁也道：“这计虽好，却很难奏效。”

　　滕翼一点不奇怪这杜壁为何特别针对他，因他一向属于拥秦王次子成蟜的阵营，只不知是否他身分崇高，并不因阳泉君一事受到株连。

　　以吕不韦赶尽杀绝的手段，当然不会因心软而放过他，可知此人定有凭恃。

　　滕翼道：“三天前，魏国的龙阳君派人来游说微臣，希望微臣能为太子增美言两句，保他性命。假若微臣卖个人情，与龙阳君的人合作，助太子增偷离咸阳，同时又把信陵君

　　之事诈作无意中泄露与他知道，这反间之计，便可望成功了。”

　　庄襄王赞叹道：“滕翼果不负期望，此计妙绝，就如你所说，由你全权去办。”

　　徐先等最紧要就是不用出关与敌硬拼，吕不韦亦乐得不用冒险，于是皆大欢喜，转而商量如何令太子增不起心的妙计。

　　一切商量妥当后，庄襄王把太子增召了进来，痛斥一顿后，吕不韦便提议把他处决。

　　太子增吓得脸青唇白，软倒地上时，滕翼出而求情，力数信陵君的不是，顺势在庄襄王询问下，把信陵君当日的阴谋说出来。

　　最后当然饶了太子增的小命，只令他不准踏出质子府半步，听候处置。

　　庄襄王和吕不韦仍留在内廷商议时，滕翼借口要联络龙阳君的人，与其他大臣一起离开内廷。

　　诸人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善，只有那杜壁在众人赞赏滕翼时，一言不发便走了。

　　鹿公、徐先两人扯着申龙甲一道离去。

　　鹿公忽道：“你为何会向大王举荐徐大将军呢？”

　　滕翼想到这老将如此坦白，有点尴尬地道：“只因为徐将军乃不畏权势的好汉子，就是这样了。”

　　徐先肃容道：“滕翼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我徐先至少学不到太傅视功名权位如浮云的胸襟，当日只要你一点头，就是我大秦的右丞相，今天你若肯点头，现在已是三军之帅

　　了。”

　　忽然间，滕翼才知道嬴政的一番苦心，都是为了自己可以赢得了军方人士的尊敬，此事突如其来，教他难以相信。

　　与申龙甲等会合后，回到乌府，立即到上房找龙阳君。

　　龙阳君听申龙甲把整件事和盘说出后，讶道：“既是反间之计，为何却要说出来给我听呢？”

　　申龙甲耸肩道：“君上这么信任我，我怎忍心骗你呢。”

　　龙阳君道：“信陵君想刺杀大王，是否确有其事？”

　　申龙甲点头道：“这倒是不假。”

　　龙阳君道：“那就成了。你虽说反间计，但却极有可能发生，秦人既闭关不出，信陵君迟早要无功而退，迟些早点，亦没有分别，经此一役后，天下应有一段平静的日子，目

　　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太子弄回大梁去，金甲你定要做得似模似样，那你我都可立个大功了。”

　　申龙甲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龙阳君一向与信陵君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我亡，有此可扳倒信陵君的妙法，他怎肯定放过。

　　二人商量了行动的细节后，就在当夜“无惊无险”地由龙阳君和他的人一手包办，把太子增救出咸阳，还拥有过关的正式文书，逃返魏国去。

　　庄襄王回到寝宫，显得格外的高兴，在赵姬和申龙甲面前，对滕翼大加赞赏，申龙甲便趁机进言道：“父王！滕翼为我大秦立此大功，不知要如何封赏与他呢？”

　　庄襄王笑道：“政儿可有什么好建议？”

　　申龙甲早以胸有成竹，道：“可惜滕翼在我大秦的战功不多，只要成功不知可否封为御前都骑统领，统率咸阳的一万铁骑城卫，负责王城的安全。当然这需要徐先、鹿公和王

　　龁这三位，军方最有权势的大臣支持才行。”

　　“另外，儿臣还得到乌家的消息，滕翼的二弟滕起、三弟滕羽和四弟滕飞分别已经在西戎、巴蜀和河套搞得有声有色，并帮助三地筑城数十座，人民富足，税赋激增，并都迎

　　娶了当地我大秦贵胄之女，在当地极具威望，所以儿臣建议可升他们兄弟为将，继续经略三地的同时，好针对下一步吞并南蛮、羌、大宛和大月氏的战略。”

　　庄襄王赞赏的点了点头，回道：“对此，我也有耳闻，各地早就有为他们请功的奏折了，正好就此时机，看来只要善为教化，异族也能安居乐业，成为我大秦的一方百姓。”

　　申龙甲见到庄襄王满意自己的建议，就继续进言道：“现在我大秦无主的土地越来越多，只是单纯用来分封，对于将来弊端很多，儿臣建议将这些儿土地全部收为国有，每个

　　大秦的子民，无论男女都能分到三亩地，而且授田证写的是个人的名字。无论婚丧嫁娶，这些地都归本人所有，而不是家庭所有土地只能和政府进行买卖。只收三成租，除了这三

　　成租之外，永不加税，以此来加强百姓耕种的积极性。乌家和纪家的工匠根据《墨子》和《鲁公秘录》的记载，已经造出了木牛流马，可以用作耕种、研磨和运输等工作，可以极

　　大的解放出大量的壮丁，投入到我大秦在各条吞噬土地的战线上去。”

　　“无论是生铁、农具、衣服、车辆、船舶、兵器和木流牛马等，都需要大量工匠，希望父王可以放宽他们的政策，以吸纳更多的人从事，激励他们打造更强大的大秦。”

　　“我同我岳丈已经商讨过了，他愿意投资在国内兴建一些儿大型的私塾，用来普及大秦的文字与各个方面的知识，再建设一些儿大型的行医之所，为我大秦子民进行卫生防疫

　　治疗。儿臣建议吧这些儿都办成免费的，提供给我大秦子民，改善我国整体的生活和素质。”

　　“凡是我大秦的子民都可以免费接受教育和医疗，获得土地耕种，可以当官、当兵，可以在作坊做工匠，这样可以促使更多的人，愿意永远的成为秦人。还有各国和各族的女

　　人嫁与我大秦男子，生下的孩子就算是我秦人，也可以享受作为秦人的待遇，异族如果愿意改秦姓，说秦语，甘愿归化秦人的也享受同等优待，如果坚持不改的，那就老老实实去

　　放羊好了。”

　　庄襄王对此一一应允，并趁热打铁，立即开始实施了。

　　周良终于携鹰王回来了，申龙甲的爱妻爱婢全赶往乌府观看。申龙甲只能做完功课，才感到乌府见到了久违的周良，周良立即跪伏地上，高声道：“周良幸不辱命，已带了鹰

　　王回来。”

　　申龙甲大喜道：“鹰王在那里？”

　　周良昂然而起，嘬唇发出充满了音乐感的啸叫。

　　破风声由天而至。

　　申龙甲仰头上望，只见一只双翼展开达五尺的灰黑猎鹰，俯冲而下，灵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精光骇人的鹰目冷冷观察周遭的人与物。

　　申龙甲深吸一口气道：“这鹰王不须以铁环镇足，头眼蒙罩吗？”

　　周良傲然道：“当然不用，否则怎算鹰中之王，小人费了一年工夫，才把它寻到，再用了两年工夫日夕训练，才敢带它回来见储君，凭鹰王今后可以为您探敌虚实，保证可建

　　奇功。”

　　乌廷芳拉着周薇来到申龙甲旁，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采飞扬，美艳惊人，见到申龙甲，颇有点不好意思。乌廷芳笑道：“这鹰王生具灵性，好像憧得周良的

　　说话似的，我们刚才无论躲到那里去，都给这头神鹰轻易找出来，连躲在屋内，它都能由窗门看进来，真是好玩极了。”

　　申龙甲暗忖这等若多了个间谍卫星，在高空侦察敌情。太笑道：“既有鹰王上阵，以后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周良再大叫一声，鹰王振翼而起，望空冲去，瞬眼间变成了一个盘旋的小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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