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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章节26 不存在的军队


  [第7章  外传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410节  新章节26不存在的军队

  “哒哒”“哒哒”,在迷龙精确的点射下,缅甸丛林小径里的日军栽倒,而炮弹也在大家的阵地上爆炸。一个九二机枪巢被直接命中,一个同僚飞起落下,落在要麻和不辣的中间,不辣把他扒拉过来看一眼,对着正蹒跚过来的郝兽医大叫:“兽医别来啦!死翘啦!”于是郝兽医以一种叹息的表情蹒跚向另一个方向的伤员。

  要麻“当”、“当”地一枪枪射击枝丛里一个晃动的目标,直到那个中了弹的日军冲出来做濒死一击,在他和不辣的攒射下滚落山坎,然后他心不在焉地在阵地上逡巡什么——“豆饼呢?”

  不辣回答:“拖子弹去啦!”迷龙在一旁骂道,“换枪管子啦!撞上你这么锅夹生饭,机枪快成老套筒子啦!”

  要麻一直在逡巡的人终于出现,豆饼拖着沉重的弹药箱和备用枪管从弹坑里爬了出来,要麻盯着那两位不大配合地更换枪管,副射手豆饼经常要挨迷龙一下不耐烦的殴击。阵地上的炮击渐渐平歇,这也意味着日军的这次攻势再度宣告放弃。

  和这里的人不同,残影守卫的地方是单独列出来的,因为他击杀的日军数量最多,同时也最容易受到日军炮火照顾。发现日军愤怒的想用炮火将整个阵地覆盖后,残影合着蝙蝠、野猪、花生米还有木匠和蛇屁股,一起挖壕沟。在残影变态的力量下,地下一块块岩石被他翘出来。然后工事往地下延伸,几乎成为暗堡,至少九二步兵炮是无法啃掉这个地下工事的。

  一切都是残影变态的力量以及耐力下完成,否则,就算十个人没日没夜的挖三天也不能成功。

  到现在,日军已经攻击了十多次,他手里也留下了五百上下的人头。

  花生米从旁边把装了瞄准器的中正式交给残影,对方一手接过,他把勃朗宁移开,趴在枪槽内对外面还没彻底逃出他视野的日军进行点射,“砰”“砰”。

  死啦死啦用接驳着枪托的毛瑟枪点射追击着已经在撤退的林中人影——这种使用方式意味着他也许在某个德械师呆过,烦啦这次没离开他三米以内,并且确定自己用步枪击倒了一个日军。

  阿译瞄了很久,也许是从这仗从开始到结束那么久,最后“砰”出一个很不光彩的空枪,成了这次阵地战的句号——一只被打落的大松塔掉落下来,以至这些他左近的人都看了他几眼。

  “又跑啦!别打啦!”死啦死啦让大家停火,顺便发着牢骚,“英国子弹不好要啊!”

  于是大家伙儿开始清理和修整阵地,抬走尸体,包扎伤员,因为疲劳过度大家都像是阵地上的游魂,配发没多久的衣服又跟收容站里一个德性了,成了沾满了血和泥的破布。这里的阵地仓促而草率,几乎无法防住炮弹,现在它已经快被炮火撕裂了,大家从浮土中扒出人,从打断的灌木下拖出人。他们不是不想像残影那样修个工事出来,可问题是,他们是正常人,和不正常的人比谁都没这个能耐。

  “砰”,一声枪响,死啦死啦他们已经习惯了,就算不用望远镜他们也知道,每次枪响准能击中日军。

  零碎的小口径炮弹仍在残影那处日本人早已心知了然的暗堡周围炸着,也有小机率的炮火落在旁边五六十米处的死啦死啦那边。但现在可以喘口气了。被踢了屁股的日军没等这边主动出击,两个中队合着后来赶到附近的一个大队开始反扑。

  其他人不能把自己抹成黑皮往林里钻,得保护机场。阵地仗开始,死守,一点点被绞碎。死啦死啦一直推销他的方案:继续往这个死守的机场投送兵力,拖延甚至压垮日军空虚的后防。听着不错,但该军归心似箭,英军忙撤往他们最爱的印度,死啦死啦他们是被扔在缅甸的最后一批。

  他们背后机场上的盟友热心和总部联系,只是为了验证死啦死啦的身份。他们的炮兵一直在轰击据说有日军囤集的遥远森林,拒绝让任何一颗炮弹落在攻击这边的日军头上——这关乎某种残影死啦等人无法理解的尊严,所以不可说服。

  “影座,给。”花生米见残影又打完了一个弹夹,赶紧把空弹夹递上去。

  残影把中正式放下,对他说:“不用了,开工干活。”说完,他拿起暗堡角落的铲子,继续掘土。

  他的力气很大,出手速度很猛,哪怕碰到石头都能让他铲成两半——这样的后果就是几天之中残影连续换了十一把铲子。

  蛇屁股他们在旁边看着,不是他们偷懒,而是残影让他们下来帮自己忙后发现,这帮家伙都在帮倒忙,于是就让他们把自己零散崛起的泥土抬出去,往暗堡上面倒,增加它的厚度。

  豆饼在要麻身边,他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要麻,眼里有点泪水,亮晶晶的,刚才到迷龙身边给他换枪管,被迷龙一阵脚踢拳揍。要麻被他看的心里很不舒服,每次和迷龙干架,他虽然有不辣这兄弟,可都换来一身不轻的伤。“好嘞好嘞,瓜娃子,没得事情就不要哭,啊!”他伸手拍拍豆饼脑袋。

  这时,蛇屁股从暗堡的入口出来,他拖着一个大筐子,费力的把它抬到暗堡的顶上,然后又咬牙发着狠力把泥石倒在上面。

  不辣看着暗堡处,语气带着酸味。“他们有好多挖的东西呢!”

  “瓜娃子的,晓得他们做啥子锤子。”要麻他们也想有这样的防御工事,可谁有力气做这些呀。他们十个人的速度都赶不上对方。一个晚上,仅仅一个晚上就在地里挖出一个大洞。

  死啦死啦大吼:“残影,你这铲子要是再没了,就自己去问英国人要去。”

  暗堡里传出残影的声音,“团座,一个小日本一把铲子,让英国人运一车过来。”

  “那您得说服的了那英国老绅士。”烦啦抽空大喝一声,接着他向康丫牢骚:“一万年不变的小日本。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时炮兵轰。你蹿出来打,步兵退炮兵轰,你不管,炮兵轰完步兵冲,一次次给你耗完了,就这么个死板打法也吃掉半个中国——你服不服?”

  康丫死样活气地抱怨:“我不该改名。我们村师塾本来给我叫康有财,算命的说我其实是何仙姑的丫环投胎,愣给我改叫康丫。”

  烦啦安慰他说:“丫比有财好听多了。四万万同胞怕有四千万叫有财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康丫有点儿犯愣,“是吗?可我觉得我不是何仙姑的丫环,我大男人叫康丫,能折寿成二十五岁。”

  刚抽了点空从残影那边跑过来的蛇屁股听了,忙推搡着他,“呸呸。你快呸呸。”

  康丫很听话,“呸呸。我今年二十五岁。呸呸。”

  远处死啦死啦又在叫烦啦,“传令兵!再无所事事,惑乱军心,视与日寇同谋!”

  烦啦回头,死啦死啦指了指在刚才炮击中被炸塌的九二重机枪枪巢,那意思是你过去打理一下。烦啦艰难地站起来,并且特意绕了点远绕到死啦死啦身边。

  “传啥令?”烦啦问。

  死啦死啦忙活着擦枪,把他的毛瑟712收拾成此阵地上最干净的东西,“我哪儿知道?你不是从徐州打到缅甸吗?”

  烦啦知道他又在损自己了,他瘸过去,那一发七五山炮把整个枪巢炸塌了,除了死掉的同僚外还把副射手炸死在枪巢边,烦啦过去时当兵的正把副射手抬走,但剩下的人很挠头,因为枪身倒还完好,枪架却被炸毁了。“挠出脑花子来也没人管你们的。卖点儿力气,我只出嘴皮子。”他打算袖手旁观。

  烦啦指挥着他们用沙袋垒出一个倒三角的槽口,把枪管卡在上边,枪身用又几个沙袋垫住——死啦死啦看到此时也就不看了,擦完了毛瑟便专心擦他的李恩斯菲尔德步枪——反正烦啦也不是弄给他看的,他让周围的士兵在枪管上又压了一个沙袋以抑制枪口上跳。“瞄就得老天爷帮了,好过没有。”

  烦啦随手抓了一个同僚的差,“你探半拉脑袋帮看位置,被打飞了别说我没提醒。”

  烦啦懒得管他因为刚才那个飞起落下的同僚之死而生的哀恸和因他的说话而陡变的表情,烦啦走开,转身时碰到了郝兽医,并且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的腿。

  “刚动了手术就能乱蹿了?”他有点儿酸溜溜的,“英国兽医是强点儿。”

  “医术和架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一百倍。痛死了,挖掉那块烂肉后痛炸了。”

  郝兽医劝烦啦:“你该躺着。”

  “躺着就只好拿英国话损人,隔着鞋挠,来这说中国话才损得过瘾。”

  他们身后又出了异响,迷龙一脚把他的副射手豆饼踹躺在战壕里,由此引发了要麻与他触及体肤的冲突。要麻又屡败屡战了,因为不辣在,他们有两根脊梁。“不辣上啊!日翻他!”

  不辣喊着冲了上去,“哥哥我给你报仇!”

  周围的人无所谓地看着,迷龙一臂弯里箍着一个,那两位砰砰地对迷龙的肚子和背脊饱以老拳,迷龙抽空子对两人的小腿报之以脚。

  一声异响,肉眼难见的飞行物呼啸着从大家头上飞过,那三个货终于和谐了,齐齐地扑倒,而周围哈哈地大笑。

  蛇屁股说:“笨蛋!是过路的小手炮啦!”那发小炮弹在他们的视野之外爆炸,但并不是这一发,“咚咚”地又有几发飞过,“轰轰”的又有几发爆炸——所有人终于回去自己的阵位。

  死啦死啦悠哉游哉地从紧张到汗毛发竖的士兵们中间走过,那种轻松本身就是一种奚落,他用望远镜观察弹着点。烦啦他们看着自己侧翼的山道,那辆吉普车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上一路七拐八拐拐着急弯而来,那是英军司机为了躲避因为树林障碍而失了准头的掷弹筒炮弹,砰砰砰砰的,那炸点远得像在演习,司机也使尽了浑身解数。烦啦他们在他们的阵地上看着。

  康丫纳闷地问:“他们躲什么呀?一路直蹿不早就过来啦?”

  “他们誓不与你康丫同见识,否则就没了尊严。”烦啦在那里袖着手说。

  郝兽医说:“我说这日军是攻了十几次啦,这英国盟友可还是第一次上咱们阵地来呢。”

  死啦死啦大点其头,“对了。兽医说得对,要客气,要待以上宾之礼。我惦记他们那几门维克斯大炮每天也往咱们阵前打一两个基数。”

  老头儿有点郁闷,因为死啦死啦根本在无心中就把他叫作兽医。烦啦拍老头儿,安慰一下。

  “完啦完啦,撑不住,要拉稀。烦啦,你上午说他们多久没打过仗了?……得得,要跳车啦,一二三。啧啧。”康丫一边观察英国人的动静一边说。

  前运输连副排座康丫在这方面看得比其他人准,小手炮远远地爆着,虽远却也考验着司机的勇气,他终于顶不住一脚把车踩熄了火,扔下他车上端坐的指挥官跳了车就跑,还好绅士风度万岁,他跑两步总算猛省,去扶了老绅士下车。

  老绅士行不乱步,下车后再绕一边去拿下一个精致的公文包,最大限度地考验着他部下的勇气。于是死啦死啦在他们还没上来之前冲身边的人渣们嚷嚷:“仪表!军威!想不想火炮支援!给他们拍舒服啦!”

  他带头整理身上的破布,身旁的人也就整理身上的破布,几个天体爱好者忙不迭地穿上自己的衣服。阿译提醒烦啦:“军装不是这样穿的。”他把烦啦衣服上一直到领口的扣子也给扣上了,勒得后者透不气来。

  烦啦用一种正在上吊的表情整理着过紧的领口,跟着死啦死啦去迎接大英来使,刚才的乌合之众们拉着一个丢三拉四的小队形跟着去扮演仪仗,就大家一向的习气和此地环境,他们已做到了极限。

  残影那边仍在往地下发展,刚才的攻击下,蛇屁股已经回到了暗堡那边,重新成为拨地鼠。

  死啦死啦半真半假地跟烦啦起哄:“快想词!能把老绅士感动得抱你亲一嘴,你立刻就是尉官啦!”

  曾经是中尉的烦啦颇有点儿悻悻,“想从你那儿占便宜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死啦死啦哈哈地乐,“哦?哈哈。我穷嘛。”

  然后大家列队站在阵地口看着那面瓜司机搀着老绅士气喘吁吁地往上爬,烦啦看着老绅士在胡思乱想,所有人像卖水果的,把所有还看得过眼的全拉到了阵地口。烦啦真的开始想词,“最可尊敬的亲爱的先生,荣耀的日不落的战士”什么的,他看着老绅士,“甜心,陛下”这种八杆子打不着的词都快冒了出来。

  大家真的很需要炮火,他们真的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老绅士终于上了来,拿着他的公文包喘着气,所有人齐刷刷一个敬礼,烦啦一个箭步瘸了上去,“最可尊敬的亲爱的先生……”

  老绅士怒眼一睁,再也没有他一向的温文,气都没喘过来他扔过来的便是一堆比日本山炮猛烈得多的语言轰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哪一个国家的哪一支军队?你们根本不存在!你们所谓的四川团已经回到你们的国家!和你们的团长一起!我记不清他那个古怪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绝不是眼前的这个乞丐和骗子!这位巴黎的愚人王是哪个部落的首领?年青的瞪着我的先生?!”

  周围的所有乌合之众都在愣着,而烦啦就是那位年青的瞪着他的先生,而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一纸公文摔到烦啦的手上,他没接,公文散落在地上,烦啦看着,那是英语的,是他们这些天从这座机场和基地提取的全部物资的清单。

  老绅士厉声说:“我必须收回已经被你们骗取的全部物资!立刻!”然后他终于温和下来,这种温和比刚才的狂怒更打击人,“我很抱歉,没能坚持和你们像绅士一样交流。但是这太无耻了,年青的先生,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连一颗钮扣、一粒子弹都不该属于你们。”

  烦啦闭上眼,他听着炮声遥远地在响,他转开脸,看见被排列在战壕里的尸体,然后他强迫自己再把眼睛闭上,但发现他自己在死拧着肩上步枪的背带,再睁开眼时,烦啦发现他已经把步枪下肩,然后拿枪口猛杵着那位老绅士的胸口,幸亏没上刺刀,否则他早被刺穿。

  “它存在吗?我们不存在,所以它是假的!对您来说它不存在!我用我不存在的手指给您一颗不存在的子弹好吗?那边的尸体也不存在!不存在的人守卫着您那座高贵的肯定存在的机场!存在的绅士大人……”

  老绅士白着脸,但为了他那无论如何都要存在的尊严而生挺。烦啦的狗党们一拥而上把他拖开,烦啦挣扎着,这边的人发现他的挣扎主要是为了把那些物资单踩进泥涂时也就由得他了。

  老绅士最后瞧了一眼烦啦的幼稚举动,烦啦也知道,于是枪不再杵在他胸口了,所以老绅士现在看他无疑像看一条基本无害的疯狗。

  “我知道无法与诸位进行理性的交流,我抱歉将会采用更极端的手段。”说完这话,他和他的司机们离开了这边的阵地,艰难地跋涉向他们那辆熄火的车。烦啦被身后的人放开,就势瘫坐在地上,现在他倒是平静了,一个泥巴团子打在他的眼皮上方,他像独眼龙一样转头逡巡着来袭的方向——死啦死啦正在抠着胳膊上的泥。

  “传令兵,三米以内。”说完,他走向阵地后沿,他们已经是在后沿,所以死啦死啦是走向阵地后方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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