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5章 任重而道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是极其简单的道理，简单到连街头的三岁小孩都懂，作为成都府知府的张方平不可能不懂。

　　对张方平的苦心，宋行同样是心如明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真不想跟张之善为敌，他还真想复制合州城的路，让大家获得共赢。

　　只不过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成都府不同于合州城，张之善也不同于梁半城，更何况在合州城还有柳家牵制着梁半城。

　　而在成都府则没有这样的条件，天下大同这种乌托邦式的梦宋行虽然有时候会做，但如果真相信这种梦那就是傻缺得不能再傻缺了。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就是血淋淋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你踏进去，就不可避免地会让一些人站起来，也会让一些人倒下去。

　　从桌上端起酒杯，非常干脆地一饮而尽，沉思半晌才道：“张大人，非是宋行想与张老爷为敌，如果张大人能说服张老爷，在喝汤的时候能给老百姓一点残渣，在吃肉的时候，能给老百姓一根骨头，那我宋行就算想跟他为敌，估计也找不着机会。”

　　张方平沉默，因为他知道宋行说的是大实话，正如前两个月的蚕茧收购战，若非张之善把价格压死，压到老百姓都没有活路，又怎能一斤蚕茧都收不到？

　　饭菜虽然很香，但张方平吃起来却始终觉得没有胃口，临走的时候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

　　待张方平走后，宋行来到锦里的市场，经过柳青青近段时间的努力，这个市场已经初具雏形，看目前的进度，再有十天半月就可以将商品上架正式营业了。

　　在商场的东面设立得有独立的办公室，柳青青正在里面忙着招聘的事情，按照宋行的要求，市场里面无论是卖货的还是打杂的都是成都府的本地人，并没有从合州城调人。

　　见宋行来到，柳青青将厚厚的一摞资料移到宋行的面前，苦笑道：“宋行，你看看这些资料，来应聘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正识数的却没有两个，偌大的市场，如果单靠这些人是没法正常运转的。”

　　宋行没有说话，知道柳青青说的是实话，联想到刚到合州城时的那个包子铺的老板，竟然连简单的加减都不会，这成都府虽然比合州城大得多，但识字的比例并不见得比合州城要高。

　　更何况那时候的读书人都醉心于仕途，似乎除当官跟作作诗填填词之外，好像也没多大用处，如同那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虽然才华横溢，一旦丢官，却只能在青楼里薄幸名了。

　　从那摞资料中随手抽出几份，只扫一眼便觉得啼笑皆非，这些人的名字不是陈三娃，便是李四娃，不是狗娃子就是牛娃子，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一连看了十数份，都没从中找出亮点，也没心思再看下去，沉思半晌后说道：“青青姑娘，咱们要想招些能写会算的估计是不成了，惟一的办法就只能自己培养。”

　　“自己培养？那得花多少时间呀？要知道咱们的市场最快半个月就可以开业了，到时候如果缺少会算帐的人，还真是诸多不便呀？”柳青青听宋行说要自己培养，越发担心起来。

　　柳青青的担心当然是有道理的，谁都知道学习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宋行的这个办法从长远来看没啥问题，但远水却解不得近渴，柳青青要的是立竿见影。

　　宋行则不以为然地道：“青青姑娘也不必着急，我最近编写一本少儿算术启蒙的书，刚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至于半个月后市场开张，你先从其他的商铺调些人过来，等这些人培训到位后再慢慢地撤回去。”

　　说到这儿，又看看外面那个偌大的市场，接着说道，“咱们可以将市场设置一个进口，再设置一个出口，咱们只需要在出口处安放收银处，集中收银，就可以大大地节省人力。”

　　宋行说的正是现代超市的收银模式，柳青青是标准的商人，自有商人的敏锐，当宋行一说完，眼睛顿一亮道：“你说的没错，这样不但可以节省人力，更主要的是可以只用极少数的会算帐的人，就可以完成咱们这个市场的高效运作。”

　　听完这话，一直没说话的梁爽此刻亦接道：“青青姐，陆大哥极熟成都府，而且他以前也是做生意的，不如让他找几个会算帐的人吧，好过咱们现在这种大海捞针。”

　　柳青青点点头道：“爽姑娘说得没错，我的确应该找找陆遇，在陆家没倒之前有个管家，叫陆无双，在理财方面就很有一套，在陆家倒掉之后，听说是回绵竹老家了，我这就让陆遇将他找回来。”

　　这几天柳青青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头疼，如今经宋行这样一点拔，才发觉自己这几天的心还真是白担了，如此简单的问题自己竟然没想到，内心中也不禁感到哑然。

　　宋行看着如释得负的柳青青，将那摞资又推回到她的面前道：“青青姑娘，咱们要想在成都府展翅高飞，就需要大量的人才作助力，你从这些人中挑出一批比较年青的，聪明的人出来，咱们组成一个培训班，我会组织一些府学的先生天天晚上给他们授课。”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接着道，“顺便告之陆遇，让他将咱们这边办培训班的事报道出去，我要让普通的老百姓都明白，读书不仅仅是为做官这条路。”

　　宋行的目标是要在三年之内让成都府的蒙童都读上书，这个目标之所以困难，不仅仅是因为经济的问题，最大的困境还是因为过去的读书人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入仕。

　　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这条路虽然是条光明大道，正所谓一人得道仙及鸡犬，但与此同时，这条路又是一条高风险的路，如果读书不能高中，其后果却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果没法入仕，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就跟废人差不多，让现代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

　　宋行要改变普通老百姓的固有印象，的确是任重道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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