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托塔天王的私生女
茶碗已空，炉鼎中的火烧得正旺。
佟九黎不再开口，仿佛被书生的情绪所感染。江莫尘起身来到窗前，与书生并肩而立。
“你的心是她拿走的？”
“我不知道。”
“那你来此为何？”
“为了寻回我的心。”
“你的心如今在何处？”
“我不知道。可是……她知道。”
“她在城中？”
“今天刚到。”
一连串急促的对话过后，屋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良久，江莫尘开口道：“阁下的故事讲得很精彩。不过故事已讲完，阁下也该告辞了，请恕在下不能远送。”
书生又恢复了之前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抱拳笑道：“两位愿意在深夜请在下喝茶，并听在下讲完故事，甚是感激。两位尊者早些歇息，在下告辞！”
随着院门被关上，屋内江莫尘的脸色转而变得阴沉起来。
两界山的经历让他变得成熟了许多，不再是一个莽莽撞撞的热血少年。通过与书生的一番交谈，书生在重要的事件上轻描淡写、一触即过，让他觉得这件事并不像书生描述的那般简单。
无心无恨？骗一骗臭丫头这样的懵懂少女还行，想要骗过他，真是痴人说梦。
自己打小跟随师父四处游历，这凡世间的什么奇事怪事没有遇到过，怎会看不清楚其中的门道？若不然，那驱魔者的名头可当真是喂狗了。
佟九黎出声打断了江莫尘的腹诽，问道：“臭小子，他那么可怜，你为何不答应帮他，反而还将他赶走？”
看着丫头一脸无知的烂漫模样，江莫尘不禁对她的智商产生怀疑。好歹你也活了好几百岁了，怎会如此单纯无染？看来归羽师伯不放心你一人来尘世间游历，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你若独身而行，恐怕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呢！
面对这个正义感十足的丫头，他还真感到一阵无语。号称混世魔王的尘哥儿可是在赌场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欲擒故纵的把戏在他手中早已玩厌了。
那个无心书生不断挑起他们的好奇心，或许书生真的不知道答案，或许是在故意引他们上钩，无论是哪种可能，最后的结果算是成功了。
至少……眼前这个丫头已经像是一条笨鱼一样咬钩了。
“喂！臭小子，我在问你话呢！”见江莫尘心不在焉，佟九黎有些生气。加上之前被这臭小子害的差点儿撞在门上，想着这些便更加生气了。
被小丫头这么一喊，江莫尘倒也回过了神，抬眼便看到丫头怒气冲冲的样子，心知不妙，赶忙开口道：“这件事，这个书生，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而且，你认为就算我们不愿意卷入这场是非中，就真的能如愿吗？”
佟九黎坐在桌前，用手撑着下巴苦思一阵，开口道：“若不想管，不去管就是了，我们可以自己选择嘛。你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吓唬我！”
江莫尘苦笑道：“谁在吓唬你啊！若是有选择，谁愿意摊上这么一档子破事儿。如今看来，即使不想管也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啊！毕竟这座宅子现在是我们的，那无心书生找上门来，已经让我们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我想，并不止书生一人在关注着这个院子，关注着我们。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等着拨云见日。”
佟九黎正欲开口反驳，却又被江莫尘的话语压了回去：“丫头，你说我师父当初为何要买下这座宅子？他老人家明显是找不自在嘛！以师父的修为本领，不可能看不出这座宅子有问题啊！”
“你都不知道原因，我怎么会知道呀！”
“也许真的是为了我……”
言到此处，江莫尘转身向内屋走去。佟九黎听到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正等着听他说完，却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转身进了内屋。
“喂！臭小子，你倒是把话说完呀！别走！你还没说为了你什么呢！”
听到臭丫头的喊声，江莫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没有回头：“我困了，要睡觉。还有啊，东头那间屋我已经拾掇干净了，你就睡在那间屋里吧。”
随后，内屋的木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屋外气鼓鼓的佟九黎。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江莫尘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在他的记忆中，他跟着师父云逸子去过很多地方，他们一直都在路上，不曾停留。直到来到了落阳关，师父告诉他：尘儿，我们留在这里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
师父真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留在了远处的那座大山中，永远留下了……
想着这些，心中不禁唏嘘不已。
师父出身名门，却钻研一些旁门左道的驱魔之法、镇魔之术，而今自己身世已明，这才明白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那些驱魔之法、镇魔之术全都是为了压制自己身上的半妖血脉觉醒，他们师徒二人决定在落阳关落脚，师父一定会寻一处绝佳的居所，而这座宅子便是上上之选。
若是这般分析，那么这座宅子的秘密一定与自己息息相关。宅子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仅仅只是一颗心的故事吗？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商人们早早装好货物赶着马车出城，也有从城外进来的行人车马。两界山中的神佛之斗对凡尘并没有任何影响，至少落阳关繁华依旧。
东方霞光似火，倾城女子站在落阳关西城墙上，斗篷遮面，看着西方渐白的天空，如同一副绝美的画面。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位黄衫少女，同样也拥有着绝美的容颜。
“我李念柔始终都是他手中的一颗弃子啊！”女子轻叹一声，对身后的黄衫少女说道：“暖儿，你跟着我快二十年了吧。等这件事情有了结果，我便求父亲让你重回天庭。”
“小姐，暖儿不离开你。我季微暖此生都是小姐的丫鬟。”
听到季微暖带着哭腔的声音，李念柔微微一笑：“暖儿，不要说傻话。你们跟着我近二十年，修为未进一步，还受了我的连累在这滚滚红尘经历磨难，我实在有些不忍。我已是父亲手中的一颗弃子，你们不用跟着我受牵连。这件事情父亲已经谋划了数百年，也算是我对他的最后一点孝心吧！”
“小姐，李天王还是很疼爱你的。”
李念柔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话茬。
三十年前，那个所谓的父亲让她去落尘寺偷出尘心果树的种子，并告诉她只要她办好了这件事，便能够重返天庭。当时，她还天真的认为那个一直把她当作野种的父亲突然回心转意了，她还单纯的认为自己终于在那个人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在他的心里也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只是他在凡间留下的一个野种罢了。
当年，自己为了偷出尘心果树的种子而险些丧命，为了给佛门一个交代竟然将自己的灵脉尽毁，成为无根浮萍，日夜都在担心着佛门的追杀。
十年！十年的生死逃亡！
呵呵……他不会想到，他心中的那个野种女儿竟然也会动了凡心，爱上了一个凡人；他不会想到，他手中那枚梦寐以求的尘心果树种子竟然会是假的，他的野种女儿欺骗了他；他更不会想到，二十年前他逼着野种女儿嫁给的那个天才俊杰，会是一个十足的草包笨蛋。
他不会想到……不会想到！
他心中的野种女儿，仅仅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便控制了大唐境内三成的修门宗派。这是他自己谋划了五百年也没有完成的功绩，却被他心中的野种做到了。
可笑，真是可笑！
李念柔望着远方天空的那一片蔚蓝，恨意在心头燃烧。
托塔李天王，我的父亲！
你……
看到了吗？
房间内，季微暖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忽然感到些许伤感。这么多年，小姐受到的磨难她都看在眼里。被毁了灵脉，以废人之躯拼下这么大的基业，这一切谈何容易。然而，小姐却做到了。
想着想着，季微暖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的爹爹，自己的娘亲，现在还好吗？
爹爹曾经是天庭的一个小神，负责看管一名拘押在北冥之海的天庭重犯。有一次去探望爹爹，曾偷偷看了那个犯人一眼，季微暖没有想到那样一个仙姿玉貌，笑颜如花的女子会是一名天庭重犯。她究竟犯了何罪，为何身怀六甲，还要被秘密拘押在此处？
她也曾偷偷问过爹爹，爹爹告诉她，女子腹中的胎儿已孕育了千年之久。
那大腹便便的样子，总是微笑地看着还未出生的孩子，满脸都是融化不掉的爱意。有时候，女子也会望着东南的海面发呆，满脸愁容。
在这个女子身上，一定发生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吧？
二十年前，爹爹假期回家时偷偷告诉她：那名被拘押在北冥之海的女人失踪了。
正是因为此事，父亲和母亲被天帝贬下凡间，在畜生道轮回十世。若非李天王为自己求情，恐怕她也逃脱不了六道轮回的下场。
也是从那时开始，李天王便将她遣下凡尘，让她贴身保护那个从未被他认可过的女儿。
季微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李念柔说道：“小姐，这里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念柔久久不语，她看着东方的日出，喃喃道：“回去……也许我们都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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