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提督到任

　　少年曾经想象过若干次深海栖舰的泊地在什么地方，不过，也从来没想到就这么近。

　　……这里是冲之岛列岛的最北端，距离日本对南西诸岛的控制线只有两三个战列舰炮的距离。倒不如说，日本唯一没有打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小环礁压根还没被勘探到而已。

　　另外，来迎接少年和黑衣少女的队伍也略显豪华。

　　“你说过，像你这样眼睛中的海蓝色火焰，是‘灵魂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使你们复活的怨念本身’的标志吗……”少年转向自己可怕的向导，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这是一支比南方海域舰队都不差的——”

　　曾经被少年唤作战舰ル级的少女苍白的眼神阻止了少年继续说下去。片刻之后，少女微微低下头以示抱歉：“失礼了……即使是在相对比较散漫的‘我们’当中，谈论某些特别可敬的强大总旗舰也是禁止事项，虽然这并不是强制，但还是保持一点敬畏为好。”

　　“啊啊，对不起。”

　　不过，在这样短短几天的交流——其实因为一直在赶路也根本没说几句话——之后，少年就能够这样与之前还是不共戴天死敌的亡灵这样自然地对话，不得不说也是少年的一项特长……？

　　“……如果单论‘个人战斗’的实力的话，我们这支舰队确实拥有不逊于战区主力舰队的实力。”少女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铺直叙，“不过，正如您所知，我们这些‘深海栖舰改’，灵魂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受使我们诞生的怨念束缚……故而，在原本的舰队中也是不听指挥、不好使唤的家伙……”

　　“因此，愿意跟随‘我们’的非改型深海栖舰非常之少，基本上也都是比较高级、完整的家伙了。”双臂戴着拳套版的重炮的少女突然冷不丁接过话茬。

　　“不……话虽这么说你们不也是拉来了8个鬼姬了吗，已经比大部分前线战区都强了吧？”少年还想客气几句。

　　“但是，这里的成员……就是我们的全部成员了。”

　　“……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重新打量起了这支队伍：8个鬼姬、10个正航、22个战舰、18个重巡、1个轻巡……唔？

　　“没有潜艇、只有一个轻巡还是雷击型、没有驱逐……也就是说，反潜能力和隐秘行动能力近乎为零，吗……”少年隐隐叹了口气，“啊啊，不过也没事，这不就是我‘最后一战’的时候面对的光景吗……”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即使没有你，光凭北方海域的家伙们也足够把我打败了。”少年微微耸肩，“……办法还是有的，不过在此之前……”

　　“请各位重新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关于你们‘深海栖舰’对自己的认识、对世界的认识、希望我能够为你们做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你们各自的名字……我不希望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用チ级リ级ル级ヲ级タ级这样的称呼来叫你们。”少年挠挠头，“如果要从我自己开始的话……石田猛，我的名字。”

　　16个深海栖舰改和8个鬼姬面面相觑，都对这个被捡回来的男孩的适应能力感到惊讶。

　　“……那，就由我先开始吧。”曾经被少年称为ル级的黑衣少女向前两步，转过身来面对少年：

　　“我是……确切地说，我曾经是作为八八舰队计划的第一号舰被生产出来的，战列舰长门。直到大和型服役为止都作为旧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也亲眼见证了联合舰队的毁灭。之后……在比基尼环礁作为核试验的靶舰，被击沉……”

　　少年石田猛颤抖了一下：对方这个阴沉却没有怨恨的眼神，既不像自己见过的舰娘长门，也不像自己见过的任何深海栖舰：“你是……地球的战列舰长门直接转变成的深海栖舰？不是舰娘长门？”

　　“……是的。”轻叹一声，ル级改直截了当地回答，“如我猜得没错，我应该就是‘战舰ル级’最早的形态……也就是元祖。”

　　石田猛微微一愣。“元祖”这个说法，之前在听有关舰娘的产生历史时也听人提到过——那还是在自己长官的家中听自己的侄女（仅仅是辈分上的关系）提到的。“也就是，你是现在被我们……称作ル级的战列舰的首舰？以后就管你们这一型叫长门级好了……”

　　“……不，差了点吧。”长门一时无语，“不过，随您的便了……”

　　“……我是，酒匂。”队伍里唯一的轻巡——按照日本的叫法，却被归类为雷巡——说出这句话便躲到了长门身后。

　　“这孩子还没有经历战争，就被当作核试验的靶舰，所以比较胆小……”长门颇疼爱地用手臂护住脸上长着白骨面具的亡灵女孩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胆小，才避免了她的同型舰一样陷入仇恨的漩涡中不能自拔的结局吧。另外，她也是这一型的元祖就是……”

　　“战列舰……哼，算了，‘战巡’金刚……”白发的战舰稍稍拨弄了一下秀美的长发，发出金色灵光的血红双眼盯着石田猛，“我那个……‘比较轻松’的一面大概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吧，嗯哼？”

　　石田猛皱皱眉头，这家伙的大小姐风范可完全不像那个粗中有细、乍看起来只有实际年龄三分之一的疯丫头，倒是有点像榛名，不过又简直是雾岛般的危险就是了：“没这回事，实际上，那场战斗能够只有我一个人伤亡，还要多亏了她呢。”

　　“嘿，这算是恭维吗……无所谓。”曾经被称为战舰タ级的少女香肩微耸，“榛名，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战列舰榛名……”环礁边的队伍中唯一的泊地栖姬向前半步，和金刚并排而立，“只要您不作出对姐姐大人不利的事，我愿接受您的指挥。”

　　“唔……”虽然声音听得出温柔少女的影子，不过这话听着有点危险啊，确定不是比叡么？“你们两位，也是各自等级的元祖吗？”

　　“我是，她不是。”金刚指着榛名说道，“嘛……‘我们’究竟怎样才会成为元祖，这件事我们自己也一直在摸索。只知道，几乎所有易于强化、同时也容易突破的普通舰，其元祖的成型时间都很晚。除了我之外，目前在这里的所有元祖都是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十字路口行动’沉没的……也许这就是理由吧。”

　　“……什么行动？”石田猛有点晕。不过……金刚刚才是不是说了“在这里所有的元祖”？

　　“……比基尼环礁。”长门脸色阴暗下来，“听听下面两位的介绍，您大概就明白了。”

　　“我来说吧，我没你们那么多顾虑。”刚刚接过话茬、颇有点男孩子气概的重巡女孩儿笑了起来，看上去颇有种亡灵所不具备的阳**质，“欧根亲王，来自德国的重巡……嘛就跟长门小姐说的一样，也是在‘十字路口行动’中被作为靶舰击沉的。如果您需要详细解释‘十字路口行动’的话……”

　　“不用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了。”日本和德国是太平洋战争的战败国，想必这个十字路口行动就是把两个战败国剩余的舰船集中销毁吧？

　　“萨拉托加……活着的时候是美国的航母。”头上顶着巨大海兽的少女说完这句话就缩到了后排，“也是沉没在比基尼环礁……”

　　“……诶？”美国显然是战胜国，看来这个销毁行动的范围比自己猜测的要大得多啊？以后还是问问那位欧根亲王好了。不过这倒不是重点……“没想到你们也会说日语啊。”

　　“日语？没有啊？”欧根亲王一脸无辜加天然呆，“我们不是一直在用灵力通话吗？”

　　“……诶？”

　　“……这个，是我一直忘了解释了。”长门赶紧进来补充道：深海栖舰，还有类似石田猛现在这样的亡灵，只要没有遇见令自己无法冷静的事（比如大多数深海栖舰看到船和人——金刚随口补充道）对灵力的控制力是很强的，甚至超过了舰娘。人形深海栖舰只要“一想”要说的话，就可以让自己想让其听到的亡灵听到，既可以在相距较近的多灵之间对话，也可以在相距遥远的两灵之间通信。自然，由于这样的“通信”是直接呈现在对方脑海中的，所以刚刚使用这个的亡灵把它当成用自己的母语说出来的也很正常。

　　“另一种远程通信吗，倒是不错。”石田猛也没有惊讶，“比起这个来，你们有没有谁知道ホ级和ヘ级的元祖现在在什么地方？”

　　呃，半人形的啊……几个家伙都面有难色。“本体在三个以上的深海栖舰，具体来说就是除了酒匂以外的重巡以下深海栖舰，本体都是很难确定的……即使是消息相对比较灵通的‘我们’，也不清楚轻巡、驱逐和输送——照人类的叫法——的元祖是谁。”

　　“那，轻母的元祖是知道的了？”石田猛眼中绽放出一道海蓝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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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テイトク！！！”

　　少女突然醒来。

　　但在意识到任何东西之前——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身躯冰冷，声音带着令人恐惧的颤音。

　　“我……我……”少女低下头盯着海面上映出的自己发出青色幽光的双眼，任刘海挡住自己的脸，“我沉了……我变成了深海栖舰……重巡リ级……哈哈……还没来得及帮上提督任何事……”

　　呃？站在少女身旁的一个ル级和一个タ级一脸迷惑互相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タ级开口说道：“慢着，古鹰……我们本来就是接到那家伙的通知才来转化你的啊……看到你反抗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

　　那家伙？通知？转化？

　　曾经是舰娘古鹰的少女直觉这句话里有着十分不妙的信息，她想要无视这句话，但已经晚了。

　　隐约听其她舰娘提到过的镇守府时常有舰娘失踪的传闻、从没在镇守府见到过间宫和大淀、仅有两支舰队且从未出击却从未遭受正面攻击的镇守府、以及这次仅有由一重巡完成的护送任务。联系起来的话，タ级所说的话的意思……

　　“难道说，那家伙根本只是把舰娘骗过来送死？……难怪‘提督’每次派人执行这个任务都要换人……可是，这样对那家伙又有什么好处呢？生者总不会没事专做对生者有害的事吧？”ル级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奇怪之处。

　　但是少女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两个战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的脸上长出了一副白色的骨质面具。亡灵怨灵化——这是她们的上司姑且称之的一种现象，说的是其她人形深海栖舰在没有被击沉的情况下转变为チ级、カ级、ヨ级的过程。“只有蒙冤而死而不自知，直到转化为深海栖舰之后才得知的家伙，才有很低的可能性发生这种现象。”

　　“听着，”ル级和タ级对视一眼，最后还是タ级走上前来，把手放在曾经是重巡リ级古鹰而现在是旗舰チ级雷巡的少女肩上，“我不知道我们的上司之间做过什么肮脏的交易，不是堂堂正正而是趁人之危击沉你是我们的耻辱。不管怎样……我们没有理由违背你的意志，强行带你去服从跟那家伙做出这种交易的‘提督’的指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即使决定跟我们为敌，我们也无话可说，我们不会抛弃提督的……”

　　“……我对你们、还有你们所谓的‘提督’没兴趣。”少女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没打算跟你们为敌，也没打算跟陆上的家伙们为敌。”

　　“没关系……”ル级还想打打圆场。

　　“我的敌人，只有一个……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少女嘶声说道，指甲深深戳进了因为深海栖舰化而变得更加柔软的手心，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他死了以后，我会自己找个地方了断……用不着你们或者陆上的家伙们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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