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静止世界 上
告别了冒牌的洛肯，萨迦迈着沉重的步伐，独自向洞外走去。
阴暗的洞穴，时不时传来远处呜咽的风声，压抑着萨迦本来就沉郁的心情。
人类帝国的小镇、为了保护孩子而死的女人、丧偶后魔化的狼人、怪异的洛肯，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逐渐串了起来。
事情的真相却仍旧宛如冬天的河水，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封。虽然可以模糊的看清形状，却又无法真正触及。
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瞬间从塔兰冈的前方转移到了后山的一个山洞中。如果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所有的真相都毫无意义。
会不会有什么关键的线索，我还没有注意到呢。萨迦紧锁眉头，仔细梳理着自己的记忆。如果能找到链接两个事件的关键枢纽，或许可以将这谜团破解。
萨迦苦苦沉思了一会，可却没有任何头绪。现在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而且自己对塔兰冈和人类帝国完全不熟悉，如果是奥兰顿的话就好办了。
唉，萨迦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啊。
蓦地，萨迦脑中忽然响起老师说过的话。
记忆中，他因为一次失败的能力检测而闷闷不乐，鲁加诺老师找到了在海边独坐的他，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萨迦，我们身为祭司，不仅仅是施法一项简单的工作。有时候，我们要善于观察世间万物的规律，找出其中最为异常的部分，那就是黑暗所在。如果你学不会法术，也可以试着多多练习自己的脑袋，将来一样能成为一名萨满祭司。”
可惜，自己当时沉浸在力量的追求中，并没有听懂老师的话。
异常的部分......萨迦重复着老师的话，似乎......似乎还真有些地方，格外让他在意。但是......也太多了吧。
不对！不对！萨迦猛然甩甩头，想把琐碎的事情从脑中排除。并不是这样的，现在思考这些凌乱的断线并没有意义，应当是更关键的事才对，关键到左右他的行为......如果有这种事情存在的话......
等等！
萨迦打了个激灵，左右他行为的事情，似乎真的存在。并不只是他的妄想而已。无论是去救助艾薇，抑或者和洛肯产生冲突......
那都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瓦伊？你在哪？”萨迦焦急地环顾四周，小红龙消失在他视野中有一段时间了，明明说了不会跑远，而且凭它那么怕黑，一定会走的慢吞吞地才对。
这小家伙哪去了！萨迦顿时紧张起来，他明明不记得山洞里有岔路，瓦伊绝对是沿着这条路走的。
该死！萨迦感觉不对劲，他不敢再耽搁，迈步向前跑去。山洞中潮湿的雾气渐渐浓重起来，萨迦燃起恶魔之眼，火光摇曳，让他犹如一头地狱中冲出的猛兽。
怎么还找不到出口！萨迦感觉自己跑了很久，终于，空气中的潮湿有所改变，风声也更加清晰。
快到了么？萨迦看着远处石壁形成的圆形空洞，那里应该就是洞口了吧。不过外面也同样是漆黑一片。
果然现在还是晚上么？萨迦呼唤着小红龙的名字，加紧脚步冲向洞口。
然而等他迈出山洞的刹那，异变陡生。
巨大的白光从空中落下，毫无征兆的笼罩了一切。萨迦感觉自己仿佛被光线洞穿了，光柱仿佛一道道长矛，把他刺得体无完肤。萨迦想要叫喊，声音却被瞬间淹没在光海中。
他感到一阵眩晕，从双目一点点传至前额，再传到后脑。萨迦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平衡，在这纯白的世界中，他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柔软的沙土地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
回家了么？
萨迦的意识转瞬陷入虚无。
“萨迦哥哥！萨迦哥哥！”
在急促的呼唤声中，萨迦勉强睁开了眼睛。不过阳光实在过于强烈，双目刺痛的他连忙用手遮挡。
长久地在冰原阴霾的天空下，或是居住于地下龙穴昼伏夜出。萨迦仿佛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明亮的世界。
过了好久，萨迦才缓缓把手放下，看到骑跨在他身上的小红龙瓦伊，无可奈何地笑笑。
“早上好......”
“哼！萨迦哥哥居然扔下我一个人睡懒觉。”瓦伊不满地嘟着嘴，仍旧坐在萨迦胸口上不肯起来。
“啊，最近天冷，要冬眠了吧。”萨迦自嘲地说，没想到自己又昏迷过去，而且又是瓦伊唤醒的自己。
说着，他把瓦伊抱到旁边，从地上一翻身爬了起来。
按照前两次的惯例，肯定又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是萨迦随口问道：“瓦伊，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么？知道咱们在哪？”
“唔，不知道呀！”瓦伊撇撇嘴，显然对萨迦不陪它玩感到不满。
“我起来就发现在这里了，周围那些人都好奇怪的！”瓦伊认真地瞪着大眼睛说“不仅长得奇怪，而且都不理我！”
“哦”萨迦敷衍着答应，他并没在意瓦伊的话，反而觉得很正常。瓦伊这么吵闹而且还贪吃，肯定会缠着遇到的人，被别人冷落了正在预料之内。
萨迦站直身子，眼睛也适应了光亮的环境，于是四下望去。
“我看看......”
萨迦的话还没说完，喉咙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上，他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鲜红的战旗飘扬，坚固的圆形建筑，守卫握着的锋利战斧，以及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甚至是熟悉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恍如隔世的梦境。
萨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到的是如此令人醉心的美景。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故土，奥兰顿。
萨迦没有去掐自己的大腿或是手臂，哪怕自己是在做梦，他也希望慢点醒来。最好能让他永远沉浸其中，忘了所有痛苦的回忆。
萨迦不顾旁边瓦伊的呼唤，他踉跄着脚步，走向街旁的酒馆。
他抬头看见狼肚酒馆的招牌和站在门口的老板娘——瑞洛塔。她正吃力的搬着酒桶，绿色的肌肤上冒出晶莹的汗珠。
“哎！我回来了！我来搭把手！”萨迦胸中涌起一股暖流，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他连忙向瑞洛塔的方向跑去，平时他没少去狼肚酒馆买吃的，一向很受老板娘瑞洛塔的照顾，所以给酒馆帮忙，更是成了他闲暇时的习惯。
然而却没有回答，直到萨迦跑到瑞洛塔身边，他才察觉出情况不大对头。
瑞洛塔似乎比他记忆中的年轻很多，像是个还没结婚的姑娘。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停滞着，甚至看见萨迦，也不打招呼。
“瑞洛塔！你怎么......”萨迦伸手在女兽人眼前晃了晃，对方连眼皮都不眨，犹如一尊凝固的蜡像。
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爬满了萨迦的后背，他呆愣愣地看着这个酒馆老板娘，渴望着从她口中说出一句问候，哪怕不是一整句话，就是一个单词也好。
可惜他没有等到，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萨迦直接伸手拍了下瑞洛塔的肩膀。
不真实的触感让他的指尖触电般的弹回，瑞洛塔的身体没有温度，这个一向以热情著称的老板娘，如今恰似冬日的冰雕。
萨迦觉得脑子里有点恍惚，他转身又走向酒馆里，只见寥寥几个兽人坐在桌边。毕竟这还是上午，兽人们刚吃过早饭，又不到午餐的时间。所以酒馆里相对清闲很多，都是些年老的受热喜欢在这个时间来酒馆坐坐，聊聊年轻时的往事，再喝上几杯野猪酒，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去晒太阳。
萨迦认出了桌边一个熟客的脸，是老兽人古维什。每次来酒馆，几乎都能碰见他。萨迦很喜欢他，古维什学识渊博，最喜欢讲故事。而且老古维什从来不喝野猪烈酒，顶多要上一杯甜甜的果酒，润润喉咙。
“古维什先生！”萨迦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他激动地喊道。
......
老兽人沉默着，他正望着窗外，似乎被其它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先生？......古维什......大叔？”
萨迦叫出古维什最不喜欢的称呼，但古维什仍旧麻木，根本不加以理会。
“古维什先生......”萨迦落寞地说“请您不要这样，哪怕是责怪我一句也好吧。
......
“啊！”萨迦大吼一声，随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发现杯中的酒已然凝固，根本倒不出来。
萨迦明白了，这是一个静止的世界，不过是用了奥兰顿的外表。它的内部，仍旧疑团重重，一股无形却又强大的力量在操纵。
伪装成真实的虚幻，更令萨迦痛心。他一开始的兴奋瞬间一扫而空，这个静止的奥兰顿，把他又拉回了冷酷的现实，似乎更是在嘲笑他，警告他，他永远也再难回到真实的家乡。
奥兰顿明媚温暖的阳光下，萨迦的心如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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