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龙血 下
冰原再次显示出它无情的一面，狂猛的风暴席卷着整片大陆，雪如同一道道白色的障幕，连天蔽日地倾泻而下。气温骤降，就连加什雷格也在费德克的劝说下披上了黑色的狼皮战袍。
这位年轻的兽人酋长正站在他旗舰的舷首，默默地注视着远处飘雪的大陆。他的身后，传来嘈杂的辩论声，加什雷格有点心烦意乱。他伸手拂去船舷上的积雪，雪花和海水夹杂在一起，不少已经结成了冰晶。
“不习惯我们的争吵？”
沉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加什雷格回过头，他知道这船上只有一个人敢这样向他搭话，连名字都不叫。
“还好”加什雷格咧咧嘴，迎上费德克的目光“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辩论。”
费德克听出了加什雷格话中讽刺的意味，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所以无奈地耸了耸肩。
“元素可不只是教导我们耐心，加什，你遇到的萨满或许脾气都太好了。”
“得了吧”加什雷格嫌弃的瞥了费德克一眼，算是回敬他的自夸。兽人酋长一脸烦闷的表情，他转回身，又把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空。
“跟我说说。”费德克毫不在意，他舒展了下身体，把狼头面具摘下，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说什么？”
加什雷格语气淡然，把情绪隐藏的很好。
费德克没急着催促他，他知道加什雷格的脾气。于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直到卫兵为他们端过来两杯麦酒。
“谢了”费德克朝兽人战士点了下头，算是致意。伸手接过两个杯子，他特意回头看了下还在辩论的萨满们，看到每个人手中都有同样的一杯后，才满意的笑笑。
“诺！”费德克先抿了一口自己的麦酒，才用另一只杯子装装加什雷格的肩膀。
“搞什么？”加什雷格不得已转了回来，接过木头大杯，看到里面的淡黄色泡沫后，轻轻皱了下眉。
“费德克，你知道我不......”
“喝吧”费德克打断了加什雷格的话，顺便咽下一大口麦酒“这东西不是只会打断你的思路，它还能帮你暖暖身子。以前冬天打仗的时候，我们没有棉衣，很多战士可就是靠野猪烈酒撑下来的。放心，现在给你的是麦酒，不会醉的。”
加什雷格不再反驳，他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想到或许曾经，他的父亲也曾对着这么一杯酒，不过那杯酒对于父亲和对于他的意义完全不同，他现在有狼袍和萨满的赐福，他的父亲只有这么一杯酒。
“咕咚！”
加什雷格扬起脖子，把杯中麦酒一饮而尽，他的喉结猛然颤动一下，看得旁边的费德克想笑。
不过他没有，只是默默也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才淡淡地问道：“怎样，还要一杯么？”
加什雷格不置可否，他靠在船舷上，抬头看着桅杆，由于是逆风而行，帆已经全部侧了过来，高处的斥候仍然恪尽职守地坐在桅杆的塔楼上，雪把他盖得像是个雪人。
“我很烦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加什雷格缓缓开口。
费德克没有看加什雷格的脸，他觉得这对男人是一种尊重。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在听，并且深有同感。
加什雷格于是继续说道：“我有些不习惯现在的安静，你知道，下雪仿佛让你周围都变得安静了。这和奥兰顿的雪不一样，在奥兰顿，即使下雪，我也觉得很热闹。但这里太安静了。而且，我想你说得对，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萨满居然在一起争吵，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反常......”
加什雷格坦言了自己的恐惧，费德克对此深感意外，他一直觉得加什雷格是个要强的家伙，在某些事情上甚至过于强硬了，这当然不阻碍他成为一个好的领袖。不过，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愿意倾诉，并且寻求帮助了呢。
费德克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事，加什雷格或许还有很多潜力。
“你知道我们在争吵什么？”
费德克没有解答加什雷格的焦虑，而是反问道。
加什雷格摊开手，表示自己没听，因而一无所知。
“是么？我还觉得你会很好奇呢？”
费德克抱着怀，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我是很好奇，只是......”加什雷格想要解释，可说道一半，才反应过来费德克话中有话，于是有些恼怒地吼道“好了！你要是说我听不懂就直白点！我跟你说过，我不明白你们萨满那一套！”
“不理解”费德克意味深长地看了加什雷格一眼“我反倒觉得你有点天赋，你刚才不是说，这里的雪和奥兰顿的不一样么？”
“怎么了？”加什雷格挠挠头，他刚才之是一种比喻，没觉得有什么深意。
“你看”费德克没有明说，而是伸手接住了一片正在飘落的雪花，把手伸到加什雷格面前。
“雪？”加什雷格的眼神更困惑了“很正常。”
费德克轻笑一声，动作仍然不变。加什雷格皱着眉看看萨满，又看看雪花，看看雪花，又看看萨满。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身子顿时一阵，差点向后甩下船。
“怎么！”
费德克点点头，他把手攥成拳头，然后又摊开，晶莹的雪花仍然躺在他的掌心中。
“这！”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加什雷格的理解范畴，他错愕地盯着费德克“你的把戏？”
“当然不是”萨满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小孩子，哄你玩没什么意思。”
“那这雪为什么不融化！”加什雷格大声喊道，引来几个萨满的观望，不过他们很快又回到了争论中。
费德克脸上并没有埋怨加什雷格大惊小怪的神色，他反而用一种格外凝重的语气说道：“因为就像你说的，这不是普通的雪，这也不是经过加强的冰雪元素，它们对于温度的抗性增强了。”
费德克顿了一下，好让加什雷格有时间理解他的话。
“它们是冰雪元素中的战士”费德克轻轻翻了下手腕，把雪花送回空中“就好像你现在穿上了战袍，元素也会在某些时刻武装自己。”
费德克转过头，正看到加什雷格咧了下嘴，像是要开口发问。
费德克用眼神制止了他，又朝萨满们的方向努了下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就是我们一直在争论的问题。很多年轻的萨满，他们都吓坏了，他们没见过如此狂躁的元素。他们还没经历过元素主动找上他们，最开始的感觉就像是梦魇，无数细小的声音在你冥想时闯入你的思维，用混乱的声音表达它们的情绪。冰雪之灵本来是安静的元素，但现在它们不断发出警告，要我们远离。”
加什雷格顺着费德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一些年轻的萨满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的嘴唇被冻得发紫，眼圈有些红，是休息不足导致。他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争论不休。
“好吧”加什雷格点点头“那你的看法呢。”
“我？”费德克扬了下眉毛，似乎没料到加什雷格居然主动征求他的意见“我也几乎没见过这种情况，而且我的想法比较偏激，他们大部分人都难以接受，所以我的想法一开始就被否决了。”
费德克无奈地扯扯嘴角，示意加什雷格这就是为什么他能过来陪他聊天。
“说！”加什雷格突然用坚决地语气命令道“费德克！我只相信你的看法！”
老萨满一愣，随即笑了笑。
“好吧，你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费德克站直了身子，神情也严肃起来“我认为冰雪之灵在备战。”
“备战！”加什雷格一下子紧张起来“对谁？对我们吗！”
“不可能”费德克摇摇头，同时示意加什雷格不要太激动“元素一般不会向凡人宣战。我怀疑这会是一场元素战争，可能是有些元素想要侵占冰雪元素在冰原上的地盘。”
“元素战争？”加什雷格紧锁眉头，他无法想象平时用的火，喝的水居然也有战争，它们又没有斧子，怎么打仗。
费德克没做过深的解释，因为他知道解释了也没用。
“那也就是说，这场暴雪不会是有人要暗算我们吗？”加什雷格总算自己总结出了一点东西“不会是人类吗？或者是那个什么库什么什的怪物。”
“人类？”费德克轻蔑地笑了“他们想要元素帮助他们，估计要再学个几百年。至于库拉彻什，我倒不敢肯定......”
费德克转过身，眯起眼睛，看向冰原的方向。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那么现在冰原上，肯定有些震动世界的事情还埋在雪下。
费德克不知道的是，就在冰原的中部，在深邃的地下龙穴中，被积雪所掩埋的黑暗中。随着一声声磅礴有力的心跳声，毁灭正在获取他的营养，在等待着觉醒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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