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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较量与被刺


  第十二章较量与被刺

  仁川下起了连天雨,阴沉沉的像中国江淮地区的梅雨。颇有点梅时迎时雨,苍茫值晚春的意思。

  连绵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树叶也敲打着罗雨的心。连成片的沙沙声,或缓慢或急促,忽而声音很大,忽而声音又很小,像罗雨起伏的思绪。

  他想起吾在世,想起两千五百年前的孔老夫子,想起安贫乐道的思想,想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别强迫别人去做。

  肖秋算强迫我吗?好像不算,这些都是自己愿意做的。每个人都希望过上好生活,罗雨亦不例外的在寻找。

  那何为好生活呢?像肖秋那样,像朴社长那样,像世界上的大富豪那样。或许是或许不是。那么像自己父母和千千万万普通家庭那样,是好生活吗?或许是或许更不是。

  人们看到的想要追寻的好生活,是物质而不是精神,光有精神没有物质,那只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去超凡脱俗。

  万物皆有自然规律,你能抛开欲界、色界、无色界的烦恼,但恰恰舍不得金、木、水、火、土的诱惑。不受世俗物欲横流的污染和拘束,可能不仅是罗雨做不到,很多人都会在这上面折腰。

  雨滴像肖秋跳动的脉搏,“啪嗒啪嗒”有节奏的拍打着门窗,顺着一排排下落的水溜儿,肖秋的心也跟着往下滑。

  小时候,就懂得怎样伪装自己,当时是因为害怕,他很弱小,更没有抵御能力,只能用这种办法来逃避很多东西。父亲抛弃母亲,母亲又遗弃他,幼小心灵蒙上一层阴影,厚厚的尘埃像阴霾挥之不去。

  和养父母艰辛的生活,让他尝尽世俗的冷漠,练就了超强的抗打压心理素质。他恨社会的不公平,恨那些欺负弱小的人。混迹江湖这些年,他悟出个道理,一切都要不择手段,哪怕牺牲自己的亲人,也要维护自身利益。

  他像蜘蛛,织了一张美丽的大网,在精心布下的伪装里面,蕴藏着无限杀机,等待着他的猎物。

  阴差阳错中罗雨出现了,好像冥冥之中,老天都在怜悯他眷顾他,此刻,他要借力打力,让所有人都臣服在脚下,他想缔造的王国不是金钱,而是要做征服灵与肉的统治者。

  雨还在下。

  罗雨在洗涤中得到净化,肖秋在混沌中悟到永恒。

  早点的时候,朴社长像慈祥的父亲,嘘寒问暖当中,罗雨有些感动,内心深处隐隐悸动了一下。

  朴吉南问自己对SHENQI能否成功有何看法,罗雨做出成功不是问题,关键是人和的回答,听上去颇显某种意味。

  关于原材料在巴西,对巴西知道多少的提问,罗雨更是对答如流,因为早在一年前,这些都有做过功课。

  巴西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国家,土地面积居世界第五,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之一。首都巴西利亚是巴西第四大城市,人口240万,坐落在海拔1158米的高原上,1987年被收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最年轻的。

  巴西种植业发达与相邻的阿根廷、乌拉圭、玻利维亚、智利等国家互通便利,持有巴西护照可方便出入99个国家。SHENQI正需要这样的环境和条件,只要运作得当,这方面没问题。

  朴社长露出赞许的目光,如一把温柔的小刀,剜在心尖上,不疼但痒痒的。

  “那你对仁川又知道多少?”

  “仁川,面临黄海,位于汉江江口的优越位置,与首尔28公里路程,有地铁连接快速方便。仁川有各种企业七千多个,现已成为世界性商业、制造业中心,是一座轻工业城市。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中国华侨最大聚集地,唐人街久负盛名。还有就是茂密的森林和一望无际的水田。”

  罗雨不会打无把握之仗,这些他早都涉猎过。朴社长和肖秋耳语了一会儿,罗雨也和赵明交换一下眼神,继而见肖秋匆匆走出去,然后朴社长就把罗雨引进内堂。

  这是一间很中国化的书房,物品摆放书架构造极具古韵,厅房正中“静斋”二字,飘逸洒脱,颇见书法功底,陈列的书籍分门别类整齐有序。

  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水呈、笔洗、墨床、镇纸等等一应俱全。左侧墙壁上悬挂陋室铭一首。

  业精于勤荒于嬉,

  行成于思毁于随。

  罗雨仿佛行走在人生旅途当中,更像在踏寻朴社长的轨迹。

  书房里,处处隐喻着神秘,墨香中,飘散着岁月的年轮。在中国的水墨渲染之中,这样一个韩国老人,他在想些什么?是否用笔墨书写过艰辛历程,是否用纸砚呈现过世间沧桑。

  “很意外我像中国人是吗?”

  “有那么一点儿,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来,不过您的中文说得很地道。”

  朴社长走到书架前,一双和年龄不符的光滑的手,从一本书中略微颤抖着,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三个帅气小伙子和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中国老式简陋的青砖房前,甜甜的笑着。

  刹那间,朴社长的眼角褶皱了起来,双眸泛着点点泪光,眼神好温暖好温暖。罗雨不忍心打扰他甜美的回忆,陪他默默的入戏。

  这样的神情,在朴社长脸上只停留一小会儿功夫,光彩熠熠的眼睛就变得凄凉,这瞬间的变化仿佛跨越了整整一个时代,空洞的好吓人。

  朴社长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好放回原处。罗雨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咬了咬下嘴唇,站起身下意识的整理一下西装,他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朴社长的表情。但罗雨失望了,朴社长早已恢复常态,在他脸上已无迹可寻。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朴社长在自言自语,年轻人有这样的感受不多了。

  罗雨跟在他身后,老人的背影很挺拔,双肩水平,罗雨很想触摸一下他苍劲的臂膀。朴社长转回头,满眼的慈祥,他告诉罗雨,让你到书房来,只想说一句话----年华一去不复返,事业放弃再难成。罗雨说前辈的教诲,定会铭记于心。

  走出书房,才发现门两侧有一副对联。

  百尺高梧,撑得起一轮月色。

  数椽矮屋,锁不住五夜书声。

  肖秋回来了,带着一个标准的南美州人。

  此人紧贴脑壳的头发,像烫过一样过分张扬的打着小卷儿,深棕色的脸膛映着黑红的色泽,粗壮的睫毛下,如刀切一般的大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阔腮的狮子鼻下,两张厚厚的粉红色嘴唇,因为微笑半开着,露出里面两排像麻将牌一样整齐雪白的牙齿。他穿了一身奶白色休闲西装,脖子和手腕上带着相同质地的项链手链,整个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透着光亮。

  科迪瓦、桑托斯、**拉蒂。葡萄牙裔的巴西人,大家都叫他科迪瓦,父亲是政府官员,他本人在韩国经营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科迪瓦精通葡萄牙语、英语、韩语、日语和汉语,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这次很有兴趣和我们合作。

  肖秋做完详细引荐后,罗雨观察着科迪瓦。能会五国语言的人,智商也不会太低,有语言方面的天赋,说明大脑反应灵活有超强记忆力。在韩国一转眼就碰到两个会中文的外国人,罗雨感觉很有意思,也耐人寻味。

  朴社长一直在用韩语和科迪瓦交谈,罗雨缓缓的把眼睛移到肖秋身上,在两人眼光对碰时,肖秋露出诡异的一笑,罗雨把眼睛看向窗外。

  雨后的天空是湛蓝的。

  在没有任何征兆情况下,万捷遭到袭击而且伤的不轻,在重症监护室,戴着呼吸机心脏监视器。门外聚集着焦急的曲再顺、万宏、于处长等人。

  “不报案了吗?公安局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线索没有?”

  “正在查,还没有线索,要是让我抓到是谁干的,我非杀了他。”

  “说这些狠话有什么用,管好你自己得了,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

  听万宏说话,曲再顺显然很不耐烦,他脑子里在盘算该怎么办。出这么大事连崔林雄都惊动了,附带上次夜精灵被封,崔总责怪曲再顺办事不利,还被骂废物,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跌打滚爬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从来没掉过链子,不想却栽在这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于处长记恨前仇,从万捷出事就联想到罗雨,曲再顺不相信,凭对罗雨初步印象,虽然有点儿过节,还不至于到下死手的地步,因为眼下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于处长又开始想万捷会不会有别的仇人,这家伙捅了三四刀,刀刀要命。而后,他又胆战心惊的,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

  万宏不相信万捷会有仇人,因为他哥做事一向谨慎。但也怪了,万捷刚把车送车库,走到家门口就被捅了,身上的钱包信用卡什么都没动,公安局也说像是报复寻仇不是劫财。

  “回去看好你的夜精灵,别再出啥事儿,另外洗浴会馆工程于处长就多费费心,万捷这也多派人手以防万一。可能这两天崔林雄董事长要亲自来探望,我们大家还是要做好接待准备。”

  曲再顺把一切安排停当后突然问万宏:“咋这么长时间没见肖秋,他人哪儿去了?”

  万宏摊开双手,无奈的做个不知道的手势。

  老胡也听到万捷被捅的事,他在纳闷儿,这是谁干的呢?行凶者刀法挺娴熟,一看就是奔着要命去的。亏了万捷命大,才算躲过一劫。

  他心想,罗雨可快回来吧!不然赶不上好戏看了。

  墨绿色灯光下,尹红娇被衬得像“贞子”,坐在咖啡屋里,正和肖夏说着万捷的事。

  “你知道吗?万捷被捅可能和你哥有关。”

  话一出口就带着恐怖,此时音乐里都有了吓人的因子,低婉的旋律幽幽的和肖夏的心一起颤动。

  肖夏听这话不是很舒服,看尹红娇一本正经的神态,又不像在说谎,不免心中起了疑虑。尹红娇抿了一口咖啡左右看了看,鬼头鬼脑的压低声音,肖夏好像身处鬼屋在和鬼魅交谈。

  “你还别不信,万宏公安局的哥们儿说,好像是你哥的手下,监控录像里有,已基本锁定嫌疑人。”

  肖夏被尹红娇设定的场景吓到,心里开始打鼓,不免有点紧张,一直默念绝不可能,哥哥不会和万捷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尹红娇出主意让肖夏赶紧联系肖秋,没有他的事更好,免得节外生枝。肖夏无奈的告诉她联系不上,尹红娇又叫联系罗雨,肖夏马上怀疑尹红娇的动机。

  鬼就是鬼,比人想的周到。看着急于知道答案的尹红娇,肖夏感觉陌生,曾经的闺蜜在人生拐角处,已然先她一步转换了角色。

  肖夏把刚要说罗雨在韩国的话,遏制在喉咙里,就着咖啡咽了进去。

  “我哥和罗雨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任何人都联系不上,只能等他联系你。”

  尹红娇脸露失望,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趁此机会,肖夏赶忙脱离开阴森话题,问她和万宏处的怎么样了。尹红娇故作姿态,反问肖夏会不会因为她和万宏在一起,影响到她俩的感情?

  肖夏说的干脆,男人的事她从不参与。尹红娇就说不参与好。

  嘴上说着鬼话,心里想着鬼主意。在肖夏这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以后要换一种方法,重新拉近距离。尹红娇想,看来万宏如意算盘打错了,把她这颗石子扔出来没管用。

  得到万捷确实没死的消息后,肖秋彻夜未眠。

  这场在半年前就精心策划好的阴谋堪称完美,从作案到反侦察手段计划周祥天衣无缝,该着万捷命大死里逃生,真是天不由人。

  肖秋辗转反侧,想着万捷,想着万捷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的事情,同自己的怨仇从何而来。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带着遗恨躺进坟墓,去自噬冰冷的孤独。而他肖秋,依然在阳光下自由呼吸,戴着伪善的面具沐浴光明,享受美好人生。

  为了这次行动,早在临去韩国之前,秦亮被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因为这是计划当中的一部分,如果秦亮一切按照计划走,不可能被警方抓到,万一被抓,他绝不会出卖自己,即使最后没扛住,警察也找不到肖秋和这个事件有任何关系,这是计划的后续部分。

  眼下,肖秋要像百米运动员,与对手比拼速度,临近终点要有爆发冲刺,才能多几分胜算。

  这是一个新开盘的小区,很多家都在叮叮当当的装修,人来车往很杂乱,让秦亮躲在这儿是肖秋高明之处。这里的居民都是新搬来的,大多数相互不认识正好便于隐藏,加上秦亮穿了一身油渍麻花XX装潢公司的工作服,撇在人堆里都不会引起注意。

  秦亮躺在简易单人床上,想着行刺万捷的过程。

  为报肖秋知遇之恩,更为压倒罗雨,从新夺回自己在公司和肖秋心目中的地位,秦亮豁出了性命。

  生命对他而言已不是很重要,这么憋屈的活着莫不如死了省心。他在走极端,朝一个自己很清楚的方向,但已别无选择,他必须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三个月前,秦亮进入临战状态,一切都按照肖秋的计划在稳步实施,着手准备反复模拟演练,光观察万捷生活习惯作息时间,就用了一个月。

  他拿笔详细记录在案,必保万无一失,背熟了销毁,然后周而复始再观察再记录再销毁。这条关系着万捷和自己生死的线上,决不能出现纰漏。

  肖秋一再反复强调,要精准掐算出时间,这是整个计划成败与否的关键。怎样避开监控进入现场,行动过程和撤离路线,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和肖秋在韩国时间同步。

  想到这,秦亮点上一支烟,脑海里迅速浮现出惊心动魄的那个雨夜。

  “今天就喝到这吧!实在整不动了,一会儿我还开车。”万捷摆手冲还在给他倒酒的于处长说。

  “你酒量我还不知道,再来半斤都没事,给你倒半杯怎么样?”,于处长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是倒上了,万捷也只能呲牙咧嘴的接受。

  “夜精灵现在收益不错,洗浴会馆工程进展也顺利,餐饮和地产项目下半年也要上马,这都是几喜临门了,该喝点,”曲再顺腆个大肚子说。

  看着殷勤劝酒的俩人,万捷不得不敞开量陪着,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杯,愿望虽好,但和现实永远有一定距离。

  曲总的酒文化有一定高度,向来是喝完这杯看情况再说。于处长酒道已经打开,正在别人劝阻自己抢着喝阶段。万宏则是看热闹不嫌注大,属于最能扇呼自己又不喝的这种。

  酒是越喝越厚,钱是越耍越薄。几人推杯换盏好几轮,说了不少豪言壮语和朋友情谊,万捷看时间差不多张罗着散席,于处长大着舌头勇当保镖非要亲自护送,万捷拧不过只好让他上车。

  好酒量加上好胆量,万捷车比平时开得快,飞速的车轮溅起一层层水浪,雨刷器也像喝醉了酒,别着腿儿在挡风玻璃上“吱嘎吱嘎”迈着醉步,每一次声响,都刮在于处长嗓子眼儿,胃里的飞禽走兽开始相互不容。他赶紧摆手示意万捷停车,没等车停稳,于处长一个趔趄栽出去,哇哇吐出了生猛禽兽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污秽之物又被雨水暴砸,面目全非荡然无存,只留有少许渍迹,粘在于处长裤腿和鞋帮上。

  雨夜,一个黑色身影闪现在岔路口,速度之快像幽灵。路面上早已没有行人,路灯也进入疲困期,懒懒的光晕只照到自己脖子,灯下面一片昏暗,甚至有人走过都不会看到地上的影子。

  秦亮整个人都隐藏在口罩和风衣里,只剩两只警觉的眼睛在观察着。他把右手插在裤兜,拇指按在手机发射键上,每完成一个步骤,都凭感觉按动手机震一下肖秋。

  秦亮看一眼手表,表针在一分一秒的走着,离万捷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秦亮在脑子里又快速复述一遍计划后,用手摸摸别在腰间的卡簧刀,向别墅区门口走去。

  于处长吐了个昏天黑地,此时老肠老肚抽巴到一起,正和他的胃较着劲,大有把其挤兑出五脏六腑而后快的意思。

  “实在是难受,我不送你了,你也别送我,我自己打车走。今天都TM白吃了。”

  于处长带着对“禽兽”的怀念和哀悼,摇摇晃晃冒雨打车去了。看着他踉跄得都走了型的背影,万捷苦笑一下,启动了汽车。

  门卫室里,只有一个保安趴在监视器前打瞌睡,秦亮如入无人之境,比想象中轻松进入小区。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六分,秦亮比原计划提前三分钟来到预定地点。

  还有十三分钟,万捷的车就会准时驶入别墅区,秦亮在脑子里过遍电影。

  万捷用四分钟把车放进车库,绕过来到家门口是六十七步,我在半路截他用十一步,万捷走到五十六步时,我与他同步,正好是他家门口监视器监测不到的真空地段。接下来,七秒钟秒杀他,然后用一分零一秒跑到车前。

  想到这,秦亮佩服起肖秋的智商,这部车是九天前雇人停放到这里的,车上有准备好的衣服和应用之物。

  按计划,秦亮在十一点四十五分零八秒,驾车驶离小区,过两条街道,在十一点五十二分进入停车场,十一点五十五分来到电影城,看十二点夜场,凌晨一点四十九分从电影城出来打车,在藏匿地前三站下车,大约两点十六分步行返回,从另一入口进入。整个计划需要换三次衣服帽子,除了别墅区,其他地方的监控全部绕过。

  此时雨下得正大,万捷也一步步落入圈套。这条通往自家的路,差一点就是他的不归路。

  一切都在预计当中准确无误上演。

  万捷身中四刀,在渐渐有了点儿意识后,强忍着呼吸困难和剧烈伤痛,掏出手机打了110,才捡回一条命。

  公安局接警后到目前为止,只在小区监控里,看到个模糊的穿雨衣的身影,所有线索都像被那场雨冲洗掉了,找不到半点痕迹。

  秦亮感觉手指发热,才知道烟已烧到指尖,烟屁放到嘴里,尼古丁最后的精华,在他强劲的一吸后,吞进肚子里,毒素在口腔鼻腔串通蔓延,麻痹了他的神经。

  看着地上十几张手机卡慢慢变成灰烬,秦亮也随着焦糊的黑烟渐渐睡去。梦中他见到了上帝。

  他很快乐的喊:老头儿,我来了。

  上帝说:我的孩子,你罪孽深重,会被钉在十字架上。

  秦亮说: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是耶稣。

  上帝说:你TM的和我耍贫嘴,我打电话给如来,把你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

  秦亮吓醒了,汗水离开身体的温度。攥在手里冰凉冰凉的。

  崔林雄带着另一得力干将冯春翼,兴师问罪般来到小城。曲再顺等人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生怕崔总再捡起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自己就只能到场院打稻子去了。

  万捷身体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他感谢董事长百忙当中亲来探望,因为伤后需要静养,势必耽误工作。没干出什么成绩,还要董事长惦念,内心很是不安。

  崔林雄叫他不要多想好好养伤,这次特地把冯春翼带来,让他留在这里帮忙。

  曲再顺、于处长等人听罢甚是高兴,一致吹捧董事长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识大体顾大局的境界无人能及。随后陪同视察了夜精灵和正在施工的洗浴会馆。

  崔林雄临走,拱手说了句,一切都拜托诸位。一干人等连忙鞠躬还礼,看着像一帮汉奸在欢送日本鬼子。

  冯春翼确实是把管理好手,没几天功夫,就把一盘散沙似的员工修整得服服帖帖,生意也上了轨道。啥白领、蓝领、圆领的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乖乖的工作起来。

  冯春翼凡事都亲力亲为,大胆推出一四七运营战略,还亲自培训经理人,使他们努力提高思维和语言艺术。提出,服务业要有优良的服务,才是最好的营销手段理念,取得消费者信任把好质量关,才能赢得人心的概念。

  先交朋友后做生意,只要适合顾客口味上帝满意了,那才是做生意的捷径。冯春翼每次培训课,万宏等人都认真在下面做笔记,感觉受益匪浅的同时,也对冯春翼肃然起敬。

  万宏听得直吧嗒嘴儿,心里说,我算什么留学博士,冯总才是正经有才之人。自己应该重新回炉,炼出灵丹妙药,炼出火眼金睛。

  仁川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碧蓝晴空转瞬就阴云密布,起初只有半边天阴沉沉的,而后像聚积足了能量,如千军万马咆哮着席卷而来,速度极快的吞噬掉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乌云一层层的,有种伸手就能够到天的感觉。

  上午十点钟,天黑得就像夜晚,这极大刺激了人们的感官,仿佛生物钟被打破,乾坤倒转天地混沌,使人感到极大的恐惧。街道上所有车辆都打着双闪,疯狂的鸣笛,怎奈速度如乌龟,一走一伸脖只能慢慢爬行。

  云层逐渐融合,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帆布铺满整个天空,开始还是小风伴着细碎小雨,几分钟后,帆布里穿插着白色闪电,在几声炸雷脆响后,天空被撕裂,倾盆大雨瓢泼而降,地上所有的一切,被一泄如注的雨水侵泡,包括心情。

  罗雨有时莫名其妙想要流泪,说不清为什么,一阵阵感到空虚。来到韩国,他几乎把SHENQI塞满脑子,让其他杂念没有生存空间,但这些无孔不入的欲望像水蛭,它在喝你的血,给你造成多处出血点,慢慢的让你的思维溃烂、发炎。

  人总会这山望着那山高,知足常乐,只是挂在嘴边说给别人听的,轮到自己就变成饺子比窝头好吃,认可放下十个窝头饿上三天,也要把那只饺子吃到肚子里。

  赵明在一边看着韩国画报,虽不认识韩文,也被图册里的内容刺激了小神经,时不时还笑出声来。大千世界真的可以包罗万象,犹如东北名菜----乱炖。大家挤在一块儿甭管香的臭的,好的烂的,都在一个锅里咕嘟咕嘟冒泡。

  硬的硌牙、软的酸胃、甜的腻口、辣的烧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肖秋不知何时进的屋子,打断罗雨思索。

  望着肖秋,罗雨好像感到陌生,这是在国内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呢?罗雨很想说,正在琢磨一会儿开会的事,可无论怎么努力,都集中不起精神,这种心理状态好像压得罗雨身心疲惫,四肢酸软无力。

  肖秋似是看出罗雨疲态,这样的精神麻木他也曾有过,那是极大刺激感官神经的,仿佛周围一切都变得空灵,说不上你是在想事还是没想。肖秋只对罗雨说了一句话,转回身做出个剪刀手走了出去。

  这句----没有谁是主宰,我们都有话语权。在罗雨脑海里不停的旋转,像是在施压又像是在鼓励。此刻,如果没有一个成熟的思维,绝不会抑制住即将破腔而出的,狂跳的心脏。

  走世界的人和寻常人还是有所不同,视野开阔思维敏捷。科迪瓦就是这样的人,三十五六岁年纪,经验老到阅历颇丰,加上家庭背景的熏陶,足以使他有笑对一切的轻狂。

  朴社长一如既往的稳重,罗雨迁眼观望,高情逸态里带着泰然自若。肖秋则有着一副察言观色而后动的神情。

  罗雨心里有了底数,自己必须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这场较量,不见硝烟却激流涌动,只有站在云端之上的人,才能布雨兴云。

  科迪瓦言辞激进,牙齿闪着白光,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在中国老话儿里,他属于机灵鬼儿那伙儿的。

  “朴前辈有专业研究室,提炼技术没有问题,资金对大家来说没有问题,在巴西我更没有问题,诸位还在担心什么问题?”

  国际友人一词出现频率最高时,当属六七十年代,罗雨很想把科迪瓦与这个词连起来,可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友人。其实罗雨最担心的就是他那儿,如果出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围绕着SHENQI,围绕着原材料,大家唇枪舌战争论不休。

  科迪瓦几度耸肩,对罗雨说问题很可能出在他那儿,表示不可思议,认为对他的运作能力产生怀疑是不对的,在他的国度,没有办不成的事。这种语气很像中国人酒后吹牛B。

  绕了半天圈子,归根结底罗雨是配方知情人,相当于就是配方持有人。朴社长用明察秋毫的眼神,看向一直不表态的肖秋,那只是一眨眼的事,不过这细微的小举动,没能逃开罗雨视线,随后当机立断,借朴社长的嘴说自己想说的话。

  “朴社长,我看科迪瓦先生有误会,您说原材料在巴西,我们是收购好还是自己种植好,或是整片的购买土地好?”

  朴吉南向沙发背靠了靠,手指自然的敲击着沙发扶手,在没有阐述观点之前,他要看清各方人物到底什么心态,自己才能作出决定。

  在场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可用资源,要想调配得当,首要因素,把大家团结到一个点上,求大同存小异才是关键。

  “罗先生,依我看,最好就地取材为我们所用,在巴西种植园遍地都是,只要把基地建在那儿,我们雇佣他们给咱们种植,那样既省时又省力。另外,我们要买土地而不是去租赁,这是从战略角度考虑,每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差错。还有基地建在巴西还是韩国,我想毫无疑问是在巴西,因为我们想要的所有资源都在那儿,大家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对科迪瓦先生有所顾虑,因为他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罗雨心想,这就是领袖思维,自己明显与之差距悬殊。不过话说回来,该表现的时候必须当仁不让。罗雨清清嗓子和肖秋做下眼神交流后,开启他的时间段。

  “朴社长、科迪瓦先生,联合注册巴西公司和基地建设,首先看中的是,当地有我们需要的地理环境和政策的优越性,生产出产品再返销亚洲是国际品牌。中国有句老话,叫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是亚洲人,当然是按亚洲人口味研制,可购买者却不知道,他们消费的是概念。打着巴西标签,在韩国还免进口税,这是一举两得的方案。剩下的就是我们怎样合作的问题。顾名思义,咱做的是药用饮料,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关键后续还要在里面提炼咖啡因,至于咖啡因的用途,我想朴社长早有想法,这是后话我不妄加评论。如果弄不好,面临的风险不是赔钱而是坐牢,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

  科迪瓦掀拳裸袖抚掌大笑,笑声里充满不屑。不知怎么的,罗雨竟然在他脸上看出楚楚可伶来,有点匪夷所思。

  “我也说一句你们中国的老话,胆小不得将军坐。罗先生应该明白意思。”

  罗雨心说TMD中国老话实在是太多,文化博大精深,还有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你可能都没听说过。不过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肖秋舒眉展眼恰到好处的插了一针,他谈的是合作方式和资金投入问题。在韩国这半年里,经过论证和调研,并聘请资深金融和投资专家做了详实计划,市场前景分析也有相应文案。此项目,拟投资四千八百万美金,中方投入两千万,朴社长投入一千六百万,科迪瓦投入一千两百万。

  “如果我想追加投资呢?”科迪瓦问。

  “绝对不可以,那样的话我们宁愿放弃。您以后可以收购股份,现在必须按合同章程办。”

  罗雨说完话,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把对方推到不利的一面,是谈判技巧之一,不能轻易妥协,要坚持对自己有利的观点。

  科迪瓦再次耸耸肩,像中国人翻小肠似的,又把大家对他的不信任旧事重谈。罗雨笑弯了眼型看定他,用一种平和的连自己都没想到的语气和他说:“科迪瓦先生,在巴西注册公司建立基地,不是容易的事,您把它看简单了。首先,要把别人的种植园收购过来变成我们的,买卖地皮建立基地,这需要政府大力支持,建立产品实验室研究机构,也需要人力物力

  ,你的压力很大呀!万一搞不好,不出问题吗?”

  这次科迪瓦无语了,他早就想到运作的困难有多大,但还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很无能,那样一来,别说是和他谈合作,他连旁听的资格都不会有。

  罗雨已经想好了一套完整的运作体系,但他不会说出来,绝密的东西永远能调动人的胃口,往往会在生死一线上,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最后大家做出三个月后去巴西实地考察的决定,科迪瓦说到时请大家跳桑巴舞、吃巴西烤肉、喝卡沙撒酒。肖秋提醒,还有巴西雪茄和巴西足球。罗雨就联想这世界五大名酒之一的卡沙撒,到底是啥滋味儿。

  他在心里说,热情的桑巴,神秘的瓜拉娜,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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