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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人


  慕容垂发下宏誓,部众们为之神往不已。当下大伙儿趁热打铁,合计其后如何行事。

  现如今秦国正是如日中天,这时候谁敢出头不过寻死而已。说到底,慕容垂这干人眼下也就只有一招罢了,那就是——等!耐心地等!等到秦国哪天衰弱下去,等到老天爷赐下个不世良机,等到自己实力雄厚。。。

  等是要等的,自然也不能干等。悉罗腾进言道:“慕容暐亡国之君,已然丢尽了族人之心。如今数十万鲜卑族人进入关中,正是王上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以王上的威望,只须倾心结交各部,何愁大伙儿不归心?”

  “不错!”高弼道:“依属下之见,大王尽可抛弃前嫌,便是那慕容暐、可足浑氏,甚或老贼慕容评之流,大王也待他和颜悦色,如此一来,岂非高下立判?

  慕容宝听到有些不服,大叫道:“这几个害死了我阿母(大段妃),又差点叫我父子命丧邺城,怎能放过!”

  慕容垂喝止了慕容宝,只见他眼中明灭不定,半晌终于沉声道:“我恨极了这几个贼子,然则高弼所言有理,可足浑氏与慕容暐到底是旧朝太后、皇帝,我若迫得紧了,不免显得太过小气,又少了忠节,多半要失却族人之心;可我慕容垂也不是木头人一个,那老贼慕容评乃是我之死敌,不除他难平我心中怨气!除他之外,哪一个我都可以尽释前嫌!”

  高弼点了点头道:“老贼贪鄙误国,鲜卑人个个都恨透了他。王上若是只对付他一个,倒是无妨!”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极是热烈,直聊到暮色沉沉才各自散去。此刻堂上,独留了慕容令一个陪在慕容垂身边。

  慕容垂看着窗外惨淡的月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元妃在宫中过得如何?若是叫她听到丈人已经仙去。。。诶!只怕她伤心太过,坏了身子。”

  慕容令喏喏不知该当如何回话,便听乃父又问道:“那罗延!可有随儿的消息?”

  “我多方打听,据说邺城城破之日,石头他是与凤皇、清河还有他那没过门的娘子可足浑晴一齐突围而去的。眼下凤皇与可足浑晴两个都在被俘之列,却是不闻石头与清河的踪迹!”慕容令张口即来,显然关注段随的下落久矣。

  “但愿他没事便好!若是落入秦军手中,那邓羌势必要取了他的性命。对了,你说那可足浑晴乃是石头的家妇?”

  慕容令讪讪苦笑:“若非我跑去邺城闹了那一出,只怕石头这娘子早就娶到手啦!现下还算不算得他家妇人,我是当真不知。”

  “随儿如此重情重义,太是难得!听说豫章公已死,既然如此,我便去求天王将那可足浑晴送至咱家居住,日后得了随儿的消息,好歹还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妻室!”

  慕容令重重点头称是,还待说话,却见慕容垂突然背过了身去,站在那里沉默不语。清冷的月光洒在慕容垂的身上,将他的背影照得萧索落寞。

  慕容垂不发话,慕容令自然不敢自行离去,只得呆呆在那里候着,猜不出父亲到底何意。良久,只听慕容垂淡淡道:“那罗延,贺麟他。。。”

  慕容令一震,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接话。慕容垂叹了口气,并不追问,缓缓走了出堂去,月色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元日近在咫尺,天气寒冷刺骨,长安城内却是一片欢腾。

  大军凯旋而归,强燕自此不复存在,秦国一跃成了当世翘楚,纵然是平头小民也不免与有荣焉。长安城中的酒肆里,客栈中,处处都是豪情壮志,人人都显摆着自己大秦人的身份!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长安城便成了这普天之下最为中枢的所在,街头上随处可见各色人种:戴着大头长裙帽、以罗幂遮脸的,一望即知是吐谷浑人;穿着兽皮裘衣,其上油光可鉴的那是高车人;袍袖宽大、**俨然的却不是南边的晋人,多半是姑臧城里来的凉国人;至于西域诸胡,譬如鄯善、龟兹、疏勒、于阗乃至更西的诸色杂胡,或商人叫卖西市,或胡姬当垆酒家,早早便来凑了热闹;自然也少不了鲜卑白虏以及原本臣属燕国的扶余、高句丽等东胡夷人。。。

  这等大世景象,可不叫苻坚与他麾下那一帮子骄兵悍将们乐翻了天?反正佳节将近,这几日朝会是不起了,大伙儿整日价厮混在一处喝酒狂欢。到底胡风尚炽,苻坚也不摆那君王的谱,日日与臣下一齐纵乐,并无顾忌。王猛偶尔觉着不妥,与他说时却也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今日欢宴如常,苻天王的脸色却没前两日那般春风得意,板着张脸,也不与众人交谈,只一味取些干果在那咀嚼,偶尔灌一气闷酒,总是怏怏不乐的模样。

  粗豪的武将们多半忙着拼酒斗饮,未曾注意到天王不豫的脸色;王猛与大伙儿打了个照面就此离去,大把大把的公务等着他处理,若说斗酒,他也的确不善此道;到底还是心机深沉的石越眼尖,一眼瞅出天王的异常,当下端着酒盏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天王!美酒佳肴当面,却不知为何闷闷不乐?臣下无知,但也常怀为主分忧之志,不若与臣一说?”

  呼啦一盏酒下了肚,苻坚白了石越一眼道:“石卿你。。。”突然苦笑了一下:“此事石卿可帮不得忙,不说也罢!”

  “哦?天王但请说来,臣下或能谋划一番,也未得知耳。”石越酒喝得也不少,仗着苻坚性子宽厚,居然追问不止。

  “你这厮。。。”苻坚沉吟半晌,摇头晃脑道:“还不是段淑仪。。。原来那一日夜里邺城乱起,她阿爷不慎死在了乱军之中。也不知她如何晓得了此事,昨夜去她处时,莫说美人入怀,便是一分好脸色都不曾见着。诶!”说完一仰脖子,咕嘟嘟又是一大口酒入了喉。

  “此事须怪不得天王。。。”

  苻坚确实喜爱段元妃,摇摇头道:“总是孤的不是!诶,只是本就千幸万苦才逗得段淑仪开怀,如今却又复闷闷不乐,孤怕是有段时日碰不得她了。”长吁短叹不已。

  当日段元妃勉勉强强入了桂宫,虽说为了圆谎并未抗拒苻坚,只是内心里头天人交锋不知几多,表现在外的自然就是郁郁寡欢。苻坚倒也不以为意,依旧心心念念,加意讨好。时间长了,段元妃心想事已至此,不若索性假意迎合,固宠之下,更加方便自己与慕容垂行事。这样一来态度上不觉好了许多,直叫苻坚乐的是手舞足蹈,心花怒放。

  不料老段死讯传来,段元妃顿时方寸大乱,不由得暗恨起秦军乃至苻坚来,再也做不出迎合之态,只剩得一头一脸的冷若冰霜。苻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自然是大为气沮,今日酒宴上便失了兴致。

  “天王何必不快!如今天王坐拥天下,试想这天下的美人何止千千万万,也不少她段淑仪一个!”石越也是醉了,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放肆!”砰的一下,苻坚手中酒盏重重砸在了几上,酒水洒了满地,幸好厅中甚是吵闹,并未引得他人注目。

  石越吓了一跳,这下子酒醒了不少,只听苻坚道:“你这浑厮又知道个甚么?段淑仪的好,你如何能懂?”说着大大叹了一口气,抢过酒壶直接灌了起来。烈酒不断下肚,他却仿佛毫无知觉,直灌得自己虬髯贴面,襟衫尽湿。

  石越挨了当头一棒,本来还有些不服,不过转念一想,段元妃确实是姝丽无双,又皆成熟大气,自己平生所见除了那清河公主慕容燕以外,似乎还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段元妃的。于是挠了挠头,喏喏道:“可惜那清河公主慕容燕还是全无消息,否则当可使天王尽兴。诶!也不知扶余蔚那里如何了!”

  “慕容燕?”苻坚的双眼霍然亮了起来,酒醉迷离之中,一张精致绝伦的俊脸闪现眼前,那如同希腊雕像般刀刻斧凿出来的深邃轮廓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本就口干舌燥的苻坚不禁咽下了一大口口水,脱口道:“石卿!你去!去将那囚在北宫里的慕容燕送到桂宫,孤今晚便要临幸于她!”

  “北宫?临幸慕容燕?”石越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蓦然省起,送来长安的慕容宗室们正是囚禁在长安城北宫之内。再联想起那日邺城铜雀台上,苻坚酒醉之后把长相俊美的慕容冲说成了神仙中人,对其加意优容,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此刻苻坚口中所说的,正是慕容冲是也!或者说,幻化成苻坚心中慕容燕模样的慕容冲!

  嘿嘿,慕容冲长成这般模样,不做男幸才叫可惜了!石越这么想着,嘴角浮出一丝**的奸笑,当即打定心思,酒筵一毕就去把慕容冲送到桂宫之中。

  不论天王是酒醉后装糊涂也好,抑或是本就对那俊美少年不怀好意也罢,反正这龙阳之好说白了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各国贵族之间多有所闻,还常伴风雅之名。且把慕容冲送去,说不得就此讨了天王的欢心,岂非妙哉?

  无意践董,奈何超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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