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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广州 下


  “在广东,总督都让我三分,还用在意其他的?”

  话虽这么说,马鍫还是先打发人替明磊向两广总督丁魁楚递去拜贴,说好明日上午过去拜见。接着面有难色地看着明磊,“你嫂子这些天一直在发火,你看……”

  早就不出我之所料,要不打马飞奔而来呢?明磊暗自得意,回头吩咐小德子,“用爷和你马大人俩人的帖子去城南的南察院,挑个上好的院子,将夫人安顿过去。”

  马鍫忙点手叫过一个长随,“领小德子去东察院,就说我说的,用为靖江王准备的那个院子就好!”

  (明代的官制,在治所修建的公馆一般分为三等:位于治所官府东侧的称东察院,作为上司巡行的驻扎之所,规模最为壮丽;在治所官府南侧的称南察院,大抵为各道、司、监诸部官员的停留之所;东南面还有一个新察院,是供下下级的官吏借宿的“招待所”,条件最为简陋。)

  所以,明磊知道去住东察院,实在是越级,连忙阻拦,“哥哥,不妥吧?这广州还有丁总督在,这样做,怕给您找麻烦!”

  “怕什么?我到之前,丁魁楚整日只知受贿卖官。广东的官风都被他带坏了。

  自我上任,雷厉风行的整顿吏治,当面叱责了他。因为叔父的缘故,那个老东西一声没敢吭,从此不再敢过问我职权内的事了。

  现在老东西就知道派军士在肇庆灵羊峡一带挖掘端砚老坑石头,制作精美砚台,成天就知道玩赏、珍藏,整个一个老废物。”

  “天高皇帝远的,他一个封疆大吏,就这么废物?”

  “璞麟你还不知道啊?这个老东西就是资历老些,是河南永城人,万历年间的进士,崇祯九年官至河北巡抚。但此公胆小,清兵一来就弃军而逃。由于他"善事权要",当时的大学士温体仁百般周旋,使他免于重罚。

  直到我朝,还是叔父重新启用他,以兵部右侍郎衔坐镇两广。他哪有胆量得罪我啊!”

  丁魁楚这个人,明磊虽然不了解,但单凭马鍫的说辞,就觉得满不是这么回子事。并不是是个进士就都能官运亨通,能做到巡抚的已然算是凤毛麟角了,此公必有吏才,此为一也。其二,丁魁楚临阵弃军而逃,依着崇祯的狠劲儿,赏个全尸,不弃市就算你拣着便宜,得回家偷着乐去了!

  此君能免于重罚,真是好手段,马士英当年也不过如此尔!(崇祯五年,马士英因缴取公款事发被废官,崇祯十四年,周延儒复为首辅,阮大铖贿以千金,马士英才得以复官。和丁魁楚情形类似,故有此语耳。)

  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丁魁楚是在避马鍫的锋芒,以弱视之,单一个忍字就让明磊佩服不已。你自己没有兵权,还敢这样放肆?这就越发显得马鍫的浅薄和弱智。

  更可气的是,这样过早地把明磊孤立出来,和丁魁楚对抗,绝不是以一道之地的兵马对四道那么简单,马鍫算是把自己害掺了。

  凭着明磊的观察,将来要是把马鍫至于自己之下,他必然因怨生恨,指不定会干出些什么;至于自己之上,就算自己答应,刘六他们也不干啊!原本明磊还想给马鍫一条生路,现在看来,留下就是祸害了!

  正好可以用丁魁楚行借刀杀人之策!对付马鍫的调子一定下来,明磊马上联想到范文祺,如果不老老实实地听话,干脆和马鍫一勺烩结了!明磊突然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心狠了?

  看来环境真能改变一切啊?自己才来明代不到一年,就变了这么多。其实也难怪,原来自己孤身一人,现在有家有业的了。宦海沉浮其实说白了,就是零和博弈,不是赢就是输,而且输就意味着死,不是死一个人,而是死一大批人。明磊安慰自己,舍一个人,保全马鍫他一家人的性命,这就是最大的仁慈,比让马鍫活着还仁慈,谁教马鍫是个笨蛋、是个弱者呢?政治永远就是由鲜血和肮脏组成的,而且拒绝退出。明磊既然参加了,就只能玩下去了,不死不休!

  第二天,明磊在马鍫的带领下备了重礼,前来参拜总督大人。总督衙门就在钟楼的东南,连门前的石狮看上去都有百年的历史了。大门前的空场上,摆放了许多木头做的鹿角,大概是栓马用的。进了大门,依次还有二门、仪门,正堂的匾额是成化十九年总督郭泓的手书“公正堂”三个大字。明磊跟着穿过正堂,进入穿堂,治事堂左为掾房、参随房,东有厅,并有翼房。到了穿堂后面,就是总督之宅。

  整个房舍最让明磊称奇的并不是一色的铁楞木柱子,而是房瓦全是铜、铁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马鍫趴在明磊耳朵边说:“老东西怕死,说是防飓风于未然,楞是把房瓦全换了,仅这一项,就用去了一个大县一年的赋税。真是闻所未闻的事!”

  等明磊进了正堂,正中端坐着一个五旬开外的老者,正二品的团领官服,带着乌纱帽。花白的胡须,白净的面皮,已经布满老年斑,一双细细的窄眼眯成一条缝,给明磊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一只会笑的老狐狸。

  明磊见过大礼,规规矩矩的坐到马鍫下手,丁魁楚让下人上了茶,微微一笑,一张嘴就是浓重的河南腔:“老夫和马相关系非常,璞麟千万不要见外,将来有什么话或听到什么,都可以和我明讲,不要太拘束了。

  这里距应天府四千三百里,璞麟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了。老夫特准你在广州多盘恒几天,再去惠州赴任!”

  明磊赶紧起身,躬身答谢:“大帅厚爱,璞麟真是万分惶恐。听说,下官的前任三年没有来赴任,岭东道是广东的门户,璞麟还是想以国事为重,明日就启程赴任,还请大帅海涵!”

  丁魁楚有些恼火,这些马士英的爪牙怎么都不知好歹,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明磊看在眼里,因为马鍫的缘故,实在不好对丁总督表现得太过讨好,场面就这样凝固住了。

  见丁魁楚竟敢给自己和明磊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碰,马鍫把嘴一撇说:“近日,从河南逃荒来了近千人的流民,盘踞在广州近郊,不事劳作,成天敲诈勒索,骗人钱财,聚众斗殴。所过之处,一片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下官也顾着他们千里流落而来,甚是不易,和按察史大人商议了一下,还是优抚为上。可这些河南人竟全是贼骨头,还是一样的胡作非为。下官已经张贴了布告:严厉打击河南帮,有举报河南人的重奖。

  总督大人,以为如何?”

  听马鍫一口一个河南人如何如何的谩骂,丁魁楚脸上有些挂不住,连下人们也听的出来,这是在骂总督大人,这样上门大骂的实在少见。明磊有些埋怨马鍫的孟浪,何必要这么得罪他呢?于是,连忙把话找回来,

  “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更何况是人?据我所知,中州民风淳厚质直,有古风,虽一时好刚,而可以义感。河南人语言少有诡诈,一诉破之,则愧汗而不敢强辩。”

  丁魁楚惊异地看着明磊,“璞麟所言,是王士性对河南的考语。当年,士性远来,与老夫也算秉烛夜谈,受教良多。璞麟竟能熟记此语,实在难得啊!”

  明磊心里大骂,你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王士性是明末大地理学家,光是做官的资历也比你老多了,什么和你谈次话就受教良多,直当我们是不学无术的傻子呢!

  一时又聊起广东的赋税,马鍫抱怨,“别看人家福建地少人多,反倒比咱们富足,真是怪事!”

  明磊微微一笑,“原本闽粤是可以连在一起的,后来,朝廷出了《禁海令》,两地的情况才开始不同。

  正是因为福建地少人多,非常贫苦,所以对《禁海令》是公然违背,有了海外贸易,当然越来越发达起来。

  反观我们广东,相对富足一些,对朝廷的《禁海令》执行得比较坚决,现在反而远远比不上福建了。其实,我们广船好过福船,但与福建海商的实力相比,单一个闽海王郑芝龙的商船和战船加起来,比我们一省的总和还要多上几倍。

  所以说,朝廷纲纪松懈时,谁听话,谁倒霉。这些,全拜执行《禁海令》所赐啊!”

  明磊借此机会,在给自己将来发展海运吹吹风。而在丁魁楚听来,这分明在说自己的不是。真是胡说八道,难道违背圣命就是对的?刚刚对明磊的好感这下又没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自然没有什么聊天的气氛。明磊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和马鍫起身告辞了。

  从总督衙门出来,明磊再没有会见什么人,吩咐小德子备下重礼给按察使史起贤偷偷地送去,处理完夹带的私货再回惠州。明磊当天下午就出发赶奔惠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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