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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城破 下


  1645年的夏天,清军在军事上取得的胜利是惊人的,而远在北京的清廷,进入五月以来,就一直处于亢奋中。江南已定,范文程、洪承畴等,忙着向多尔衮献颂词,修贺表,又有一番忙碌。

  过了数日,又有两处捷报,一是英亲王阿济格,报称追逐李闯,无战不胜,闯贼遁至武昌,入九宫山,被村民斫毙,获住贼叔及妻妾,并死党左光先、刘宗敏等,俱审实正法了。

  一是豫王多铎,报称已经收取南直隶十四个府、州,别遣贝勒博洛,及新授援浙闽总督张存仁,进军浙江,南下杭州去了。此时佳音迭至,喜气盈廷,对于摄政王多尔衮来说,胜利却来得太过容易,他以为两大对手大顺、弘光都已经被打垮,剩下的不过是接受地方,享受胜利果实而已。觉得南征西讨诸将帅,在外多时,应召他们回朝休养,再作后图。遂令英、豫两王,奏凯还朝。

  多尔衮认为天下大定,六月悍然下令全国男性官民一律剃发。越宿复下一谕,令海内军民人等,薙发易服,违者立斩。原来清帝入关,政从宽大,薙发与否,暂听民便,此次谕下,怕死的人,哪个敢以头易发?自然奉旨遵行。当然,也有许多不怕死的人,并且北京就有,还让多尔衮亲眼瞧见了。

  应该承认,这时的多尔衮,已然今非昔比了。他为大清朝建立了如此的盖世奇功,权势当然会急剧膨胀。现在,他一人独掌八旗中的正白、镶白、正蓝三旗,头衔也由“叔父摄政王”,升为“皇父摄政王”。他甚至借口腰腿不便,宣称今后不再对顺治皇帝行跪拜大礼。

  虽然他让出了因为李自成的放火,紫禁城唯一完好的武英殿,将王府迁至东华门外小南城。但他将小南城的摄政王府变成了第二朝廷,每天召集百官来府议事,然后再将已决之议拿到紫禁城去走个过场。后来他嫌跑来跑去太麻烦,干脆将皇帝发布谕旨的玉玺搬回了府中。

  正是:七载金縢归掌握,百僚车马会南城。

  多尔衮没有急着替顺治修补紫禁城,而是将所有工匠索拿到摄政王府,来给他扩建家宅。多尔衮特意给大殿砌了一座高于周围民房五米至八米的大型砖台底座,上面的大殿坐北朝南,为重檐歇山顶、辅以黄色琉璃瓦,四周和大殿内均为几十根朱红色的檐柱结构组成。此外,它窗棂低矮,其殿顶、天花、斗拱、梁架上皆有雕龙画凤的考究图案。正殿前方有山门,在主殿的西边并列建有西配房数间,后边还有正在复建尚未竣工的一组殿宇。

  多年以后,当明磊来到这里追忆这位叱咤风云的风流人物,站在这个整个北京城唯一高过紫禁城三大殿的建筑的台阶上时,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当年这位自己惧怕的对手的无上威仪的。明磊不禁生出无尽的惋惜,毕竟没有和这样的人物对决于疆场。现在,这里已经变成皇家的寺院了,明磊招招手,叫太监记下,“多尔衮信喇嘛教,将这里改作喇嘛庙吧!”。

  那个当着多尔衮的面,拒不剃发的是弘光朝的使臣左懋第。当时,左懋第尚羁居北京太医院,他的随员艾大选,也遵旨薙发,被左懋第杖死。多尔衮闻了此事,命早降的左懋第的弟弟左懋泰前去诘责。

  谁知一见面,左懋第一句“汝乃满清降官,何得冒称吾弟?”就叱出了左懋泰。

  左懋泰是战战兢兢地跑来回报多尔衮的,一路上不断给自己打气,可一进摄政王府的大门,双腿还是不停地打哆嗦,几乎不能走路。左右的众多太监、侍卫对这种奇景早就习以为常了。别说一个小小的汉官,就是那些王爷、贝勒们也大多是这副熊样。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胆小,多尔衮的风疾毛病还是松山之战时留下的,入关以后,病情日渐加重,使他时感“几务日繁,疲于应裁”,因而特别容易动怒。在北京城,连三岁孩子都知道,让“皇父摄政王”动怒是件能让全家立时死光光的可怕事情。据说,但凡有头脸的满族勋贵们,往往也不敢直接同他说话,要时刻守在王府周围,趁他外出路过时,借便谒见。

  多尔衮今天心情格外好,听了左懋泰的叙述,不怒反喜,要亲自提审。不多时,侍卫们将左懋第押进大殿。左懋第瞅见当中一人,三十几岁的年纪,细瘦的身材,虬须,一身八补黄袍,脖子上挂着大东珠素珠,不禁大吃一惊,要不是知道顺治还小,以为见到清朝皇帝了。

  他哪里知道,多尔衮早就穿着皇帝的衣服满日里接受百官的朝见,致使当年朝廷内大部分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一度淡忘了紫禁城皇宫里还有顺治皇帝的存在,而只记得京城有座威风八面的第二朝廷“小南城”。

  多尔衮一双威严的大眼睛,来回扫视这个直立不跪的南蛮子,突然断喝一声:“跪下!”

  左懋第道:“我乃天朝使臣,安肯屈膝番邦?”

  多尔衮得意地笑了:“汝国已亡,汝主已戮,尚有何朝可说?”

  左懋第道:“大明宗支,散处东南,一日不尽,一日不亡,就使绝灭,我是明臣,甘为明死,要杀就杀。”

  “是吗?汝已食清粟已久,还得自称明臣么?”多尔衮耶诺道。

  “汝夺明粟,无理已甚,反说我食清粟,真是强横!”

  “你何故杀你随员?”左懋第道:“我杀随员,与你何干!”

  “这么说,你是不肯薙发了?”

  左懋第道:“头可断,发不可断。”

  多尔衮不由赞叹道:“好个倔强的男子!”颇有英雄相惜的意思。

  语未毕,左侧闪出一人道:“左懋第为崇祯帝来,可饶命,为福王来,不可饶命。”说话的是陈名夏,他虽是降臣,但颇得多尔衮赏识。从左懋第一进来,陈名夏的心就提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多尔衮起了爱才之心,决意收服左懋第。

  原因说出来叫人笑话,自己和龚鼎孳是一见清军入关,就早早跪在道边请降的,和左懋第一比,高下立见。将来,和左懋第一殿为臣,面子上实在过不去。这些,也是可以理解,陈名夏所代表的一批降臣,觉得自己就是一群婊子,怎能容得下一个贞操烈女鹤立鸡群呢!

  左懋第却是一见他,就大怒道:“你是大明会元陈名夏,有何面目敢来插嘴?你怕死,我不怕死。”

  多尔衮此时风疾又起,心头一阵烦躁,不由恼怒地说道:“你不怕死,就令你死。”命左右推出宣武门外处斩。

  左懋第已死,多尔衮心头也平静下来,看着陈名夏,叹息道:“明朝的臣子,要是都如此忠义,恐怕中原是未能平定呢。”

  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名夏满脸通红地告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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