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半句话半首蝶恋花
谢敬之西装笔挺，立在小江南门口，面无表情，目光却远远地看出去，吴京从大门里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他：“谢先生，拍卖会要开始了，您先进去吧。”
谢敬之点点头：“我马上进去。”嘴上虽这么说，可她脚下却纹丝不动。
吴京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了看，只看到一片车水马龙，不由问道：“您等谁呢？”
谢敬之把目光收回来，挪到吴京脸上，向他客套地笑了一下：“吴经理先进去吧，我再等等，她可能路上堵车，迟到一会。”
吴京又往外面张望了一下：“那您快点吧，一会怀会长将亲自为您的画做介绍。”
谢敬之一颔首：“好的谢谢。”
4:00，顾锦时的电脑收到了以第一批测试数据，她和辛宸一起将原始数据和分析后数据对比了一遍，抬起头对欧阳诀和薄伽丘嫣然一笑：“很好，零失误。”
欧阳诀松了口气：“晚上请吃饭吗二位总监大人？”
辛宸欣然点头：“你想吃什么？”
欧阳诀很矜持地想了想：“那就摆驾金玉楼吧。”
顾锦时将原始数据和分析数据一起保存在硬盘里，很认真地问辛宸：“你掏钱？”
辛宸想了想，同样很认真地反问：“咱俩一人一半行么？”
顾锦时叹了口气：“那行吧……”
4:30，第五件拍卖品拍卖完毕，李苑在拍卖场里给谢敬之发短信：“你怎么还不进来？小十呢？”
谢敬之看完了短信，调到了拨号界面，通讯录的第一个人就是顾锦时，他看了那个号码许久，猛的锁了屏，收进西裤口袋里。
5:00，吴京出来找他：“您的作品马上要进行展拍了，您快进去吧。”
谢敬之诧异道：“这么快？”
吴京苦笑一下：“拍卖行已经进行将近两个小时，本来这就是一场小型拍卖会，展拍的东西并不多。”
谢敬之的手伸进西裤口袋，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沉默了一阵，终于点点头：“走吧。”
他进门的时候，拍卖师正在用慷慨激昂地语调请出他的那副作品《灼灼其华》，艳色桃夭开满了纸上的天下，展台上灯光太亮，照的画上的颜料便有些刺眼。
灼灼其华，他看着那幅画，唇角忽然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李苑见他一个人进来，不由奇怪，侧身发问：“小十呢？”
“她没来，”谢敬之道：“她不会来了。”
语调依然温雅，脸上的表情却千里冰封，连眼睛中都透漏出森严的寒意，李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急忙往外掏手机。
“你不用打，”谢敬之的眼睛没看她，淡淡道：“可能是忘记了，现在提醒也来不及，算了吧。”
李苑哆哆嗦嗦地把手机又收回去：“没关系吗？”
谢敬之摇摇头：“没关系。”
展台上的拍卖师邀请怀遇来亲自为这幅画作介绍，台下一片哗然，怀遇虽然顶着滨海美术协会会长的头衔，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席过任何活动，这次居然出山来为一个新人的画作宣传，联系这两天网络上的传言，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地打听，这位谢行止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敬之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灯光略微幽暗，恍然有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感，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收拾的整整齐齐拢在肩上，自然而然带出几分悠远的古典韵味。李苑偷眼看了看谢敬之，动作极轻地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悄悄给顾锦时发短信问问情况。
谢敬之耳朵一动，冷声道：“李苑，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多管。”
李苑尴尬地笑了笑，把手机放了回去，怀遇做完了介绍，拍卖师在台上宣布：“这是滨海美术史上第一位集合不律老人、怀遇会长和周群教授三位大家一齐盖鉴赏章的画作，起拍价，三百五十万！”
谢敬之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出售任何画作。”
李苑大吃一惊：“为什么？”
谢敬之道：“以笔墨来换取生活，不值得。”
李苑默了默：“那你的日常生活开销怎么办呢？”
谢敬之扭头看她：“我打算开一家画廊。”
李苑皱起眉，前段时间章亭用他们公司的人脉，以极低的价格和极好的效果为谢敬之进行了一场商业造势包装，为今天的拍卖会制造噱头，如果今天这幅画以高价成交，那么谢行止这个名字将在中国画坛崭露头角，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开画廊，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我只是说不会再出售画作，又没有说就此封笔。”谢敬之解释道：“我需要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
李苑敏锐地察觉出什么，问道：“这是小十说的？”
谢敬之摇头：“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李苑往竞拍会场看了一眼，台下的叫价已经到了四百三十万：“小江南从来没有拍卖过默默无名的画家画作，你是第一位。”
谢敬之点点头。
李苑又道：“一个新人画家，第一幅面世的作品起拍价为三百五十万，已经够引人侧目，今天这场拍卖，不管最后的成交额是多少，你都会成为画坛的一个传奇。”
谢敬之又点点头。
李苑道：“我是个商人，只会考虑怎样使利益最大化，从商人的立场来看，未来三年之内，你都将会炙手可热，这个时候宣布不再出售画作，有可能会为你带来不利的影响，而且如果你继续出售新作，虽然不一定都会售出高价，但一定不会惨淡而归，现在的富商买画买的是名气，其次才是作品本身，这个道理，你一定明白。”
谢敬之淡声道：“我只是个画师，平生所愿，不过是画出一幅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李苑向展台上的画抬了抬下巴：“这不是让你满意的作品吗？”
谢敬之笑了笑：“今日之前是。”
李苑默了默，一个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小十为什么没来？你们吵架了吗？”
谢敬之摇头：“没有，很好，只是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李苑大惊之色：“你要和她分手？”
谢敬之想了想，继续摇头：“应该……不会吧。”
李苑叹了口气：“谢行止，虽然你很优秀，但是我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因为小十，今天的这一切，你不会这么快的拥有。”
谢敬之的目光又散到拍卖场，叫价已达四百五十万，他收回目光，诚恳地看着李苑：“我很感谢你。”
李苑又道：“我其实很不想摆出一副施恩者的姿态说什么，但是……”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如果你们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还请你多包容她。”
谢敬之笑了一下：“锦时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善良的女人都会有好福气，”李苑说着，举起了手里的牌子，朗声道：“四百六十万。”
谢敬之挑眉看她：“如果没有人再往上加价了，你怎么办？”
李苑一耸肩：“那我就买下了呗，还能怎么办，反正小十知道了，倾家荡产也会把这四百六十万给我还清。”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随之而起：“四百七十万。”
谢敬之轻笑道：“看来她不用倾家荡产了。”
那幅画最终的成交额是四百八十万，拍卖师敲下最后一锤的时候，会场内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拍卖师在展台上，用饱含感情的语调激动道：“千里马得遇伯乐，名画家终逢知音。”
谢敬之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十七时四十分。
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未读短信，也没有一条未接来电，下午五点四十，正好是他们公司下班的时间。
她现在是在加班，还是准备下班呢？
顾锦时一周以来第一次准时下班，辛宸挽着她的胳膊，身后跟着薄伽丘和欧阳诀，他们用一周多的疯狂工作换来的新型数据库第一天测试零失误，大家都兴奋异常，除了两位已经辞职的自由人，辛宸和顾锦时提前请好了明天的假，在路边叫车打算直奔金玉楼，一路嚷嚷着不醉不归。
辛宸给淳于致拨了个电话，让他晚上严阵以待准备接人，顾锦时取笑她两句，给谢敬之拨了过去。
拍卖会已经散场，谢敬之和李苑正在小会议室和吴京聊天，顾锦时的来电闪烁在屏幕上，谢敬之低头看着，只觉得心脏咣当一声。
他起身到会议室门外去接电话，做了个深呼吸，才能声线平稳地发声：“喂？”
顾锦时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行止，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同事聚餐，我们的数据库完工了！”
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拍卖会的事情。
谢敬之觉得他波涛起伏的情绪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瓶冰水，喉咙发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锦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恍然未觉，只道：“你晚上自己吃饭好吗？我可能会回来很晚，淳于致送我，你不用担心。”
谢敬之张了张嘴，半晌，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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