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玄之又玄

　　已是亥时左右，月黑风高，凉意阵阵透衫。

　　在这荒凉的山顶之上，前不着村，后不见店的，又不是熟悉之人的声音，让许云一阵毛骨竦然。许云也清楚，自己有个特点，遇到非常情况的时候，也非常极端，要不镇定自若，要不就六神无主。现下他显然是后者了。

　　“鬼神？灵异事件？”许云的脑中开始一片混乱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惊悚画面在此刻也不住地浮现出眼前，让这些天见惯了生死血腥的许云也心寒不已，非是他意志不够坚韧，而是除鬼神之物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

　　这些情愫都不过是一瞬，如一道闪电在许云空洞洞的脑海中掠过，稍微有些心理准备了，但等及他缓缓将头颅转向偏后侧，还是心脏猛地一大跳，全身血液似乎被冰雪凝住，险些呼出声来。

　　这到底是什么？许云骇然，自打出生十七年，加上在这个世界的一年，经遇不算少，但何时见过这等诡异、稀奇之物？

　　此人比常人高上半头，很是雄健，眼神若利剑般凌厉无比，还着着一身稀世铠甲。一张脸上，看得出本应是很英俊，但三四道刀痕纵横在其间，显得峥嵘无比，给人惋惜的感觉。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身体灰黑若雾，给人一中飘淡的感觉！此刻正叉手注视着自己，脸上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许云险些直接软倒在地，这还真是鬼魂啊？！是这几日辗转在鲜血淋漓和戎兵之中，变得神经敏感了？幻觉？可定睛一看，眼前还是这道阴嗖嗖的身影。

　　“唉，是祸躲不过的。”许云这样想着，也不那么慌张了，直直盯着眼前这半人半鬼的东西。

　　许云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闪闪有神，深邃灵洁，包括他见过的女子，也只有孙尚香比他好看一些了。他的眼睛似乎天生有种吸引人的魔力，让人看得失神。

　　那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一紧眉，似乎有些不满许云对他的吃惊程度，道：“小子，你不对我好奇吗？怎么不出声？”

　　半丈见方的一隅荒地间，又徒然响起了这带着沙哑，令人汗毛直竖的声音。

　　许云又回到了原来那副淡然的样子，笑道：“不是你找我吗？你有什么便会说，我又有什么好问的？”许云可以感受得到，此人应该没有什么杀意，不然在他刚才突然出现在身侧的良好时机，便能将自己一击毙命吧？因而心中的恐慌之意也大减下来。

　　那气态状之人笑笑，像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物，道：“你这小子，有意思，会隐蔽自己的心思而不露，我是原来越喜欢你这小子了。”

　　许云听着这个身材威猛的青年男子说“越来越喜欢你了。”满头都布上了黑线，怎么听上去如此别扭啊？！

　　对面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对劲，连忙大声纠正道：“喂，小子。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不好男风这一口，我连女的都不感兴趣，还会对你有意思不成。”话一出口，发现不说还好，说得是越抹越黑。顿时神色囧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云见他囧样，心中大乐，没想还有这么有意思的怪异之人。当下便道：“喂。有事便讲，我可没有时间与你这鬼魄闲聊。”

　　那人本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神情，此时听到“鬼魄”两字，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触动，眼中一阵失神，抬起头沉沉一叹，“是啊。我不过是个鬼魄而已。”顿时神色黯然，神色肃穆，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月光不大，只有少许透过了密密的竹林，由于下过了一阵小雨，地面上还未干透，松湿不已。许云见他虽然有些怪异，但没什么危险之意，也就彻底放心下。但见那几抹月辉撒在那怪人身上，似乎有些特别的意蕴，在簇簇流转，仿佛在吸收为己用一般，更为幽森的还是竟还有少许穿过了他的身体，倾在了他脚边的泥石之上！

　　许云看他陷入了沉默，也不好去打扰他，怔怔而立，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好奇心不禁大起，直觉告诉他，这决计不可能是平凡之人！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此人。

　　这怪影也没有开始的那般神采飞扬，思绪好像不住往回退缩，突然他那狰狞而又冷峻的面颊上一番扭曲，嘴角一阵抽搐，半开着口，低低呤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过后，仿佛耗费了他全身的气力，缓缓在一块不远处的磐石上坐下，依旧能透过他的身体，见到那坚方的石块棱角，凄凄寒寒，他身躯高大，一身铠甲非常整洁，上头有不少精美绝伦的云纹，没有披风，让许云有种英雄到末路的荒凉感觉。

　　许云见他全身上下无不轻盈透视，这超出了他的一切见识，又怕恼怒了这怪影，“你到底是不是人。”

　　他轻轻一笑，头还是低着，“你说呢，半人半鬼吧。你说是就是，不是也不是。”

　　“呵呵。”他突然仰头看着皓大月亮发笑，笑声不大，却能勾动人的心神，又自顾说道，“舅舅，你说得没错，人的一生确实若浮梦一场，所谓的成也好，败也好，转头来看，都不过是空妄罢了。”

　　他情绪波动大得异常，就如同忽视了许云的存在，神伤不已，如果说他刚才正常的时候如同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那股汹涌气势让人惊骇，震撼，那么此时他倒像个十来岁无依无靠的少年，让人觉得可怜。

　　许云也似乎受到了他的渲染，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舅舅”是何等人物，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你没事吧？”

　　他一阵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端坐在那块大石之上，就凝着满圆的月亮，口中喃喃：“有得必失，月盈则亏。我们难道做错了吗？”

　　许云听着也有所感怀，世间万物何尝不是如此？如这月亮，满得不能再满，那便只能缺了，自己也不正是当日喝得太过，而横遭车祸吗？但又穿越到这三国时空，又怎能说不是一种得？此中冥冥曲折，有谁能计较得清？

　　此中想着，许云不觉对这魂魄有些亲近之意。跨步向他靠近了些，他还在恍恍无觉地直视着北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许云还是忍不住问道。

　　怪人顿了顿，满脸萧然，悲凉不已，苦笑了声自顾道：“我是谁？我是谁？呵呵……”

　　许云有些不爽，和这人说话真是吃力，但也不得发作，看这人孔武有力，又是这怪里怪气的魂魄状态，难保不能几个指头将自己打趴。于是有些按奈着道：“嘿，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怪人这才抬头看向许云，悠悠道：“这很重要吗？人生匆匆数百载，任你风华绝代，气宇盖世，到头不也是那么一抔黄土吗？名字不过是那些无聊之人的谈论之资罢了。”

　　许云听他话语越发流露出消极的感觉，弄得跟什么得道高人似的，心下大为不满，凝声道：“大丈夫生于安乐倒也罢了，但若生于这烽火不断的乱世之中，上为国家，下位家室，便当执三尺青锋，澄清宇内，安民保家，建不世之功，名垂千古。无论阁下是神是鬼，我也照反驳你这番繆论不误！”

　　那人看着激昂不已的许云，神色复杂，欣赏、痛苦、欢喜……尽皆浮现，也不再反驳，神色一缓，只是抬起头道：“你知道我从何而来吗？”

　　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的淡笑，许云配合着猜道：“难道是寺庙之中？还是你本就在竹林当中？”

　　那怪人摇了摇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都不是，我是从你身上的物什而来。”

　　许云闻言大惊，还有这种事情？那岂不是对于他而言，自己基本上没什么秘密可言？眉头一皱，想起时刻被人窥觑，这感觉真的不好。

　　那怪人似乎知道了许云所想，道：“你倒不必如此紧张，我几乎都是处于沉睡状态。”

　　许云也不知是真是假，面色缓和了些，心中开始猜测起来，附在我上的物品之上？那一定是不凡之物，许云想到了孙尚香相赠的手镯，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那么……莫非是它？！

　　许云连忙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一把抓到了这个又是坚硬又是冰凉的物体，呈方状，并不如何占体积。

　　怪人微微一笑，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与刚才忧愁不已的样子大相径庭。

　　“没错！我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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