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空山
方峥几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巴图将他们安排进客房，不得不提一句，巴图这看似粗糙的汉子非常有赚钱头脑。上下两层，差不多有300平左右，特色餐厅和家庭旅馆，能在商业中心置办如此产业，肯定花了大价钱。
他们闷头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歪歪扭扭地从床上爬起来。此时巴图家已经非常热闹，餐厅基本坐满，喀秋莎穿着波点围裙在圆罩间游走，时不时便热情地跟顾客开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
“老猫来信了。”巴图抹了一把嘴上的酱汁。方峥他们在后厨的餐桌处吃午饭，戚寒玉胃口并不太好，简单的捡了两口黄瓜蘸大酱：“在什么地方？”
“哈哈，那老小子可厉害了。”巴图语气微酸的说：“不知道是跟哪个大人物贴呼上啦，现在整天在温泉山庄里享轻福，变成正经商人了，让咱们去他山庄见面呢。”
“好。”戚寒玉站起身，没有任何情绪，吐出一个字：“走。”
“哎哎……我还没吃完呢。”方峥叫了几声，戚寒玉完全不搭理他，他赶紧把半截红肠塞进嘴里跟了上去。
出发前方峥让冉冉留下，可冉冉脑袋里就一根筋：“我哥哥临走前告诉我，遇到什么困难就找你。我现在无家可归，一个亲人都没有，还被扔到这冰天雪地的城市。如果你非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也行，不知道我在天上的哥哥看见之后，会不会生你的气。”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眶，无声的抽泣起来。
“人家闺女跟你出去玩玩还不行啦？”巴图自打见到冉冉后就对她非常好，他是有家室的人，有了孩子之后的男人跟之前是完全不同的，他护着冉冉说：“走，叔领你去，看谁敢得瑟？脑袋瓜子给他削放屁喽。”
方峥苦笑，巴图对他眨眨眼，意思给你个台阶就下吧。
方峥只好投降：“你跟着也行，一切行动听指挥，只能看，不能说，明白吗？”
“明白！”
冉冉破涕为笑，拉住方峥的手左右摇晃。
巴图有辆国产的越野车，他说这叫爱国，还给冉冉举例说明要如何支持自己的祖国，千万不能用小日本的东西，那就是作孽。方峥大概能猜到巴图肯定是部队里出来的，这股子热血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大概四个小时后，汽车由公路驶进了山道。盘山道只有两车宽，偶尔从山上下来的大解放都在轮胎上捆着防滑链，积雪被压得像冰一样光溜，车轱辘打着飘移往山下跑。方峥看了直呼心惊肉跳，这他妈也太夸张了，这得拿超级驾照才行，出来后直接能开坦克了。
两旁挂满雪花的松树向后飞驰，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松树，但并不粗壮，很明显是后期人工栽种的。巴图说早年间这些林子里都是三人合抱的大树，后来大炼钢全给砍了去，紧接着那些有关系的人们成片成片的包山，然后全砍了卖钱。
现在这年月是实在不能砍了，山都砍秃了也太丢人了，赶紧呼吁大家伙往上种。最近的十来年又颇具规模，等这一茬长成了，又得有心怀鬼胎的想办法砍掉卖钱。
“不管啥玩意，只要跟钱挨上边，那就等着遭殃吧。”
巴图点了只烟，车窗摇下来一条缝，将烟灰从中弹出去。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使得方峥心里也跟着凉了半截。
汽车来到山顶，一眼望不到边的松树林中可以看见零星的现代建筑，道路铺得相当精致。两旁是倒垂下来的欧式路灯，路面清扫得一尘不染，能在满山飘雪的地方将地面扫得如此干净，方峥真的要给工作人员竖大拇指了。
巴图跟门卫说明来意，脸蛋通红的年轻人拨通电话询问。
“欢迎光临。”不到两分钟，门卫笑着将一行人放了进去。
车子又开了差不多10分钟，可想而知这里边究竟有多大，每隔几十米便有栋别墅，或是商业设施。所有的外围建筑都是由实木建造，门廊上挂着冰溜子，蓬松的雪花被山风吹散，在阳光下如同细小的光粒，飘扬、盘旋。
“真是个好地方。”
方峥赞美道。
“是啊，好地方。”
巴图语气并不像是夸奖，反而带着复杂的情绪。
汽车转了个弯，这里应该是山庄的中心地带，三座古色古香的建筑成品字形散开，中间是50米长的游泳池，池水冒着蒸气，看样子是热的。旁边的小亭子里坐着个男人，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茶水。
巴图停住车，带着众人向小亭子走去。
“架子越来越大了。”巴图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说：“也不知道走两步去迎一下子。”
“都是自家兄弟。”那人穿一身黑色貂皮大衣，毛领子像道饱满的乌光一般围在他颈子上。他欠身拍了拍巴图的肩膀，一说话就喷出团雾气：“跟你还有啥客气的？外道了不是？”
“有多少年没见了？”他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到戚寒玉面前，笑道：“好像很久了。”
“是啊，很久了，你还是喜欢披着身动物皮，老猫。”戚寒玉面无表情。
老猫耸了耸肩膀，身上的貂皮大衣像缎子一样闪烁光亮，摇头道：“当年冻怕了，三根脚趾头全都留在了西伯利亚，满身的伤病，就换回来个英雄勋章！何苦呢？现在想通啦，日子比以前舒服了不知道多少。”
戚寒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是永远也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因为事情不会有绝对，每个人看见的东西往往都不一样，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别人的生命。
“我有事找你。”戚寒玉突然沉声道。
“我听说了。”老猫语气轻松地说：“都是小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这个忙。”他指着远处的山林，得意的说：“你看见了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说的不是这个山庄，而是这座山！”
“啥？”
方峥咕噜咽了口哈喇子，咋舌道：“山？”
“是，你没听错。”老猫哈哈笑道：“整座山，我想在这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山庄建起来到现在，从没对外开放过。”
“那你建了干什么？”
“干什么？”老虎瞥了方峥一眼，说：“招待领导呗，领导玩高兴了，我就啥都有了。后山有片猎场，我养了几十头梅花鹿、狍子、野鸡什么的，来人就过去打猎，晚上全鹿宴。旁边还挖了个湖，夏天划船、钓鱼，冬天滑冰。”他指着那冒着热气的游泳池，笑道：“看见没，这是温泉。”
“温泉？”方峥瞪着眼睛说：“您这可不是长白山，脚底下都是实芯的，哪来的温泉？”
“挖呗！”老猫大手一挥，说：“往下挖两千米，硬给他挖出来。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你到我这来，就到了天堂。”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戚寒玉，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某种答案，可是戚寒玉始终淡漠的站在那，连动都没动一下。老猫莫名的低下头，声音艰涩：“你……不羡慕吗？”
戚寒玉点头道：“羡慕，谁人会不羡慕？但这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对吗？”
老猫从戚寒玉来到之后，就用一种极度夸张，又毫不掩饰的炫耀态度在叙述。方峥不知道他们从前发生过什么事，但这种赤*裸*裸的张扬方式，绝不会是戚寒玉的朋友所能干出来的事情。
巴图冷笑道：“老猫啊，我劝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个马前卒子。”他跺脚踩了下地面，接着说：“你连这地方究竟归谁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老猫辩解道：“是我！”
“是你个屁！”巴图气极反笑：“我帮你查过，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法定责任人，这座山是假的，早晚把你掉进去。一座山，一整座山，你告诉我，究竟什么人能让国家批给他一座山？甚至连谁是老板都不清楚，你还看不透吗？”
一座设施齐备，不对外开放，挖了两千米的温泉，有湖有猎场的山，居然没有法定责任人，这无疑是可笑的，但却更是可怕的。
方峥不愿再听他们争论，他看着远处雪白的苍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渺小，小到连他是否真的活着都搞不清楚。山风卷着细碎的雪粉落进他的脖子里，方峥缩了缩脑袋，嘿嘿傻笑。
“换茶。”
老猫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大声嚷嚷道：“茶都凉了，赶紧换热的。”
“马上好。”
从屋内走出个装扮似服务员的人，端着热水壶来到小亭子中，将茶壶中的水和茶叶全部换掉，重新泡了一壶新茶。
“是你！”
戚寒玉突然大叫，方峥急忙向她看去，一般情况下戚寒玉是不会突然失态的，几乎没有这个一般情况！
方峥始终没注意，此时一看大叫不得了：“你怎么会在这？单启明！我们满世界找你，**在这单起了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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