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祭司白野
木阿甲只是沉声道：“村子右侧是一面凸出的山脊，可为屏障，不会有事的。”
众人一听此言，皆是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神木村背山面水，但实际上与御龙河之间还隔着有大约两里地远，中间有一大片耕田。这处位置是御龙河与北边山间流出来的一条小溪流交汇处，土地十分肥沃。神木村的原址本来是在御龙河边两河交汇处的三角地带，后来人口越来越多，也为了避开每年夏季的汛期，需要择址建新村，为了保留大片耕地，选址重建的时候干脆就搬到了小山谷之中。当年牧异氏将镇村的祭司巨石台立在了两座小山脊的中间，现在的神木村就在这个石台的北面山谷中。
兽群自西向东而去，应该是不会冲到村里去的。
“还有祭司大人在呢！”都陀道。
众人一听，都放心了不少。在他们看来，祭司大人是可以沟通鬼神，无所不能的。
木阿甲只是胡乱点点头。
“快，我们得快点回村去！”
不是他不相信祭司，实在是担心——留在村里的大都是些老弱妇孺，祭司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分散出这么多力量保护每个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避开兽群。
这一地的猎物是顾不上了，众人匆匆返回。
原本有些坎坷的山路经过兽群，尤其是岐鼪的碾压，变成了宽阔无比的平整大道，倒是让众人的速度快了许多。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不到两刻钟，一群人就回到了村口。
此时离兽群经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尘埃落定。见村中的房屋和山坡上的树木一样，只是被蒙上了一层尘土，灰蒙蒙的一片。
众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满面尘土的脸上随着这一呼气，簌簌地掉落下来不少细细的粉末。
进村的时候，木阿甲回首西望。
夕阳西下，红霞布满了西边的天空，血一样艳红。
他心头猛然一跳，涌现出强烈的不祥预感，险些站立不稳。
身后的大虎及时托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阿甲，怎么了？”
木阿甲摇摇头，稳了稳心神，绕过村口的大石，疾步进了村。
房屋，树木，晒谷场上堆得高高的草垛，屋檐下挂着的麻薯和粟，以及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连常年不断流的小溪里，汨汨流淌的水都是浑浊的，在路上每走一步就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但是，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令人十分不安。
木阿甲停下脚步，回头看众人都迟疑着不敢前进，和相隔不远的都陀对视一眼。
都陀紧走两步，到木阿甲前面，敲了敲门。
都陀被门板上扑簌簌落下的灰呛了一脸，咳了几声。
屋里没有人应声。
其实门没有关上，能容一人通过。但现在天色昏暗，屋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都陀转过头来看着木阿甲，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去找祭司大人！”
祭司白野住在村子北部的溪流旁边。
才刚刚转过村南的一片屋子，在一个转角处，隐隐听见几声草鞋踩在土里的沙沙声，一个人影险些撞击了木阿甲怀里。
木阿甲正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地大掌往前一推。瞬间又觉得不妥，待要收手，却是力已发出，只卸下了几分力道。
亏得来人伸手敏捷，左脚往路边斜斜跨出，侧头腰身下倾，躲过了这一掌。
“阿甲哥！”
来者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堪堪站稳，就兴奋地叫起来。
“东黎。”
“爷爷叫我来接你们呢！”
东黎，父母双亡后被祭司白野收养的孩子。
他口中的“爷爷”就是祭司白野。
少年见到木阿甲等人后，紧绷着的脸放松了下来。
木阿甲看东黎神色没有异常，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往白野的住处走去。
东黎则跟在了木阿甲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情况。
“阿甲哥，你们遇到兽群了吧？是怎么躲过的啊？”
“我们都还在地里干活呢——爷爷说明日恐怕要下雨，大家就想今日把秸秆都收垛好，免得淋雨了。”
“还好爷爷发现得早，鸣锣叫大家回去。”
“那么大的兽群呀！我在屋后的树上看的，吓得我差点掉下树去！”
“爷爷叫大家都回吉庆里，阿洛躲在大虎叔家的木脊树上，想看看兽群。最后还是石云叔叔把他抱回去的。”
阿洛是村长石云的小儿子。他还没说的是，阿洛这小子腿都吓软了，不敢跳下树，只好抱着树枝。一直到他阿妈发现他不见了，让石云赶紧出来找到他。
东黎语气轻快，加上知道村里无事，众人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说话间就到了吉庆里。
吉庆里是个圆形尖顶的大屋，一共有三层，前后两个门。
前门处上几级台阶到地上一楼，通常是集会所用。
左侧有个小门通往地下室，其实是个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房间。这是上古时候常用的建筑模式。
顶楼则是白野祭司和东黎的居室。
现在村里的人都聚集在吉庆里，大部分人都在地下一层。现在兽群过去了，天色已晚，一些妇女便开始忙活着做饭。
祭司白野正倚着柱子，站在一楼的阶梯旁。
他穿着白色的斜襟长袍，全村人都灰头土脸的时候，唯有他不染纤尘。灰白的头发从头顶到两鬓编着许多根小辫，最后在脑后汇成一股，辫子直垂到腰间。眉毛和三寸来长的胡子都与头发同色，稍显杂乱，眉尾有些上翘。原本因尾部微微上扬而显得有些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幽幽地望着东方。
石云站在他身后，神色担忧地四处扫视着。见木阿甲等人到来，他面露喜色。
白野收回目光，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
东黎连忙去扶住他的右手臂。
众人跟着木阿甲上前行礼。
“去看看你们的家人吧。”
白野冲木阿甲身后众人抬抬手臂。
声音平和，一如既往。
众人应声而去。
木阿甲行完礼之后，站在原地没动。
白野抬了手臂，正要对他招手。却变成手挥了挥，慈爱地冲他笑道：“你也先去吧，吃完饭再说。”
转身由东黎扶着上了楼。
木阿甲抬头，见妻子阿丽抱着孩子，正站在侧门入口处含笑看着他，眼中泛着泪光。
楚恪冷眼旁观，觉得白野这人看着挺面冷的，做事倒是很通人情。他脸颊、眼周和额头都有些许皱纹，却并不显得老迈，十分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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