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徭役之乱

　　第二章徭役之乱

　　易大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来到秦代结识的第一个古人居然会是大名鼎鼎的嬴政长子扶苏！易大川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对于扶苏的印象，他的母亲是郑国人，很喜欢当时流行在郑国的民谣《山有扶苏》，秦始皇纳她为妃后十分宠爱，特意将他俩的儿子取名为“扶苏”，“扶苏”二字最早出自《诗经》，是香草佳木的意思，以此做为长子之名，足见秦始皇在这个儿子寄托了很大期望，希望他将来枝繁叶茂，可将大秦王朝的繁荣代代延续下去。

　　“易先生！”扶苏见易大川在沉思着什么，忍不住提醒他，“山路崎岖，夜色渐浓，先生还请小心脚下。”

　　“好！谢谢公子。”易大川回过神来，看到扶苏关心地提醒自己，连对他的称呼也已细心地改为‘易先生’，一点儿都不因为易大川的衣衫破烂而小瞧了他，不由感叹这扶苏果然是人中龙凤，要是将来继承皇位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弟弟胡亥，那说不定这秦汉历史就要改写了。可惜啊，可惜啊……易大川忍不住幽幽叹息了一声。

　　随着易大川的这一声叹息，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全部湮没到地平线以下，夜色覆盖了整条山路。护送着扶苏的秦兵们点燃了火把，开始加快前往大营的步伐。他们素知大公子喜欢在傍晚时分前往长城附近欣赏大漠的落日，可今日的行程让突然冒出来的易大川给耽搁了，此刻天色已经黒尽了还没有来得及赶回大营，可千万可别出什么差错。

　　越是这么想，越是不省心！扶苏一行从山坡翻越而下，刚回到通往大营的平路上，就看到前方一群黑压压的人潮涌了过来。

　　“公子！公子！公子救命啊！”领头之人凄厉地大喊着，拼命向扶苏这里跑来。他的身后起码跟着百十号人，也一样呼天抢地，恸哭哀号。再往后面，是一队秦兵在追赶，他们手里操着草鞭不停抽打着落在最后的人，喝止其停下奔跑。可那些人怕被打死，哪里肯停，越发拼命地往前奔来。

　　“这是怎么了？”扶苏面色一沉，停下脚步。

　　秦兵屯长从前面退回来，跪倒在扶苏面前：“禀告大公子，前方那些人是作乱的民夫，为策万全，还请大公子随我绕小路前往大营。”说完，屯长指了一下右侧草丛中的一条支路。

　　民夫？看来是秦始皇为了修建长城从各地征召来的徭役吧！易大川借着火光仔细瞧去，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还个个神色苦楚，眼含泪水，此时被身后的秦兵驱逐鞭打着，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这些秦兵果然没有人性，易大川恨不能冲上去喝止他们，救下徭役。

　　“给我住手！让他们上前来说话。”出面的人还是扶苏。

　　屯长着急地想要劝住扶苏：“大公子！不可啊！”他心想今天自己当值，先是碰上个怪人易大川，现在又碰上了这些作乱的民夫，运气真是糟透了。

　　扶苏望向屯长，眼中露出凌厉的光：“我到这边塞，就是为了替父皇修建长城，为了管驭这些民夫而来的，此刻哪有避开的道理！”

　　见扶苏陡然间气势慑人，屯长哪里还敢进言，只好无奈地退到了一旁。

　　话语间，百余名民夫已经奔到了扶苏脚边，黑压压跪了一地。

　　“各位，请起身，有何苦衷可直言不讳。”扶苏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字字清晰。

　　“公子啊！请您为我们做主啊！”领头的民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由于辛苦劳作风吹日晒，脸上的皮肤都已干枯起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愈加苍老，他用昏黄的眼睛看着扶苏，激动得嘴唇瑟瑟发抖讲不出下文，半晌只是流下两行浊泪。

　　扶苏上前两步道，“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

　　老头渐渐缓过劲来，他指着人群中一个被人半抱着的昏迷少年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的粮食越来越少，可是每天干的活却是越来越多。好多徭役都撑不住，病倒了，饿死了。这个孩子是半年前才来这里的，他实在受不了饿，去粮仓偷了些干粮吃，可是……”老头双眼发红，声音发抖，“可是……可怜这孩子一口干粮都还没有吃到，就被兵爷们发现，打了个半死啊！”老头抹着眼泪扑通一声磕头到地，“我们是不忍心看他被活活打死，才和兵爷们起了点冲突，逃跑出来的。请公子为我们做主啊！”

　　在老头讲述情况的同时，易大川和扶苏不约而同都望向那个昏迷的少年。瞧那小小的身板儿弱不禁风，估计只有十四五岁，饿的就剩一副皮包骨头，还被打得头破血流，实在让人不忍多看。

　　扶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悲悯与不忍：“各位，你们受苦了，我扶苏为今日之事向大家致歉。”说着他长揖到地，然后转身对屯长道：“传我命令，明日起每个徭役大棚都加粮食一石，不得有误。至于这些民夫今日逃离之事，可既往不咎。”

　　“这……”屯长的眼神中闪过些许为难，但仍然答应下来：“诺！”

　　“立即去办！”扶苏朝屯长示意。

　　“诺！”屯长早已没了脾气，不得不从地退了下去。

　　民夫们见扶苏非但没有惩罚他们，还增加了每日口粮，都是激动不已，跪着不起连连山呼谢恩。一时之间，夜色里充满了民夫们的感谢叩拜之声。

　　易大川看扶苏处理事情十分爽快，一下子就摆平了民愤，且他确能做到忧民之所忧，立刻决定开仓放粮，实属难得啊。

　　但是，事情远非是易大川想得这么简单，也非扶苏所能料到。

　　就在屯长退离扶苏身边的一瞬间，一道银色的冷光夹着凌厉的攻势朝着扶苏飞速袭去，月光下易大川看的真切，这是一柄小巧的袖箭，箭头处盈盈闪动暗绿光芒，像是喂了毒药。

　　“公子小心！”易大川大叫着冲过去，一把推开了愣在原地的扶苏。

　　被这么一搅和，袖箭没有射中扶苏，但易大川没有能躲过它强劲的射速，仍然被擦伤了肩膀。

　　“易先生！”扶苏惊呼，同时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这柄剑是扶苏随身带的，轻巧之极却锋利之极，只见剑身一弹寒光现，已闪出数朵剑花来护住受伤的易大川。

　　“公子，我没事，刺客的目标是你啊！”易大川赶紧提醒扶苏。

　　扶苏当然明白，刚才是因为实在出乎意料才不小心着了道儿，这会儿他已经全神戒备，刺客哪里还能这么容易近身？

　　扶苏周边的秦兵和才走出数步远的屯长也用最快的速度回防过来。

　　有备而来的刺客，速度自然更快。只见跪在地下的民夫中有数十条身影在瞬间同时跃起，直扑扶苏而来。他们显然是藏匿在徭役之中，才得以有机会靠近扶苏。

　　“扶苏！纳命来！”刺客的头人手持短刀，最先扑至扶苏面前。这人竟然就是那个晕迷的少年徭役，他刚才虚弱的样子显然是假装的，此刻双目露出凶光，挥动着短刀向扶苏攻去，招招狠毒招招致命，他年纪虽小但看的出来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扶苏舞动软剑与之对峙，丝毫不落下风，但神情中隐隐流露出被欺骗的痛心。

　　同样，徭役里那个领头的老头也是刺客之一，他正与赶来的屯长缠打在一起。另外几名刺客则被秦兵围住了。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

　　百余名徭役知道他们自己被刺客利用了，惊恐万分，心想此番难逃一死，这时见扶苏等与刺客们交手无暇顾及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想要逃走。秦兵们哪里会放过他们，分出几人去拦截，只是瞬息间秦兵挥着青铜戈已经撂倒了好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徭役。

　　眼看无辜的人就要血流成河，他们本不该为这场阴谋付出代价！易大川捂住受伤的肩膀，忍痛冲到了徭役之中，吼叫着：“大家别慌！不要跑！你们无罪啊！”可整个局面都已经混乱了，谁还能听到大川的叫声，易大川在人流中被推来攘去，他看到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绝望和恐惧，他也深刻地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原来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这样微不足道。

　　发疯般逃窜的民夫们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对死亡的恐惧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厉害，在绝望中他们开始了反击，有搬石头砸的，有抢兵刃砍的，有徒手搏斗的，为了能活命他们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刺客们显然是有预谋的，这些民夫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和最佳的帮手。果然，寥寥数十个秦兵们抵抗不了这么多民夫和这么多刺客一起发动的冲击，连连败退。他们顾此失彼，有被刺客砍死的，有被民夫围攻打死的，还有被人潮活活踩死的。

　　看到大秦的战士和子民在互相残杀，扶苏不由双目含泪，舞剑的手势慢了下来。少年刺客见有空隙闪出，冷笑一声，一柄死亡之刀以无可抵挡之势直插向扶苏的胸膛。

　　杀了秦始皇最心爱的儿子，方能抚慰亡国人多年来痛苦的灵魂，也能断了大秦帝国千秋基业的妄想！这些刺客们为了今天这一刻，已经在徭役中潜伏了很久，多则数年少则数月。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取得扶苏的性命是他们活着的唯一目标。眼看，这一刻就要到了。

　　身陷在徭役之中的易大川浑身惊出冷汗，扶苏不能死，他还不能死！就算他真要英年早逝，也不该是现在啊。可是，看情形，扶苏要躲过这一刀真的……真的是不可能了……易大川几乎要闭上眼睛不忍看下去了。

　　幸亏，幸亏他没有闭上眼睛。不然就错过那最精彩最出人意料的一幕了！

　　就在扶苏要被短刀刺中的刹那，一匹黑马载着一人旋风般飞驰而来，如同天神降落般出现在扶苏和刺客之间，一柄青铜剑削铁如泥，但见手起剑落只一招就利落地砍断了刺客持刀的手，救下了扶苏。刺客凄厉的惨叫和黑马骄傲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如同雄浑的战歌让人心头一震。

　　看这人身披盔甲，目光炯炯，气势万钧，定非凡人啊！

　　易大川眼见扶苏获救，欣喜万分，心里鼓着的劲头一松，还来不及细想这来人究竟是谁，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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