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矛盾激化
相比起工作人员的烦躁不安，陆晨筱显得倒是淡定自若。
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她静默地欣赏铺满眼帘的桅子花。
莹白如雪的花蕊，卵形的叶片在碧绿中泛着光泽。它淡淡地开，清纯而优雅，一阵微风吹过，素雅的芬芳随即迎面而来。
因为今天是拍摄单人的镜头与片段，崔景炎并没有到场，而陆晨筱则被公司派遣到现场作帮忙善后的工作。
“这个高岚可真是大牌，这么晚了还不来。”
“可不是嘛，听闻她与诗娜集团的总裁关系很好，要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由着她啊！”
“就是，之前景炎在的时候她还很守时的，景炎一不来她就原形毕露了！”
“我看她根本就是一个花痴！”
“……”
场内不时传来几个场工交谈八卦的声音。
高岚这位大小姐的骄蛮脾性只需短短几天已在团队内广为流传，不论是对着场工，甚至是副导都总是呼呼喝喝的，仿佛巴不得所有人把她当作公主般朝拜。
若是崔景炎在场，她的这种脾性还会稍作收敛，但若是崔景炎离开了，她就更是变本加厉，她的高傲与盛势凌人早已让工作人员怨念越积越深，可是大家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当面谴责她，最后也只能在背后各自吐吐苦水罢了。
不满的话语频繁地传进陆晨筱耳中，她却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当知道杨喜喜通过二轮试镜后，高岚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愤然。虽然最终她并没有遵守承诺道歉，可看到她气得扭曲的脸容与吃憋的表情，杨喜喜的心情顿感舒爽，她一边暗暗取笑高岚，一边又鄙夷地骂她为不守信用的小人。
只是两周后，当“诗娜”集团在网络上公布最终女代言人为高岚的时候，杨喜喜却再也笑不出来。还好这种负面情绪只维持到华欧公司邀约她参与艺员培训课程的那一天，之后的喜喜可谓容光焕发，走路的步伐都变得飘飘然，遇见谁都免不了对自己一番称赞。
“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地从背后破空而入，刚刚那几个聊得起劲的场工立马惊恐回头，当看到背后高岚暴怒狰狞的脸孔，一个个吓得后退几步，脸色也瞬地变得苍白难看！
其中一名长发女生颤颤微微向前挪一步，呼吸与声音都有些许的急促与颤抖：“高岚姐……我……我们只是胡说而已。”她尴尬地干笑着，只希望这个女王不要真的为此发飙。
各人见状也通通点头称是，脸上堆满奉承之色，与刚才嘲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高岚却并没有理会她们，由此至终，她的眼睛都是直直勾向陆晨筱，眼底带了股不屑与怒意。
柔和的晨光中，陆晨筱眼珠淡静，幽黑的眸底似有一丝雾气在氤氲着，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在看她。
高岚讨厌极了她这副淡然的样子，仿佛所有事情都尽在她掌控之中，而其他人都不过是给她陪衬的小丑。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感觉到势头不对劲，江逸宇立刻满脸堆笑迎上来：“高岚小姐，你终于来了啊，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拍摄了？”
高岚转头环视人群，见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冷哼了一声，才终于转身大步离开。
一切已是准备就绪。
随着场记板的应声落下，摄像师把镜头缓缓推进。
今天是广告的最后一场拍摄，只要把女主角单独的镜头拍摄完毕，大家就可以收拾下班了。
然而——
“卡！”
熊导演突然挥手喊停，所有灯光师和摄像师都停止手中工作，把目光齐刷刷落在高岚笑容僵住的脸上。
“重来。”
清冷的声音里没有半丝波澜起伏，仿佛只是机械式单一的发声，此时落入高岚耳中却如同千斤大石。
这个镜头她已经重拍第九遍了。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镜头，按理说一遍应该就能通过，可是一路下来她愣是重拍了好几遍。她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表演出了什么问题，之前跟景炎合作那几天，每个片段她明明都只需一两遍便能顺利通过。
难道……熊导是在故意为难她？因为她早上迟迟未到？
还是说——
警觉性地半眯起眼眸，她琥珀色的瞳孔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远处，陆晨筱正静静地看向熊佑轩，目光中仿佛暗藏着烈火般的灼热。
高岚的脸色暗沉下来。
经纪人因联系广告商细谈代言人的事宜而早早离开，临走前还千叮万嘱让她不得跟导演发生冲突，她只得压下心底的尴尬与烦躁，整理一下仪容又重新归位。
现在拍摄的是女主角昏迷苏醒后，在医院后花园观赏桅子花时，终于见到思念十载的他而回眸一笑的镜头。
“Action！”
副导演振臂一挥，摄像师又开始轻推摄像机延着轨道前进。
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
高岚半跪在桅子花圃前，用手轻柔地摘下一朵洁白的花朵，她凑近花蕾想要闻一闻它散发出来的幽香。蓦地，似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转过头，对着某个方向婉约一笑。
熊佑轩盯着监视器上的脸孔，嘴角扬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
她的表演可以说是一气呵成，没有基本上的过错，却也没有灵魂。或许对于其他广告导演来说，这并不足以重拍数十遍，可是一向严谨的他绝不容许自己的作品有丝毫瑕疵。
“卡！重来。”
还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话语，甚至是同样的语调。
高岚的背脊不禁僵住。
周围隐约传来场外前来围观人们的低声窃笑。
她紧皱眉心，猛然抬头瞟向熊佑轩，心底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焚穿她的胸口！
熊佑轩却神情自若地指挥灯光师与摄像师如何摆位，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高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杀气腾腾冲到他面前，劈头质问：“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雷霆般的吼叫声！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全场工作人员皆一脸震惊地看向她，江逸宇更是吓得一身冷汗！
天啊，要是那两个最不能得罪的人相互对立敌视了，这则广告铁定泡汤，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他心急快步跑过去，并没注意身后还跟着同样困惑的陆晨筱。
“大家冷静一下，有事慢慢说，慢慢说……”他边走边对着二人开口打圆场。
迎着高岚愤怒的目光，熊佑轩反问道：“我针对你？”
“你就是针对我！要不然怎么会让我重拍这么多次！”
“我为什么要针对你？”唇角慢慢透出冷漠嘲讽的味道，熊佑轩淡声说，“是因为你毫无时间观念让大家白白等你两个小时，还是因为你目中无人胡乱差遣工作人员？”
讽刺的话语使得高岚脸色异常难看。
熊佑轩随手翻开手中的广告文案，继续说道：“你的表演虚浮，张力不够，无论是动作还是笑容都毫无感染力，我看不出哪一部分你是在演绎一个女生重遇想念十载的男生的那种爱恋与幸福。”
高岚不由得愣住，然而很快地，她的眸中又闪过一丝光芒，脸上的表情犹如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某块浮木般。
“你说你没有针对我，但是前些天我明明几乎每个镜头拍摄一两遍就能通过。”
熊佑轩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却转头吩咐副导把昨天与今天拍摄的片段分别重播一遍。
副导点头称是，然后翻出了昨天的记录按下播放键，屏幕中随即出现了崔景炎与高岚拍摄的镜头。
清爽的晨风中，他们漫步在医院后花园。
崔景炎身穿华丽的纯白色休闲小西装，胸口处一颗颗金色的纽扣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亮，他的肌肤细白如瓷，性感的薄唇轻轻弯起来，笑容宁静而温柔。
他静静凝视身旁的高岚，眼底似有一股深刻的感情在缓缓流动。
高岚的目光也同时找到了他。
她的眼睛莹亮，脸上似有一抹羞涩的红晕，眼底的光芒明亮如琉璃般的阳光，让人怦然心动，仿佛再大的阻碍也无法熄灭她对他的感情。
他与她默然相视。
这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的目光。
这片段拍摄得浪漫清新，感情也演绎得很到位，就连围站在观看的工作人员也连声称赞。
高岚得意地哼了一声，骄傲地扬了扬眉梢。
副导演又轻按一下按钮，画面立刻切换到今天拍摄的片段。
高岚半跪在花圃前，她轻轻摘下一朵桅子花，像听到了某种声音，她忽然转过头微微一笑。
片段在这里结束，最后的镜头停留在她微笑回眸的瞬间。
高岚不禁呆住。
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
如果说刚开始的片段是唯美而打动人心的，那么相比之下，高岚最后的表演则是没有灵魂的，她虽然在微笑，却也只是一个微笑的表情，没有之前流露出深刻的情感，单单只是面部肌肉的牵扯。
用沉默的目光望了高岚几秒钟，熊佑轩挑眉道：“前几天你的表现确实不错，不像今天这样呆板无力度，只是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你与前些天差别那么大吗？”
高岚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他，但是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因为崔景炎。”熊佑轩的声音冷漠如初，“是他的演技带动你迅速进入了状态，从而代入了角色当中，你的表演才会这么自然出色。”
高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两个字——
傀儡！
他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毫无演技可言，没有景炎的帮助，她就是一个没有丝毫用处，仅供众人娱乐闲赏的花瓶？
这怎么可能？！
不……不会的！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润白的肩膀因震惊与愤怒微微抽搐，她怒不可遏地仰起脸，视线却越过熊佑轩，直直射向他身后的陆晨筱。
一定是因为她！
危险的眸子射出一道阴冷的目光，她的样子霎时变得阴沉恐怖！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在场工们八卦的窃笑声中，陆晨筱却异常的漠然冷静。
她忽然想起了最近热播的娱乐新闻里，熊佑轩是如何尽力维护她的情景。
一定是因为陆晨筱四处散播她不利的谣言，还让熊导故意刁难她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对！一定是这样！
“既然我无法代入角色，也演不出导演你想要的效果，那么就让一个有经验懂演的人来临场给我演示一次好了。”高岚冷冷地笑，唇角嘲弄的弧度让她看上去高傲如同女王，“陆晨筱不是曾当过这支广告的预演宣传人员吗，让她来示范就最适合不过了。”
说完，她轻蔑的目光如同一根根寒针尖锐地刺向陆晨筱！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外行人究竟有多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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