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线索追寻
心脏就像被什么猛烈撞了一下，崔景炎一声不响拿起筷子就将碗里的肉片送进嘴中。
“你觉得怎么样？”她满心期待地望着他，目若流星。
他却抬起头不说话，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怎么，不好吃吗？”
她歪着脑袋问道，心底免不了一阵失落，“真是打击人啊，毕竟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菜式呢，看来崔妈妈的手艺很高超啊，把你都宠得嘴……”
“没有。”
收起忽而僵在半空的手指，他唇边的笑容淡得恍若虚无：“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有多少年没吃过她亲手做的……”说着，他突然闭住嘴，把嘴唇抿成一条沉默的线条。
饭厅里的气氛变得沉寂古怪。
崔景炎沉默着垂下眼睫，陆晨筱分明看到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自嘲。
她忽然想起当助理的期间曾翻阅过他的资料，如果没记错的话，资料上面的父母亲一栏中并没有任何的注明。
正犹豫着是否应该开口询问，他却又蓦地抬眸，目光灼灼地凝视她。
“很好吃。”
“……？”
“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好像真的能吃出家的味道呢，以后……能多做点给我吃吗？”
“好啊。”她嗔笑，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望着他孩子气的笑容，她又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补充一句，“可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得把桌上的菜帮我全部消灭掉了，其次……”语音顿了顿，她渐渐收起微笑，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认真，“我想要那次仁和街的监控录像副本。”
崔景炎愕然，当天的情景历历在目，直到现在他仍然心有余悸，虽然事情已经得到解决，他却始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追查。
“你是想从里面找一些线索吗？”
宽大的手掌轻覆上她的手背，他的声音充满疼惜，“这事还是交给我吧，毕竟我在圈内外都认识不少人，只要花些时间的话……”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查就好。”她竟一口拒绝了他。
面对她如此干脆的拒绝，崔景炎心中顿觉涩然，就像所有的关心最后换回的只是一声淡漠与冰冷，这是不是代表，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接受了他？
内心此刻正如同锅里的沸水般翻滚着，而那个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一样反手回握他的手指，还调皮地向他眨眨眼睛：
“景炎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知道，何况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我可不想当一个只会给你惹来麻烦的女友啊，你的粉丝们会讨厌我的。”
原来，她是在顾虑他。
一股暖流渐渐涌上心头。
“喂，就算给我惹下一千个一万个麻烦，只要是为了你，我也会义无反顾照单全收的！”他故作生气地瞪住她，明明想要努力不笑的，可是待他意识过来时，他唇边的笑容已明媚得如同春日第一缕阳光。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千头万绪在脑中闪过，陆晨筱一时间说不出话。
深秋的凉风吹动了白色的窗帘。
桌上的饭菜已有些凉了。
崔景炎从盘子中夹下一块红烧排骨送到她的碗里。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亲自解决，那么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晚霞中，他的肌肤白晳得恍若透明，低哑的声音又静静飘来：“只是若有一天你感觉累了伤了，不要忘记，我还在这里。”
*
星期五下午三时整，陆晨筱正站在江滨大道某间简陋的民宅门前。
明明位于本市重点的开发地段，眼前的建筑物却显得异常简朴破旧，顶部的屋瓦潮湿霉黑，阴暗的墙脚爬满青苔，房子墙皮早已脱落，现在只余下坑坑洼洼的斑驳痕迹。
这幢与她现身处的繁华都市如此格格不入的建筑物，陆晨筱却寻找了整整一个月。
回想起当初崔景炎将监控录像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满心着急，当天下午就让赵依卿帮她推迟几天内的工作，准备专注寻找线索。可是失去崔景炎强大的关系网与帮助，仅凭她一人之力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去掀出那个设计精密的幕后黑手确实几近渺茫。
她尝试过通宵达旦反复观看当天的监控录像；她尝试过满怀希望前往警察局查找当天笔录证词的破绽；她尝试过雇佣私家侦探查出当天殴打过她的女生身份与住址。
她尝试过以上全部的方法希望从中寻得半点蛛丝马迹，但是结果全部无归而返。
监控录像中除了暴力的场面并没有任何异常；尽职的警察以证词保密为由拒绝对她公开；讯问过几名参与暴力的女生对当天怎样寻得她的去向又全都表示一概不知。
如果说，单是一点挫折对陆晨筱来说并不足以泄气，那么当所有线索与希望全然败下阵来，那一刻就几乎让她不得不生出放弃的念头。幸好三周后，私家侦探又找到当天领头闹事的女生，这才使得她快要熄灭的雄心再次烈烈燃起，而信念的坚定也甚至更胜从前。
正如，她现在目光炯炯地打量眼前这个名叫林静的短发女生，又如当她直面地表明来意时，看到对方明显不同于之前那几位的神情，她此时流露出的那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那种惊讶中带着防备的眼神，让陆晨筱在一瞬间横生胜利在即的预感。
她直觉认为这个林静，是知道内情的。
然而，她并不急于马上说破，而是不紧不慢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小姐，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仁和街的？”
林静紧张地瞅着陆晨筱，猜测她此行的目的是否要向她报复，可是对方那明显淡然无波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前来生事的。
“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思索间，那平淡低婉的声音又自空气中响起。
林静怔了怔，她思考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回答一般，陆晨筱并未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反而对她笑了笑，“可是我已经找了当天参与的十名女生，全都说是你带她们来找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表面上看似胸有成竹，可是事实上她并未得到任何信息，这些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想。她之所以这么说，为的就是测试林静，这是最后握在手里的希望，她不得不孤注一掷。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后，林静脸色刷白，眼神慌乱地闪躲着，而后不顾一切地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是要来报复我吗？！”
如此激烈的反应恰恰证实了陆晨筱的猜想，她心中煞时大喜，却仍然表现得不温不火。
“是不是报复就要视乎你的回答了。”
“什么？”
“我最后一次问你，当天究竟是谁告诉你我在仁和街的？”她淡说，“如果你回答了，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可是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说，我不保证下次我们会不会在法庭上见面，毕竟蓄意伤人这个罪名……”她故意拖长尾音，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只见林静惊得睁大眼睛，身子不觉震了震，连嘴唇都剧烈地颤抖着：“你……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
唇边有妩媚冰冷的笑容，陆晨筱声音不高，里面却透出一种不怒而威的震慑之气。
“我只是要让你清楚知道，除了如实回答这条路，你——已经别无他选。”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对待，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抑或是算计与被算计。虽然这个结论残酷不仁，却是陆晨筱在经受累次被陷害折磨之后所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有时候在曾向她下过毒手的人面前，她甚至于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才是最适合的。
就比如说现在，她正神情平静地盯着眼前，这个脸带微笑给她搭配服饰出外景拍摄的女人，这个当天煽动林静齐集粉丝们去羞辱殴打她的女人，心中所激起的波澜暗涌又岂是以“生气”二字便能以一概全的？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的微笑中蕴含了几分真实几分虚伪，也不知道她是只参与了当天幕后的操控，还是与之前诸如推她下水、发布高岚的视频嫁祸于她、甚至是“床照门”事件也通通有所关联，但是有一点她却无比清楚，那就是当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指证她的罪行，贸然行事只会功亏一篑，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辱按兵不动，继续暗中寻查她痛下毒手的目的与证据。
所以，纵然烈焰般的怒火与质问的字句几乎要冲口而出，陆晨筱仍然咬了咬牙，极力在脸上拉扯一个笑容：“英姐，不用再选了，绿色这件就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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