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光芒初露
全场一阵愕然。
陆晨筱微微皱眉。
场内零零碎碎响起了工作人员的交谈低语声，大家都很是诧异高岚此番提议。
江逸宇更是吓得傻愣在一旁。
他非常清楚这个所谓预演宣传人员不过是子虚乌有，即使高岚不知道真相，可在众人眼中她毕竟是一个外行人，又怎有资格给身为前辈的她作示范表演呢？
可当他转念一想到二人见面时那充满火药味的情景，还有刚才她与熊导那样争锋相对的场面，他又突然明白过来了。这位大小姐肯定是忍不下被人如此批评，才会语出挑衅，为的就是让陆晨筱当众出丑，也能借此反击熊导！
这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要是以前见到两大美女这么充满挑战趣味的场面，他一定会大叫拍手称好，还会自带爆米花坐等观战，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可事关饭碗能否保住的问题，现场紧张的气氛与心里的惶恐都让他额头渗出越来越多汗珠。
眼睛不安地来回扫视面前的三人，江逸宇在心中掂量一下，最后还是再一次硬着头皮走上前：“高岚小姐，我想……这不太适合吧？毕竟陆晨筱只是一个外行人……”
“有什么不适合的，她之前演得不是很好吗，宣传出来的效果也很不错啊，至少让全国人民都记住了这张脸。”高岚讥讽地笑，眼角眉梢全是嘲讽：“虽然……基本上都是负面的印象，可是怎么说也是她的一种本领啊！”
“但是……”
仰头冷笑一声，高岚打断他：“江先生，我也很努力在演出，可是熊导演却一直不满意我的表现，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何况……”她的声音忽而一顿，“今天景炎也不在，也没人带我入戏了，要是连陆晨筱这个唯一饰演过的人员也不来示范一下好给我‘指导’，我怕是就算拍摄到凌晨我也领悟不到熊导要求的演技。”
什……什么？！
拍摄到凌晨——？！
这句话无疑是一个雷击轰然在众人胸口炸开。
高岚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熊导演妥协让她通过，要么让陆晨筱现场给她表演一段，不然的话大家就等着陪她耗到凌晨好了。
众人心中顿感愤怒，可又不敢当面谴责，只得齐齐扭头看向熊导，在心里暗自揣测他会不会妥协从而让大家免受一番苦难。
然而他们这个美好的愿望在这等铁面无私的熊导面前注定要落空。
“既然高小姐对自己的演技这么没有信心，那么我认为你也不适合继续当这个广告的女主角。”
熊佑轩淡声说，声音不高，但是语气中却蕴含着极强悍的威势！
场内所有人全都惊愕不已，高岚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可以——！”
“我演。”
一个清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清爽的晨风中尤其动听。
众人又纷纷把震惊的目光全部转移到陆晨筱的脸上。
“你真的要演？”
高岚环抱双臂，目光阴沉，从陆晨筱的头发、眼睛、颈脖、长腿再一路望上去，最后盯向她淡静的面容。
“是的。”陆晨筱淡哂，边说边走近她，“既然这是高小姐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距离高岚的耳畔很近，却莫名地让她感到冷如寒冰。
“这样可以吗熊导？”直直越过高岚，陆晨筱走到熊佑轩的面前，微微仰头，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
熊佑轩感到手指一冷，与她对视片刻，他回应道：“只要你没问题的话，那可以。”
“谢谢。”
唇角还残留一个安静的笑容，陆晨筱的眼底却涌上一抹锐利的光芒。
她知道高岚这是故意为难她，她骄纵大小姐的性格受不得半点委屈，即便过得了今天，下一次她依然会用各种各样手段去刁难大家。
既然忍让没法平息战火，这场战役终究要爆发，那么——
她就只能够主动迎击了！
茂密的树荫下，陆晨筱静静闭上眼睛，在脑中细细回忆广告文案的设定。
之前为了消除绯闻以及帮喜喜通过甄选会测试，她曾经认真研究过文案内容，再加上多日来观看崔景炎与高岚的拍摄，对于这个角色的性格形象，她的脑中或多或少也浮现出大概的雏形。可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如何把握力度，把感情注入到女主角身上，她确实还没找到当中的窍门。
深吸了一口气，她试图放松身体略微紧绷的神经。
不远处的花丛中栽种着一片纯白的桅子花，美丽如雪，莹亮温润。虽只是一副淡然而朴实无华的外表，却处处透着优雅，美丽而不妖娆。
陆晨筱却不由得想起她最爱的桂花。
还记得年少的她总爱在漫天飞舞的桂花拥抱下一圈一圈旋转，她的身旁总会有守护她的少年，少年温文尔雅，暖暖的笑意总会在不经意间爬上他唇角，望向她的眼眸中有深深的宠溺与幸福。
那是她这辈子最深刻的初恋。
是那样刻骨。
是那样曾深深深深地烙印进她心底……
十五分钟后。
灯光师、摄像师、场记们全都准备妥当，高岚环抱双臂站在场边冷冷看着，就连经过后花园的护士们也都兴致勃勃与前来围观的人们一起挤到场边四处张望。
陆晨筱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排好了位，她轻呼一口气，摒静心思。
初恋……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在众人满心期待下，副导演胳膊再次用力一挥——
“Action！”
满场寂静。
金灿灿的阳光。
眼前是一片染有晨露的栀子花，它不同于玫瑰的娇艳，也有别于牡丹的雍贵，那是一种在平淡脱俗的外表下，蕴涵的清纯而醇厚的生命气息。
就犹如她最爱的桂花般朝气蓬勃。
阳光刺眼地打在陆晨筱的侧容，她半跪在花圃前，凝视面前洁白如雪的桅子花，眼神专注而柔情。
就如那天。
她十五岁那年的盛夏……
…………
……
“嘻嘻我就说嘛，我选的蛋糕肯定是天下无双的。”少女得意地笑，用勺子挖一大口蛋糕塞进自己嘴巴，又含糊不清地说：“……小熊，你说我好吧？一大早给你买生日蛋糕……我连早饭都没吃呢！”
少年看了眼那个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已被她消灭得七七八八的蛋糕，眼底露出轻轻的笑意：“呵呵，你真好。”
“喂！说得这么敷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少女故作恼怒地瞪他，“你不要以为我送你蛋糕做礼物很随便啊，你知道这个蛋糕多贵吗？YUKI出品的耶！我光是排队都排到大腿酸死了！”可怜她半个月的零花钱就这样飞走了，她要不把它好好尝个够，哪对得起自己干瘪瘪的钱包呀！
“是是是，所以说我的小鹿是最好的。”少年连声附和，手掌抚上她细绒绒的发顶，他沉思一会，才说：“其实……我不需要特别昂贵的礼物，只要一样就好。”
“啊？那是什么？”
“别人生日不都有贺卡的么，我想……你能不能亲手给我……”
“什么？！”少女惊呼，她没听错吧？
少年微笑着挠挠头，满眼是期望的星点：“我希望你能每年给我制作一张贺卡，不需要多精致，只要写一些想要对我说的话，那么多年以后我也能时常翻出来，藉此回味我们的爱情。”
话说得那样动之以情，奈何对方却全然不为所动，她用看怪老头的眼神打量他，老气横秋地说：“小熊不是我说你啊，过了今天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脑子还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贺卡是小学生的玩意，不能吃不能穿的，还特老土！”
她的言下之意已非常明确清晰，他本还想再坚持一下，她却将纤白的手掌向前一摊，直接宣告跳入下一个环节：“现在到我了，我的礼物呢？”
自十三岁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最殷切期盼的时刻。
每年这天小熊都会给她准备一份礼物，意喻她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与他共生共庆，对此她自然乐此不疲，一年能收两次生日礼物，那还真是赚大发了！
少女贼贼地笑着，目光盈盈。
许是明亮的笑意感染了他，他的眼底亦是碧波涟涟，在她一再催促下，他终于把桂花盆景递到她面前。
小小的盆景里栽种着几株青色的干枝，枝叶刚劲挺拔，碧绿秀丽。一簇簇小花朵金灿而细碎，在阳光照耀中犹如钻石一般。
少女怔怔地看着它，声音中却还是吐出一丝失落的语调。
“为什么是桂花盆景？”
“因为你最爱的是桂花啊。”
“可是情人间送花的话不都应该送一大捆漂亮艳红的玫瑰花吗？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她轻咬下唇接过去，闷闷地抗议道。
少年却宠腻地点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容温柔得如同盛夏里最灿烂的阳光：“玫瑰虽美却容易凋谢，正因为喜欢，才不想看到它一天一天枯萎，直到凋零飘落的那天。”
“可是这个桂花盆景只要你悉心照料就能看着它茁壮成长，它的美丽可以是四季如初的。”薄薄的嘴唇弯起，“就像我对你的感情，恒久不变。”
花间闪耀细细碎碎的光芒。
空气中涌动着桂花淡淡的香气，清冷怡人，淡逸悠长。
少女静静地凝视他秀气的面容，有种令她微颤的热流正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小熊，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今天这样油腔滑调的啊？”她问道，激动使得她的声音都不觉有些轻微的颤抖。
少年环抱她，把光洁的额头埋进她温香的颈脖，眼眸深处有浓烈得几乎要炙热他胸膛的感情。
“小鹿，我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无论是清雅的桂花，还是喜欢着你的我……”
星点阳光朦胧地映照着他与她，二人缠绵的拥抱中仿佛正有一种名为初恋的情愫在心底抽出枝叶开出花朵……
……
…………
摄像机缓缓向前拉近。
陆晨筱的目光停留在如雪的桅子花上。
纤长的指尖落在花瓣上，她轻抚着，动作是那样的轻柔是那样的怜惜，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朵花，而是她这世上最亲密的恋人。
因为喜欢，才不忍摘下，把它原本璀璨的生命扼杀在自己掌中。
因为喜欢，只希望它能够四季常青，将生命最美一刻肆意开放。
深秋的微风轻柔清爽，带着甜蜜而悸动的香气温柔地拂过脸颊。
蓦地，她的背脊微微一僵。
摄像师将镜头推近，给她做了个头部特写，场内的人员皆屏息地等待她最后回眸的镜头。
终于——
陆晨筱缓慢地转过身子，清丽的面容先是惊愕地怔住，然后下一秒，一抹晨曦般和煦的笑容顿时在唇边华丽绽放。
她的眼睛幽深明亮，有种不可置信，有种手足无措，有种欣喜若狂，有种即便直抵生命尽头也无法释怀的深情。
世间所有语言在这一刻仿佛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的面容是那样灵动深情。
恍如隔世。
恍如宿命。
只需一眼，便已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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