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参观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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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哈尔滨驻屯军军营。

　　已经子时，军营里陷入一片死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像是给打更人代劳的敲击声。隔壁东条一郎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大岛芳子也已经上完药，准备就寝。

　　回忆是漫长的，回忆又是短暂的。漫长是对旁观者而言的，从童年到壮年，从美丽到陨落，这是多么大的变迁啊，这中间又要经过多少是是非非。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快放的，快得如一撮脑电波从额头传到后脑勺。其实她这么长时间坐着，除了回忆往事，还有很大一部分时间用在了思考接下来的行程上。

　　军部早就制定好了对华侵略的时间表，一年后大半个支那就会沦落入帝国的手中。按照原计划，去目的地之前她应该先在防疫给水部实践一段时间。虽说在御研究所的四年中她的试验已经获得重大突破，但是在人身上终究还是没有实践过。人是复杂的动物，在小白鼠上行得通，在人身上就不一定了，这就是为什么天皇要提前派她来此地的原因。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她的担心成真了——石井四郎开始对她痛下杀手。她后悔昨天自己冷漠的态度，要是让石井看出她的心机，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老同学真的有可能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军营里吧。再说现在对外界来说皇妃已经死了，她是以东条一郎少佐姐姐的身份暂居军营的。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想办法提前去目的地。灭灯的时候，她打定了注意，明天先去见见石井四郎。

　　东北这地方纬度低天亮得迟，七点了，天色还是像扶不起的阿斗，软绵绵的。大岛芳子走出军营的时候，石井四郎的汽车已经在门口恭候了，随行的还有那个武官和几个士兵。

　　“不是说好的吗，我想多走走路。”大岛芳子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口气和昨天相比缓和了不少。

　　“大岛阁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东条少佐呢？”石井四郎露出惊异的表情，竟忘记了寒暄。

　　“一路颠簸，一郎有点水土不服，我让他多休息休息。”话音未落，大岛突然话锋一转，“怎么？我一个人不行吗？”

　　“当然行，我只是随便问问。”石井露出一贯的谦卑。

　　“走吧，既然车开到门前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站在一旁的武官提前拉开车门，大岛芳子第一个钻进后座，石井四郎也从另一边上车坐在她旁边。

　　大岛芳子没话找话：“在德国的时候，学长就以知识渊博著称学院，现在又得天皇信任，潜心经营生化工厂多年，想必此行定能让我大开眼界。”

　　武官钻进驾驶室，汽车发动了，两个士兵在后面跑步前进。车后座石井四郎借着发动机的噪声只是憨憨地笑，并不作答。同学加同僚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这样冷场着一路颠簸前行。接下来男的居然开始闭目养神，当然女的闭不闭眼是看不出来的。目的地很快到了，直到下车，石井四郎才开口说话。

　　“大岛阁下，请！前边向右西边的那栋三层楼就是试验大楼。南边矮一点的那栋是防疫和治疗分部。北边那些平房是仓库，分三层，地面层储藏化学原料，地下一层关养动物，最底层关押圆木。向左是办公区，昨天你去过的，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先去办公室坐坐？”

　　“圆木？”大岛芳子一脸疑惑，没理会他的邀请。

　　“哦，就是做试验用的人。”石井四郎边说边走在前面引路，那个武官断后。

　　“怎么把人关在最下面？”大岛芳子再次惊讶。

　　“哦，是这样的。这里的物品是按照重要等级存放的，重要的放在上面。”

　　“嗯。”大岛芳子似乎透出不快，“直接去试验大楼吧。”石井四郎加快了脚步。

　　只见大楼前空地上一个年轻的士兵跪在地上祈祷，他向着东方，脸上挂着泪痕，好像刚哭过。他跪的地上躺着一只耗子，死的。

　　那个武官首先冲上去：“你地什么事情？不值班跪在这里干嘛？没看到石井将军来了吗？”

　　那个士兵好像还沉静在刚才的悲痛中，没等他回答，石井四郎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石井四郎：“几岁了？”

　　年轻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他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报告将军，二十了。”

　　石井四郎：“为什么哭泣？”

　　士兵：“因为它。”他指了指地上的死老鼠。

　　他的回答弄得眼前的人苦笑不得，那个武官首先打破了尴尬：“别再丢人现眼，赶紧把它埋了。”

　　士兵：“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它踩死了，一条生命就死在了我的脚下，罪过啊！”

　　石井四郎朝大岛芳子看看：“让阁下见笑了，我们的士兵真的是太仁慈了。”

　　大岛芳子寄出一丝笑意，越过士兵，首先进门。楼里的空间被隔成了很多小块，中间的走道略显狭窄。这些小房间有的用玻璃隔成，有的用混泥土、金属隔成，门上贴着铭牌，科室名称五花八门。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工作人员穿梭其间，像一群忙碌的工蚁。石井四郎一间一间向大岛芳子介绍，大岛以嗯啊回答，不作可否。

　　不多时楼上有声音传来。声音沉闷而尖锐。沉闷的是音质，应该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传出来的。尖锐的是声音对听者的震感力，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尽管经过了隔音玻璃的过滤，但还是让人头皮发麻。大岛芳子看了石井一眼，石井讪笑着解释。

　　“那是楼上解剖圆木的声音，大岛阁下要不要上楼观赏？”

　　大岛芳子背过脸去，避开了话题：“那个试管里的是什么东西？绿绿的。”

　　石井四郎：“哦，那是一种鼠疫菌，传播能力很强。”

　　大岛芳子明知过问：“人感染了应该很快就会死吧？”

　　石井四郎笑笑：“是的，一般活不过24小时。”

　　他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边看边聊，石井四郎倒很称职，像一个卖力的导游。不过要上三楼的时候，大岛芳子突然提出来要上洗手间。大岛走后，那个武官凑到石井耳边低语。

　　“将军，要不要搞个意外一了百了，她就一个人，现在正是机会。”

　　石井四郎作罢手状：“以后不准再提此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武官委屈的样子：“为什么？”

　　石井四郎摸着不长胡子的下巴：“她应该和东条一郎约定好了时间，时间到了见不到她，东条一郎就会向天皇发报。”武官倒吸一口气，不说话了。

　　大岛芳子这趟手解得有点长，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武官不耐烦的情绪摆在了脸上，石井四郎倒还是老样子，依然笑容可掬。

　　“大岛阁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让治疗分部的医生检查一下。”

　　“感谢学长的关照，不碍事。军营里的伙食有点不适应，真是辛苦了帝国的将士们。”

　　“这帮支那人真是可恶，纳税征粮总是阳奉阴违，以各种理由推脱，现在军队的补给主要还是靠海运，以至捉襟见肘。”石井像是得了理由，嗓门不自觉地大了，“我早就提醒过军部那些所谓的理智派，以华养华的战略不切实际，对付支那人，还得靠一个字‘杀’。”

　　大岛芳子轻蔑地笑了：“怎么杀？”

　　石井四郎：“由凑政雄少佐领导的霍乱小组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这是一种致命的瘟疫，可以体现最大面积的效果。”

　　大岛芳子：“看来学长的计划是胜券在握了，我这个学妹以后还要多多学习。”

　　石井四郎：“大岛阁下过谦了，以阁下的才学以后的成就定在属下之上。”

　　石井说着又要往三楼走，大岛芳子随口应道：“现在几点了，这不争气的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石井邹起了眉头，他掏出怀表：“11点还差两分钟，大岛阁下要是饿的话，要不我们先去福田料理，余下的事下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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