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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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虹口日侨民区特高科。
黄包车和往常一样在街上溜达了几圈，突然取道外滩一号大街。正当黑色轿车以为他要行动了，车夫却坐进了一个馄饨铺里吃早餐。好不容易等到他吃饱早餐出来，车夫又开始在外滩一号大街兜圈子了。他转过街角，再次出现在轿车视野里的时候，车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裙子，一头披肩长发，戴着垂纱的女士帽，分辨不清脸。黄包车一路狂奔，在一家电影院门口停下。电影院正在放映《茶花女》，女人下车径直钻进了影院的门。
车夫卸下客人，转了一个身，黄包车朝另外一条小路窜去。车夫转弯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脚步突然加快，慢跑变成了飞奔。轿车一看形势不对头，留下一人监视电影院，其余直追黄包车。
双腿怎么跑得过车轮子，黄包车很快被汽车拦在了马路中间，车夫迟疑时，车上下来的三个黑衣人已经把车夫围住。车夫手伸向背后拔手枪，可他迟了一步，中间的黑衣人已经抢先扣动了扳机。枪声很轻，像拍死了一只蚊子（应该装了消音器），只见车夫拿枪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枪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条小街，加上又是清晨，此时少有人。三个黑衣人一个箭步，老鹰捉小鸡般把车夫塞进了车厢，车子随即扬长而去。
电影院这边的特务还守在原地，这个影院不大，只有一个出口，所以守株待兔是最好的办法。长发披肩的女人进入影院后，向卖零食的门房买了一只塑料袋，他穿过走廊，直接走进了洗手间。他走进解手的单间，关上了门。他迅速脱掉假发、裙子、帽子，装进了塑料袋。随后理了理头发，拉了拉西装，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手间，把一个刚进来的女士吓了一跳。
他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走错门了。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电影院，接着向街西头的中法银行走去。躲在角落里的特务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院的大门。他出来的时候，特务没在意，他却朝特务瞟了一眼。
特高科坐落在虹口区日侨民聚集的一栋小楼里，犬养正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喝茶，门口响起脚步声。
“报告。”特务甲一脸兴奋地站在门口。
“进来。”
“报告科长，济民诊所的车夫抓来了。”
“哦，人在哪？”犬养并没有感到意外。
“在走廊上，你看是不是…….？”特务甲欲言又止，等着上级发落。
犬养笑了：“你们都还没吃东西吧，要不我们一起到审讯室吃个早饭？”
特务甲一脸疑惑，转而又笑了：“好叻，让这小子先吃吃肉。”
犬养正雄还是蛮有品味的，他设计的审讯室和宪兵队的就是不一样。犬养追求的是效率与精致，不像宪兵队洋洋洒洒十八般武艺一长溜排过去，犬养觉得这样既不节省空间，效果也未必好。
整个审讯室包括四个房间，一大三小。大的当然是安置刑具的地方，其中一个紧挨大室的小间是供长官休息的。另外两个小间距离大室有个十几步远，室内的布局有点特殊。
一间是按照公共租界六国饭店的标准布置，是豪华包房的缩小版。另外一间则按照帽儿胡同宜春院的正房样式布置，空间也差不多大。
这里的工作人员真是勤劳啊，太阳还没上山，他们已经开工了，老远就能听到叫喊声。但是另外两个小间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仿六国饭店的包间里，一桌酒菜的香味正在袅袅升腾，房门关着，诱人的气味充盈了整个空间。而隔壁房间却不时地有古音传出，只见一个女子面带桃花、眼露妩媚，玉指拨动处，琴弦铮铮、乐音绕梁。
犬养正雄带着一帮特务过来，后面押着的当然是那个年少的车夫。犬养在冒着香气的门前站定，车夫被推到了前面。
“这么早把小老弟请来，一定还没吃饭吧。”犬养打开了房门，一股香气扑鼻而出。
食乃人之天性。车夫尽力控制住自己，但看着桌上冒油的红烧肉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好几口口水，说实话，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那碗馄饨早就没了。他假装镇定地说了一句：“我不饿。”
犬养继续一脸虔诚地微笑：“看样子，这个不合小老弟的口味。”
他继续引路，接着打开了隔壁的房门，只见内坐的女子美目侧转看着车夫，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诉说。
“这碗肉怎么样？只要小老弟愿意合作，她就是你的了。”犬养看着车夫，等着车夫给他惊喜。
车夫看着女子，脸上泛出了红晕，说实话，从来没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怔了一会，心跳的厉害，最后摇了摇头。
犬养还是一脸笑容：“看来，这碗肉还是不合小老弟口味啊。”
他继续往里走，叫喊声越来越响了，车夫终于被带到了喊叫声的面前。只见一个壮汉坐着板凳绑在木柱上，头颈上悬挂着容器，容器里盛了一些砝码。他的胯间是一只电炉，炉子上盖了铁板，铁板已经发红。他吃力地抵抗着容器的重量，嘴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嚎叫，脸已经快要贴到铁板上了。
犬养问一旁的刽子手：“怎么样，多少分量了。”
刽子手点了一下砝码：“报告科长，已经45千克了。”
犬养：“不错嘛，看样子要破纪录啊。”
刽子手：“这小子的确是个硬头颈，再加5千克就破纪录了。”
犬养：“那就再多加些，我身边这位小老弟口味比较独特，不知道这碗肉合不合他心意。”
于是刽子手一次性扔了两只砝码进去，分量达到了55千克。绑着的人全身的筋腱都绷紧了，牙齿咬得咯咯响，脖子上的青筋比筷子还要粗，但是所有努力都抵挡不住无情的重力，他的脸一寸一寸地向铁板靠近，终于哧的一声和铁板接触。壮汉在冒起的烟雾中发出惨叫后晕了过去，一股肉烧糊的焦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怎么样，小老弟，这碗肉是否合你的味？”犬养一脸的坏笑，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黑板：“把上次那个共党死硬分子创造的记录换了，现在新的记录出来了。”
犬养后半句话是对着手下的特务说的，然后他话锋一转：“小老弟不说话就是喜欢这碗肉咯，要不要尝尝，说不定也能吃个新纪录出来。”
车夫看着还在吱吱冒烟的铁板，腿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他想控制住，硬是停不下来。
车夫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全身像散了架一般。本想着靠送送口信，得一些好处，等有钱了回家娶媳妇过日子，没想到送信送到铁板上来了，现在不要说媳妇，就是长在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人取了去。
车夫迟疑了，舌头像打了结：“我，……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犬养眼睛亮了：“有选择就好。”他首先走向那一桌子的鸡鸭鹅肉。
两杯酒下肚，车夫脸色红回来了，摆子也不打了。犬养正雄眼睛刀锋一般刺向车夫，仿佛要把他的脑袋劈开：“年青人的未来大大地，只要说出情报和接头人，我可以保证给小老弟一个大大的未来。”
车夫叹了一口气，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事已至此，我也无路可走，我把知道的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我安全出城。”
“那是当然，帝国军人说话算话。”
“好。”车夫站起来，凑到犬养正雄的耳边一阵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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