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诊所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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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虹口日侨民区特高科。

　　“怎么，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接头人是谁？”犬养收起了笑容，语气变得凶憨。

　　“情报都说了，我没有理由骗你。”车夫一脸委屈。

　　“关于那个接头人你再说仔细点。”犬养转动着眼珠子。

　　“哦，她是个神秘的女人，每次都是突然出现，交接完又随地离去，我真的不知道她姓名，住址，工作。”

　　犬养作思考状，车夫还以为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话，又用讨饶的口吻说：“我只是个送信的，人家怎么可能告诉我底细呢。”

　　犬养又笑了：“我相信你，只是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车夫面露惊色：“我知道的都说了，还要我做什么？”

　　“送信，你要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信送到，我要人货两收。”犬养站起，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等做完了这件事情，我地送你出城，而且给你钱。”

　　车夫半信半疑：“那好吧，你要说话算数。”犬养不置可否地走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了特务甲。

　　男扮女装的邱建民回到中法银行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电影院外边那个人的眼神在他脑子里闪烁，他心头一紧。

　　邱建明把塑料袋塞进办公桌下面，又拿出了另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套老人的服装。他信步走进银行的公用洗手间，出来已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他出门叫了辆黄包车，朝刚才送信人的路线出发。进入那条小路时，看到了倒在一边的黄包车，那是他经常坐的黄包车，他心头的紧张放大了。

　　“去华龙路115号，快。”邱建民催促着黄包车。

　　华龙路115号济民诊所。

　　邱建民佝偻着腰从车上下来，看上去就是一个来看病的老头。

　　“你怎么自己来了，这违反纪律。”说话的是诊所的主人，吴文忠。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这里可能已经暴露。”进屋后，老头终于挺直了腰。

　　“到底出什么事了？”吴文忠一脸疑惑。

　　“长话短说吧，交通员小王出事了，可能被抓了，你和嫂子必须马上撤离。”

　　“他应该不会叛变吧？”

　　“他还是个不经事的主，十之八九扛不住日本人的手段，还是赶紧撤吧。”

　　“之前说的那批货怎么办？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吧。”

　　“货的事我来解决，我让他们送到别的站点去。你赶紧收拾收拾走，越快越好。”邱建民说着已经准备开门了，“我走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老太婆，还窝在里面干什么，赶快收拾东西。”吴文忠朝里屋喊。

　　“这地方都六年了，这么一大摊子的东西，说走就走，算个什么事情。”女人一边收拾一边埋怨。

　　“什么东西都没有命值钱，要是为了东西，六年前就不用从东北跑过来了。”

　　“知道命值钱，还参和姓邱的那个什么组织，当初救了他，他倒好，把你往水里拉。”

　　“你就少说两句吧，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你等等，我的嫁妆，我的嫁妆忘记放哪里了，真是越急越忘事。”女人责备起自己来。

　　邱建民佝着身子出来，坐上来时的黄包车“快，去就近的电话亭。”

　　转过街角的时候，与一辆迎面而来的黑色轿车差点撞上，邱建明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其中一个认识，就是交通员小王，但车里的人却不认识邱建民。车夫说了声对不起，拎起脚底板继续赶路。邱建明心里一咯噔，看来老吴能不能活过今天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小王提前下车，受伤的手已经缠了纱布，他把手插进了裤袋。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竟是刑房弹琴的女子。女子与他保持一步之距，插手的口袋里有个硬硬的凸起，应该是微型手枪。

　　诊所的门挂出了暂停营业，大白天这个样子，让小王心头一怔，他回头看了看女子，女子使了一个眼色，最后还是去敲门。敲了一阵没动静，他继续敲，门终于开了，两人都钻了进去。

　　“她是谁？”吴文忠劈头就问。

　　“她是我表姐，刚从乡下过来，刚才去接她了，所以过来迟了点。”小王劲量装出平淡，但还是说得不怎么顺畅。

　　吴文忠端详着面前的女子，以他医生的眼光，一看就知道这女子不是乡下人。乡下人的皮肤比较黑，面皮也没这么光滑。特别是她的眼光，乡下人的眼神应该是低垂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实诚，可是眼前的女子眼里分明有一股杀气。

　　“哦，原来是表姐。”吴文忠搬过凳子，“请坐吧，我去泡茶。”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里屋。他想拔枪，思忖了一会，又放弃了，不一会，端着茶水出来了，是上好的龙井。那女子倒也不客气，端着茶喝起来，但她只是用一只手捏着杯子喝，另一只手仍然插在有异物凸起的口袋里。

　　看着女子喝茶，吴鹏忠的心平静下来，他朝向小王：“情报呢，带来了吗？”

　　“哦，带来了，是口信，上次说的那批货今晚到。”

　　“什么货？”吴文忠故意拖延时间。

　　小王看了看喝茶的女子，刚要开口，只见那女子的茶杯落到地上，接着整个人瘫软下来，慢慢斜躺下去，就像一下子睡着了一样。

　　“你？”小王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吴文忠的手枪已经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你别忘了，我是医生，要麻醉一个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吴文忠笑了，“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你别开枪，外边都是日本特务，听到枪声他们一定会冲过来的。”小王哆嗦着举起了手。

　　“不开枪也可以，你前面带路，带我们出去。”吴文忠用枪顶了顶，向里屋喊：“别找嫁妆了，走！”

　　可是现在走已经晚了。当他们推开门，特务甲已经领着一群黑衣人奔过来了。小王颤颤巍巍地立着，一脸哭相。

　　“站住，今天谁也走不了，识相的把枪扔了。”特务甲逼住了去路。

　　“我看谁敢动，都往后退，不然我一枪打死他。”吴文忠咆哮道。

　　特务甲嘿嘿嘿地笑，笑得口水差点出来了：“就他？人质？你拿一个软骨头当人质，而且是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软骨头。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只听啪啪两声枪响，小王的胸口多了两个窟窿，血水汩汩喷涌而出，没哼一声就倒下了。特务甲兴奋地啸叫：“你不是要一枪打死他吗？现在好了，我帮你解决了，总可以跟我走了吧。”

　　“好，我跟你走！”吴文忠说出第一个字就扣动了扳机，特务甲笑着倒下了。几乎同时，特务乙特务丙的枪响了，吴文忠连中数枪，他艰难地举起手想要还击，鬼子特务的子弹继续飞来，一颗击中他的脑袋，吴文忠双眼盯着特务乙倒在了血泊中。

　　“老头子，嫁妆找到了，嫁妆找到了，你起来啊，你说过的，命最要紧，你起来，我们走。”女人刚才还躲在墙角发抖，听到枪声停了，知道一切都完了，竟绝望地从里屋跑出来趴在老头子身上唤。

　　“天杀的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女人抱着一个绣了花的梳妆盒扑向特务乙。

　　“带着嫁妆一起上路吧。”特务乙朝女人的胸部开了两枪，女人踉跄着倒下，梳妆盒跌落在地，散架了，一堆女人的用品中间躺着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五个人在微笑，大人的前面是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后面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此时，五个人的身上都血迹斑斑。

　　特务乙拾起照片，看了看，揣进了兜里，其他特务开始在诊所里翻箱倒柜。

　　街对面煦日诊所里的医生看完这一切，放下了望远镜，满足地裂开了嘴。由于兴奋，竟在屋子里跳起了日本舞蹈。他走动着双手交替拍胸，然后手掌朝上伸向空中，像一具原地打圈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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