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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肉中刺


  白月再次连招呼都没打便从万里枯那里逃了出来。

  此时,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万里枯,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

  好像,每次她的选择就只有不告而别。

  她不是没想过向他和盘托出,可,要是知道湘潇王早已对他暗生情愫,他却毫不知情,还绝望地将她杀死,追逐了万年,换来一个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她,试问他如何能接受?

  湘潇王知道黑莲绝不能落到妖魔手里头,把神界放在前头,儿女私情放在了后头,骗得万里枯凄惨了万年。

  就算万里枯不动那个心思,保不齐其他的妖魔会听到风声。

  冥冥中真的有注定,湘潇王为了神界欺骗万里枯,而如今万里枯却让白月得到了黑莲的力量,使神界陷于危难之中。

  要是当初湘潇王表明心意,也许便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啊——”

  一声哀嚎响起,白月抬眼望去,看见几只妖怪正在修理一个嘴角淌血,倔强固执地倒在地上,任踢任打却不肯求饶的男子。

  妖怪们似乎非要挫挫他的锐气:“你家族长都被我们捉走了!你还在这里充什么好汉!舔舔我们的脚底板,我们兴许给你个痛快……”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你是什么人……哎,说你呢,是个聋子不成?”

  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白月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几只妖怪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两只朝白月扑过来。

  白月一边向自己解释,这是他们自找的,可不是她在多管闲事,一边轻轻晃了下止杀,顿时鲜血迸溅,两只妖怪的胸前全都开了个血红大嘴儿,被弹出老远。

  自总一世世的记忆恢复,她的功力暴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每一次出手,总会让自己吃惊。

  余下踩在男子身上的妖怪脸色突变,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男子被个女子救了,脸上无光,别扭地保持原来姿势。

  白月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忽听见他出声。

  “姑娘,你何必救我?堂堂的神族人竟被妖魔任意欺辱,活着只不过是丢神界的脸。”

  “我没想救你,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的头上,”白月扭头,看着那张羞愤难当的脸,“你若想死自己动手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大义凛然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上几个妖魔陪葬!”

  白月轻笑:“鱼死网破,真是好想法。”她走到男子跟前:“神族里的人,竟还有像你这么有骨气的。”

  他神色微异,盯着白月脸前的黑纱,隐隐约约瞧见一个轮廓:“姑娘看起来不像是神仙二界里的人,法力又如此高强……”

  “我只是个过客,还必须要自报家门不成?”白月脚尖点起地上的一把弓,弓上雕着狼头,直直滑到男子眼前,“像你这样的人死绝了怪可惜的。”

  他凝视狼头弓良久,眼中涌起潮气。他慢慢地握住弓,从地上坐起来:“当今这世道,哪里还有我等忠义之辈的出路。我们望南一族,千百年兢兢业业,如今竟落得个族长遭擒,被人趁火打劫的下场。那百叶问日是什么东西!长生台一战,神界落败,河下氏声名大跌,我们族长被俘,偏偏他占尽了便宜,得到各神族依傍,如日中天,现在竟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迁入我们望南一族的地方,将我们尽数赶了出来。”

  所谓一族,其实也剩不了多少,大部分都在长生台那一战里战死了。

  大约过不了多久,望南一族便只成个传说了。

  弓远,望南,下一个又会是谁?

  白月的目光陡然阴沉起来:“你家族长被囚在哪儿?”

  凭什么,他们将别人害得这么惨,却能事事如意。

  男子一怔,忙道:“自然是长生台。”

  老天不管的事,她来管,她就是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猛猛地扎下去,让他们叫苦不迭。

  *

  夜叉娘娘攥着鸡毛掸子,斜眼睨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几个清丽女妖,眉头越皱越紧,小甜瓜们躲在椅子底下,好奇地窥视。

  站在一旁的小妖点头哈腰,一脸谄媚:“您看,这是我的几个妹妹,个顶个的漂亮,要是能有福气服侍大王……”

  “妹妹?”夜叉娘娘嗤笑一声,身旁的小妖其貌不扬,怎会有这么相貌这般好的妹妹,八成是从各处搜罗上来的,意图攀附妖王大人。

  小妖塞了一颗熠熠生辉的珠子在夜叉娘娘手中:“这宝珠压在苍海底下,有美颜之功,是小的特地给您老人家寻来的。百叶家的那群神族生的那般好,就是因为苍海底下遍布这珠子。”

  夜叉娘娘横他一眼,打量起手中的珠子来:“你的意思是我又老又丑,碍了你的眼?”

  小妖立刻一脸惶恐:“天地可鉴,小的对娘娘那可是满心的敬畏,只盼着娘娘越来越好,若娘娘不得意这东西,小的再去搜罗别的,定让娘娘满意。”

  夜叉娘娘故作姿态地翘着兰花指,将珠子塞进袖里:“谁不知道苍海里的水宫破了,你不过是从一堆破烂里给我捡来的。东西不怎么样,心意倒也不差,就看在你这心意的份上,我也得扶持你一把不是?”

  她看向几个女妖:“刚好大王受了伤,我这里少个人手照顾他。嗯,单看模样分不出好坏,你们都会什么啊?”

  女妖们挨个道来,一颦一笑,皆显恭顺温柔,倒像是凡人家里知书达理的女孩子。

  夜叉娘娘眯眼指向中间的一个:“你说你会什么?”

  女妖往前跨出一步:“回娘娘的话,小婢略通音律,尤善琴艺。”

  夜叉娘娘满意地点点头:“听上去倒也高雅,兴许能给大王解解闷,就你吧。”

  女妖欣喜地低下头:“小婢柳梢儿,谢过娘娘。”

  “名字怎这般小气,”夜叉娘娘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忽的想起一个叫“白玉”的名字,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却很是雅致,“以后你就叫白玉吧。”

  得了这么个好名字,柳梢儿眉眼俱弯:“白玉谢娘娘赐名。”

  “话说在头里,上面那位喜欢清静,你要机灵些,切不可纠缠吵闹,到时候你丢了性命是活该,可别连累了我。”夜叉娘娘又转头对候在一旁的小妖道,“我们这妖王大人啊,不食人间烟火,路我可以给你这妹妹们铺好,别的可就要靠她们自己的本事。”

  小妖大喜:“那是自然。”他对柳梢儿使个眼色,柳梢儿立刻为夜叉娘娘捶起腿来,一拳拳落得恰到好处,夜叉娘娘舒服地勾起嘴角,迷迷糊糊地想起,白玉不就是那只连人形都没修好的蛇精,没来几天便无缘无故消失了。

  后来听说,她的表哥小飞死了,还死在了神族手里。

  这名字,怪不吉利的。

  *

  “千万要机灵点儿,规矩,但不要太规矩,找准时机,以你的姿色和脑子,飞上枝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准以后我可还要仰仗你了……”

  小妖一边叮嘱一边色眯眯地来回摸着柳梢儿那双纤纤玉手,想着以后碰也碰不得了,内心也生出几分懊恼。

  柳梢儿此刻俨然已把自己当成了妖王的女人,有了些清高,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压低声音道:“人多口杂,你还是小心一点儿吧。”

  小妖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你是什么货色,这还没见着妖王呢,就已经摆起了架子。要不是我,你还只是一只摇尾乞怜,卖弄风情的贱狐。”表面上却不得不赞许道:“还是你的心思更周到些。”

  不耐烦地别了小妖,柳梢儿便寻了处安静地方,开始梳妆打扮自己,正在眼下绘花,听见头顶传来窸窣响动,仰头一看,忽的瞧见层层枝桠之间晃荡着一双腿,着实被吓了一跳,蘸着花汁的笔滚落到地上。

  一个头顶黑纱斗笠的女子跃下,弯腰捡起她的笔,递还到她手中。

  柳梢儿惊魂未定,一把夺过笔,没好气道:“你躲在上面偷看多久了!”

  白月扑哧一笑:“明明是我先到的这里,我好心好意没有赶你,你却来个恶人先告状。”

  柳梢儿的确有张漂亮的脸,经过刚才那么一惊吓,脸蛋儿染上红晕,煞是好看,难怪刚刚那只小妖那么不舍得她。

  她愤愤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界儿。”

  白月“哦”了一声,仿佛才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地界儿,紧接着反问她:“那这里可是你的地界儿?”

  柳梢儿傲慢地哼了一声:“这么大的长生台全是大王的!我是大王的人!”

  白月围着她绕了两圈,绕得柳梢儿一头雾水,故作深沉地点头道:“姿色倒还可以。”

  柳梢儿被她这么一品评,更显愤怒:“你算哪棵葱哪棵蒜。”

  “实不相瞒,我也曾服侍过妖王大人,可惜后来成了这个样子,”白月落落大方地撩开黑纱,令柳梢儿一抽气,“唉,现在只怕妖王大人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柳梢儿狐疑地皱起眉头:“就凭你?”

  白月勾起她的下巴:“要想得到妖王大人另眼相待,长得漂亮还不够,你得有门道。我看你这样儿的,别说受到宠爱,不到一个时辰便得让他赶下去。”

  这次柳梢儿并没有生气,反而强撑起一个笑容:“少唬人了,你分明在妒忌我。”

  “你这样说我,我可就不爱听了,这么丁点儿的器量我多少还是有的。是真是假,你自个儿到他身上去验证不就好了?”白月松开她的下巴,故作玄虚地犹豫一阵儿,“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初的我自己。能在这里碰见你也算一场缘分,这样吧,我把自己积累这点儿经验告诉你,听不听呢,随你的便。”

  柳梢儿防备道:“你会这么好心?”

  白月叹口气,仿佛在纾解心中苦闷:“自从妖王大人不再理睬我,我在长生台的日子愈发艰难,任谁都能欺负到我的头上。要是你真因为我提供的消息,蒙受了宠爱,我只盼你懂得感恩,不忘偶尔帮扶我一把。”

  柳梢儿伸手撩开她面前的黑纱,端详一阵儿她的脸,又收回手:“说说吧,要是派上用场,我自然不会忘记你。”

  白月“妖王大人的眼界儿高,对你肯定是不理不睬,还要赶你下去。你准备把琴带过去,告诉他你会弹曲儿,他也许会一时兴起留下你。我记得有一首曲子,他很是喜欢的。可惜现下没有琴,我不能教给你。”

  柳梢儿不无自豪地说:“那你就哼给我听吧,我照样能弹出来。”

  白月酝酿一阵儿,轻轻哼出了一段旋律,不知怎的,旋律蓦地染上一些悲凉,悠悠绕过枝头。

  本来她记性不太好,对音律也不在行,可是这首曲子实在练过太多遍,想忘都忘不了。

  柳梢儿听得入神,曲终由衷赞美:“真好听啊,叫什么名字?”

  白月垂下眼睛,半晌平复了情绪,漫不经心道:“忘了。”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她继续嘱咐:“别看他是高高在上的妖王,私下里他可有许多怪癖,喜欢人家叫他阿远,喜欢人家抓他的手……”说着说着,白月像是陷入了沉思,还是柳梢儿唤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将柳梢儿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意味深长道:“全看你的了。”

  *

  柳梢儿捧着药碗,忐忑不安地步入一片云海。

  灯光幽暗,她不自觉屏住呼吸,将脚步放得轻之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来到宫殿前,果然发现门口静卧一只火焰般灿烂的大鸟,想必它就是女子所说的百鸣。

  百鸣不友善地瞪着她,仿佛她再接近一步,自己便要发起攻击。

  柳梢儿停住,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扔到百鸣面前,嘴里念念有词:“小婢是来服侍妖王大人的,还望您通融。”

  百鸣眼前一亮,追着沾满辣椒面的馒头跑出几步,再也顾不得她,柳梢儿就趁这个机会,进了宫殿。

  那女子说得一丝不差。

  柳梢儿心下喜悦,慢慢往里走,幸好早有心理准备,面对黑洞洞的一切,仍能保持镇定。

  远处幽幽漂浮着一盏琉璃小灯,远流就随意地侧卧在地上,披散一头银发,云雾模糊了他的紫衣。

  冰凉而慵懒的声音响起:“谁?”

  她不敢直视,远远地跪下,将药碗举过头顶,高声道:“小婢白玉,前来为大王送药。”

  片刻的宁静过后,远流慢慢朝她走过来,胸前敞开着,露出里面缠绕的银色绷带,绷带上渗出丝丝血迹。

  一只手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她娇羞无限地垂下眼。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小婢的名字是白玉,是夜叉娘娘派来送药的,请大王用药。”

  远流收回手,负手而立,自言自语般呢喃:“原来换了个人,怎么百鸣也没通报。”

  他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连看也不看她,随意地挥挥手:“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柳梢儿心里一慌,佯装不小心,用手臂碰了碰背后的琴,琴呜咽一声,远流转过身来。

  她暗中窃喜,表面上却惶恐地跪下,把头深深埋进云雾里:“求大王恕罪,小婢爱琴成痴,一时疏忽,竟带着琴上来了。”

  远流冷冷看她一眼,心思难辨:“都会弹什么?”

  柳梢儿露出美丽笑容:“回大王,小婢近来刚学会了首好听的曲儿,要是大王赏脸,小婢愿意弹给您听。”

  远流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柳梢儿放下背后的琴,专心致志地弹起来,琴音流泻,情意绵绵,柔情似水,简直要化了人的心。

  一曲终了,察觉到远流神色有异,小婢以为女子教她的见了效,于是鼓足勇气,再接再厉地走到远流跟前,卑微地跪下,握住他的一只手,含情脉脉地唤:“阿远……”

  顷刻之间,木琴粉碎成末,柳梢儿眼见着两只手掌飞出去,低眼一瞧,立刻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鲜血染红了远流的衣袖,他目光森然地问:“她在哪儿?”

  柳梢儿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瑟瑟发抖,痛不欲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自己的手掌就落在不远处。

  一道冰准扎入她的腿,柳梢儿再次痛苦地嚎叫。

  远流又问了一遍:“派你来的人在哪儿?”

  柳梢儿满头大汗,虚弱道:“是夜叉娘娘……”

  又是一道冰锥,这次是另一条腿。

  不等远流再问,柳梢儿忽的明白过来,急切道:“是一个女子,头戴黑纱,容貌尽毁的女子!她说,她有法子让大王对我另眼相待……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远流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柳梢儿的心脏便给冰锥穿透。

  阿远,以后我来做你的琴师。

  空荡荡的宫殿,弥散着血腥味道,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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