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曲终人散

　　无数的尸身死鱼般倾倒入南水，渐渐腐烂，很快，便冒出冲天的臭气。乌市云儿气急败坏，几次求见，百叶问日正倒在蒸笼里七荤八素，最后一次，白月让奉照去打发她。

　　奉照再次证明了自己强大的能力。

　　乌市云儿回去后仅一炷香的功夫，便正式向百叶家宣战，凤雪奇闻风，主动支援，于是局面变成了两大神族联合讨伐不仁不义的神界至尊。

　　百叶问日出来时神情恍惚，四六不知，便是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得依旧像个软脚虾，十分滑稽。

　　白月心中升起同情，他以为这一切可算结束了，其实前面有一个更大的噩耗等着。

　　第二天白月捧着一碗乌黑药汁献给百叶问日，很小心地不让药汁溅出来。药是汶浦自告奋勇准备的，天知道他都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百叶问日想着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一碗药算什么，憋着气吞了一口。结果含了半天汤汁，才艰辛地咽了下去，眼里泛起水光，一次次张开嘴巴，嗯嗯啊啊，想吐又吐不出来。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才把余下的药汁强行灌入喉咙里。等喝完了，整个人都懵了，呆滞地坐在床上。

　　后来汶浦告诉她，这碗药是他千辛万苦收集了各种动物粪便，每样萃取一小点，用他自己新鲜的尿汁熬煮了整整一个时辰而成的。害白月反复洗了几百次手，仍觉得没洗干净，好在她端的比较小心没沾上，否则肯定会当场剁下自己的手。

　　待百叶问日缓过神来，奉照便如实禀告乌市与凤雪族联合讨伐的消息。百叶问日揪住奉照的衣领，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百叶问日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白月努力地记，试图永远留在脑海中。转念一想，把百叶问日这张毁了容的脸留在心中，以后极有可能会吃不下饭，又赶忙甩甩脑袋，清除图像。

　　开战那天正值入秋，天朗气清，艳阳高照，照得躲在结界里的白月想引吭高歌。很快，血染红了天，结界外成了一片炼狱。三名族长厮杀，凶相毕露，看起来和妖魔没太大差别。

　　近些年来，百叶家在迅速增长的只有名望和财富，战斗力实在低得可怜，完全不是两大神族的对手。所谓自相残杀，要是实力悬殊，不就失去意义了吗？于是，本着乐于助人的精神，白月从手心里放出熊熊白火，一激动没把握住，战场沦为火海，哀嚎声遍起。

　　在这个伟大的时刻，浣花娘领着一众魔兵，冲进火海，此时神族们早已失去招架之力，浣花娘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三大神族剿了个干干净净，倒觉得不过瘾，事后向白月抱怨许久。

　　战火平息之后，三大神族毁于一旦，剩下的零碎神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妖魔赶尽杀绝。鉴于神界之前的可耻作为，仙界自然不会施以援手，神界已然走到穷途末路。灭亡，正一天天逼近。

　　白月留了百叶问日一命，把他送给浣花娘。想到可以日日夜夜折磨百叶问日，浣花娘这一肚子气总算消去了些，兴致冲冲地开始研究各式各样的□□。

　　白月好心好意提醒：“他现在完全被幻觉吞噬了，也不知道都看见听见了什么，每日凄凄惨惨地叫唤。你再怎么折磨他，他也感觉不到了。”

　　浣花娘鄙夷地扫她一眼：“我是有技术的人，别用你没技术的脑子侮辱我成吗？”说完又埋头研究，没一会儿抬起脑袋，语气僵硬地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白月笑得一脸陶醉：“阿远说了……”

　　浣花娘立刻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当我没问。”

　　白月支着脑袋斜睨浣花娘：“天底下还是有好男人存在的，你要保持希望，总有梦想成真的那天，你看，我就一直保持希望，结果遇上阿远了吧……”

　　浣花娘冷笑一声：“你都快死了，肯定等不到他变心了。”看白月神色一黯，她又很不自然地补充：“我也快死了。”语气仿佛在安慰白月倒霉的不只她一个。

　　白月愣愣地问：“怎么会？”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能制天下最为猛烈之毒，身体早就被接触的毒蚀空，说是百毒不侵，不过是靠着以毒攻毒的法子苟延残喘。如今大限已至，时日无多，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倒也没什么感觉……”

　　白月忽的嚎啕大哭起来，抱着浣花娘不撒手，断断续续道：“我不要你死。你死了，肯定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像你这么毒的人去？”

　　浣花娘听得脸都绿了：“放心，你才剩不到三年，我怎么都会死你后头。”

　　白月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一放松下来自己无缘无故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总算告别了浣花娘，远流、独眼儿和汶浦一字排开等在外边，乍一眼瞧见他们，白月浑身上下都温暖了。

　　树叶开始发黄，断断续续落下，他们一起在林中漫步，走了很远，汶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攥个树枝，擦过周边。独眼儿神态自若，慢悠悠跟在后面。

　　秋风瑟瑟，白月很不自觉地往远流身边靠，远流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一刻不松。

　　她喊了一声汶浦，汶浦扭过头来：“就送到这里吧。”

　　汶浦垂下眼睛：“再远点儿。”说完又自顾自前行。

　　白月与远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独眼儿往前一步，悄声道：“昨天他偷偷摸摸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听独眼儿这么一说，白月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立马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古怪地看向独眼儿：“你怎么知道？”

　　独眼儿一愣，尴尬道：“昨夜我也有点儿睡不着觉，去找他聊天来着。”

　　白月嘿嘿一笑：“我把汶浦留给你，你好好照顾他。千万别带他做坏事……”

　　“主子放心吧，”独眼儿长舒一口气，“我阴德缺损得厉害，后半生只能靠行善积德来弥补了。”

　　白月思考一阵儿，认真叮嘱：“离小孩子远点儿。”无论汶浦还是他，形象都比较偏向惊悚，不益于青少年儿童身心健康成长。

　　独眼儿恭敬道：“谨记主子教诲。”

　　再走都要走到陶山了，白月下定决心，叫住汶浦：“别送啦。”

　　汶浦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没有办法，白月抽出腰间的止杀：“想来以后我也遇不上什么危险了，这刀送你了，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顾它。”

　　汶浦一个抬头，眼中闪过欣喜：“真的？”问是这么问，手早已迫不及待地将止杀接过去。

　　独眼儿无奈地瞥他一眼，朗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主仆的缘分看来要到此为止了。”

　　白月看看远流，会心一笑：“你们也该好好享受下人生了。阿远他说要带我去大漠看星星，看完星星看月亮，看完月亮看太阳……”

　　远流怔住，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看月亮和太阳了？

　　白月满脸甜蜜地继续：“仙界已经派出大军镇压作恶的妖魔，六界的秩序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我们遍游人间，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饭菜，挥金如土，横行霸道……”

　　远流看向白月，忍住没有戳穿他们其实一贫如洗的事实，话说他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独眼儿饱含同情地目送他们远去，一扭头发现汶浦正偷偷抹去眼角泪水。

　　独眼儿嫌他没出息：“这还没死呢，哭什么！”

　　汶浦绞着手委屈道：“我也想看星星嘛。”

　　白月晃荡着手，每每偷瞄一眼远流总要偷笑一阵儿，灵机一动，娇嗔道：“阿远，人家脚酸。”

　　远流嘴角一抽，左顾右盼：“人家在哪儿？”

　　白月撅起嘴，死乞白赖地跳到他背上，怎么也不肯下来，稳稳地把脑袋靠在远流脖子上：“还是这里最舒服。”

　　远流认命，弯腰驼背地往前走，佝偻的背影渐渐隐于落叶之后。

　　“阿远，之前蚁王石在我身上的时候，你有没有趁机偷看过我洗澡？”

　　“没有。”

　　“一眼都没有？”

　　“一眼都没有。”

　　“咳咳，那个，虽然外边看不太出来，其实我身材还是不错的，有小小的□□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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