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轻的后记。 下
夏树的志愿表里只填了一所大学。
她跟着他去了南边的那座大城市。搬走的那天又是晴朗的的天气。夏晞的行李很少就是几件衣服，她的东西也不多。整理行李的时候一张□□从衣服的夹层中掉了下来，她捡起来，捏在手里看了很久·····这里面有300万，而夏树只取了300，她捂着小腹缓缓地蹲下去·······迟早她会把那300块钱存回去，她已经觉得自己满身污秽，不能再让这种钱和身体的交易把她践踏得体无完肤·····于是她想过，她还会再见到墨夏，把那张卡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走的时候夏树留恋地向屋子里看了一眼，那里她跟夏晞住了两年，夏晞住了六年。傅叔在门前上锁，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和蔼慈祥的老人，他离开之后门前厚重的锁生了锈还结了层蜘蛛网。她眯起眼睛望着木窗前的阳台，花正开得阑珊·······
夏晞站在旁边看着她没说话。“夏晞，你说我们还会回来吗？”他望着院子中央高大的梧桐树，叶子正青青绿绿的在阳光里摇曳，“嗯，等我们毕业了，我们还回来这里。”他嘴角动了动，想起一个小小的女孩安静地在树下看书写字，或踮起脚逆着惺忪的光仰望着他的阳台，她朝着他咧开嘴笑着，和当初一样温暖如阳。
可是后来我们再也没回来·······
“夏晞，你怎么没说你在这边还有家啊？”夏树拉开米色的窗帘，细碎的光落在一架乳白色的钢琴上，闪闪烁烁地踩着黑白色的琴键跳跃着音符······他拿着行李的手指微颤了一下，然后嘴角动了动，家吗，夏树你知不知道，你用了一个多温暖的词汇········她站在落地窗前回头看他，她的长发总是齐腰而垂，“夏晞，听说这里有海，哪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吧。”他‘嗯’了一声，没笑却很温暖。她曾想过夏晞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对她温柔，不过后来习惯的事情便忘记了当初要去寻找的原因，她看着他便会心无旁骛，分不出一点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开学典礼的那一天她穿着白色的褶裙，头发上夹着一颗银色的水晶花，绾起了一束发······夏晞送给她的时候她一直收藏着，只有在一些大型的场合才会戴起来，比如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比如这一天。大学里的夏晞还是那么出色，夏树看着方圆几百里的女孩都盯着坐在她旁边的夏晞，心里泛起了涩涩的涟漪，夏晞嘴角动了动，手覆在她紧捏着裙摆的手背上，她转过脸看他，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她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咧开嘴笑着，台上正在表演一个很搞笑的话剧叫‘病号’她至今都还记得，夏晞看得很认真，她也笑着看得很出神。
‘夏晞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的高冷学长。’她望着那一群窝在一起八卦的女孩子想起了吴娱。她们叽叽咕咕地在那里谈论‘钓上夏晞三十六计’夏树正喝一口水呛得前俯后仰地咳起来，然后她在众多白眼中抑制住了咳声。回去之后她很认真地跟夏晞透露各种陷阱，比如问路式交换号码，跌倒式投怀送抱，图书馆偶遇式谈谈缘分·····夏晞看着手里的文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认真地听她说。
后来班级甚至学校里的女孩都对她特别热情，总喜欢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她只好苦涩地笑，“唉，夏树，你哥哥喜欢蛋糕吗？”“夏树，你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夏树，拜托了，这是最后一次，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夏晞，夏树·····当她们看见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很自觉地被联想成一对很有爱的兄妹。她没解释，因为还没做好被口水淹死的准备。不过他们还真的有些相似，同样都是清清淡淡的人·······听说在一起久了的两个人会不知不觉地模仿彼此的习性，所以夏树越来越像他，喜欢站在窗口的阳光下，夏晞越来越像她，喜欢情不自禁地触动唇角。人啊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像你深爱的那个人，不过那时我们还很年轻不懂什么是深爱，但是夏晞，我想我是喜欢你喜欢到了骨髓里。
圣诞节那天，下雪了。夏晞坐在白色的钢琴前弹了首‘雪之梦’,她站在旁边安静地听，轻轻柔柔的音乐缭绕在房间里，她一点一点陷进去，无法自拔·······夏晞的目光安静地垂在琴键上，认真的侧脸很让人着迷。曲子最后也是轻轻柔柔地收尾，夏晞放下手，转过脸看她，“有那么好看吗。”他嘴角噙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她局促不安的目光此时却怎么也移不开。“嗯。”她只好点了下头，夏晞很好看她没有说谎，况且她的眼神说不了谎，她一直都在注视着夏晞，从开始到结束，从遇见到失去······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地俯下身，把头埋在她温热的脖颈间，安静的不再说话，她努力地平静，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他的身上有淡淡的，一种叫做夏晞的专属味道。
夏晞没有特别喜欢什么，只是有时候会泛泛地不喜欢一些东西，比如他不喜欢芹菜馅的饺子，然后其他的就都可以。而那天夏树很欣喜地以为夏晞喜欢钢琴，他坐在钢琴前就像回到了童话里的王子。他弹‘雪之梦’时，很安静，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琴键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温柔，她恍惚间觉得心底说不清哪里的地方很疼，因为夏晞的眼眸里有莫名的受伤·······她想起了墨夏眼底的那丝灰暗·······他们眼眸底有相似的烙痕·······
来这座城市的第二年，她在超市里看见了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一惊，人都会慢慢变老，而她却像逆生长一般变得年轻了。她保养得很好，脸上看不见从前的皱纹，身材是鲜明的S型，头发随意地扎在后面，露出那张美丽妖艳的脸。岁月是残酷的，但它好像意外地眷顾了她。女人好像也看到了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手还挎着一个看起来事业有成，外表也坚硬挺拔的男人，几乎是昂首挺胸地走过穿着促销工作服的她面前，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调笑，夏树想起从前在男人的掌控里唯唯诺诺地生活的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亲生的，她大概都认不出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就是眼前趾高气昂地路过她的女人。她也扯了扯嘴角，人生这种东西没有注定，从前她以为这个女人注定会死在男人手里，她以为这辈子注定不会离开夏晞······可是人生哪有命中注定，但偏偏有人宁可万死不辞地相信。
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空空的，现在夏晞大三了，别的大三的学生都在忙着考各种证，而夏晞经常手里拿着各种文件，有时候很晚都回不来。夏树打开手机看时间，顺便看了眼下面二月份的日历，今年是最后一个只有28天的二月了吧，她嘴角扬了扬，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会神奇地多出一天，就是夏晞的生日·········她习惯性地躺在沙发上，在空荡荡的沙发一角缩成小小的一团，夜越来越深，电视荧屏的光恍惚印着她偶尔扑扇两下缝合起来的睫毛，她累了一天了很想睡，可是她更想见到夏晞。
当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夏晞已经坐在她身边，“夏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睡觉的时候睫毛会不安地在动，夏晞一直在看着她，他在想她会做了什么样的梦，是梦到了从前吗·······
“都说了不要在这里睡。”他一如既往的，明明是责备的语气说出来却温柔得没有一点震慑力，她也一如既往的，朝着他咧开嘴笑着，没有一点点自知之明。“饿了吗？累不累？是先洗澡还·····”她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来，夏晞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上轻轻淡淡的吻。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细细啄着她的唇，慢慢加深这个吻，夏晞认真时候的侧脸很迷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看呆了。直到她快窒息了，夏晞才转过脸埋在她温热的脖颈间，她喘着气，夏晞身上有清清淡淡的味道，同样很迷人。
后来夏树不会再窝在沙发里等夏晞，她发烧得很厉害，任性也要适可而止。那天夏晞把她从沙发上抱到她房间里，她叫了很多遍的夏晞，他没说话，扯过被子包住她严肃地对她说，“夏树，以后不要在沙发上睡。”她忍住咳嗽拼命地点头。“要喝水吗”她憋红了脸拼命地摇头。“那我现在出去给你拿退烧药。”她又拼命地点头。夏晞嘴角动了动，她乖的时候真像一只温顺的猫。当夏晞刚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夏晞转过身看她，她也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如果她那天没有发那样高的烧，他估计会觉得那样的她很可爱。
“夏晞········”她看着在一旁认真地看说明书拿退烧药的夏晞，觉得很好笑，然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夏晞，左边绿色盒子里的是退烧药，两粒。”他抿了抿唇，从药箱里拿出来，倒了一杯温水。“夏晞····”·····“嗯。”····“夏晞·····”·····“嗯。”····“夏晞，其实我没事就是想这么喊着你。”·····“我知道。”····“那你为什么还搭理我？”·····“夏树，我会让你感觉到，我一直都在。”所以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就会一遍遍地回答，他不会再把她丢在一个人无助的世界，她有太多的恐惧他知道，她在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就像奄奄一息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啊，在害怕，不安，或者偶尔欢喜的时候都会一遍遍地叫着夏晞这个名字。
“夏晞，你·····你·····”男人把一堆资料扔在他面前，“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他坐到夏晞的对面，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长谈姿势。“收购WM。”夏晞正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一向就是如此，冷漠清冽。在他十岁的时候，他曾在夜晚迷了路，找到他的时候，男人看到他眼角有泪痕骂他没用，男子汉竟然怕黑！他就是用这样清冽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说，“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那时候，他才十岁，不会有人怀疑他为自己害怕天黑寻找的借口，只会赞赏他把柏拉图的话用得恰到好处。他记得男人很欣赏地看着他，一副引以为傲的神情，可是他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害怕光明的成人是谁。他明明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是他却忽视了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也是十年后他的对手！男人盯着他沉着音问，“为什么不以夏氏集团的名义收购？你要知道这一切以后本来就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收购到秦记名下？”男人的压着声，可是语气里还是怒不可遏！“因为秦记已经是我的。”他平静的说，波澜不惊。
秦记是夏晞的外公留给他的遗产。夏晞的母亲是家里的独生女，夏晞的父亲娶他的母亲是家族联姻，大的企业总会强强联合，当初夏晞的父亲想着秦记和夏氏迟早会变成一家，而老人列好的遗嘱里，秦记却是没有经过夏晞的母亲和父亲直接给了夏晞，年满18周岁的时候他正式拥有了秦记的所有权。男人一直觊觎秦记，尤其在老人死后，他几次想吞并秦记。男人的野心他一直都知道，当然他也相信夏氏最后有可能还是他的，可是他不在乎，他本就是个没有欲望的人，对什么都不会特别的在意，只会泛泛地不喜欢一些东西，然后他想起了夏树······除了她。
“夏晞，你还在记恨我你母亲的事！”他转了口吻，一脸慈父的形象。夏晞的眉拧了一下，没说话，他很想戏谑地调笑，不过他不是个爱笑的人。他的母亲早已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词汇，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记得她会弹钢琴，她坐在窗口的阳光下，样子很美。而她却很早就死了，那时候他也是用那样冷冽的目光盯着夏父，铮铮有词地说，“她是被你害死的！”后来他就搬到了那个清净的院子里，然后他理所当然地遇见了十三岁的王小树·····他看见了她嘴角一抹淡淡的讽笑······她骨子里有着跟他一样的清高。
他们很相似，越来越相似·······
“夏晞，你回来了！”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脚在地上摸索着拖鞋。“嗯。”他走过去扯过被子盖住她，头安静地埋在她脖颈间。“夏晞，你最近都回来挺早的。”····“嗯，事情忙完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略带些疲倦。夏树不再说话，果然他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悠长，他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才发现他是个大男孩，他的睫毛安静地低垂着，鼻子直挺，连唇形都很好看······她的夏晞啊永远都像个王子，他那样完美精致的脸没写上他曲折的命运，如果她知道，她估计会流泪。
··················
下了飞机，刚换上内地卡，迎接他的第一个短信是您尾号3407的卡某月某日某时ATM存款300元，余额3，000，000。他嘴角噙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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