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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清风拂面,一黑一白,两道长长的袍子随和风微微荡起,两个人站在悬崖之上,看着青山秀林之下踽踽独行的那个行人。

  “你不想帮他吗,他为了中原变成现在这样。”白袍人看着山下那个走一步一咳口血的人,说道。

  “帮?怎么帮,世上能医好他的人早已为他死去。”黑袍人抬了抬凌厉的眼眸,两道雪白的剑眉挑了挑,忽然向着白袍人问道:“你有办法?”

  白袍人伸手,抓起地上一块早已腐烂的骷髅头,道:“大祭司死后,那些灵魂已经不可能回到他们的身体了,数十万的灵魂自愿献祭,应该可以让一个死灵复苏。”

  “你掌握那些灵魂了?”黑袍人看向白袍人,问道。

  “他们被白凤安置在苍郁之渊,那个地方终年不见光,他们应该能存在下来,他们也知道只是他们凡人的魂魄没有肉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他们也是自愿为他们的恩人做这些事情的。”白袍人看着下面还在山林间慢慢迈步的年轻人,那个清瘦的身影剧烈抖动着,一滴滴血迹沿着他的指尖流下来,落在地上,渗入土壤。

  黑袍人收回了目光,看向白袍人,有些疑问的语气道:“没有本源血脉,就算救活了死灵,这个灵魂也没有意识,只是浑浑噩噩的一个孤魂,这你应该知道。”

  白袍人微微一笑,还未说话便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白袍人与黑袍人同时转身,看着面前走来的这个容颜清丽的白衣女子。

  “你打算拿她的血去救醒少司命的死灵?”黑袍人看着白衣女子,向着身边的白袍人问道,长长的白发在他身后飘起一道潇洒的弧线。

  只见那紫发白衣少女一拱手,猛然向着白袍、黑袍人跪下,言语坚定道:“请盖大侠、卫大侠援手,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代紫陌姐姐、代紫血一脉的先祖谢过二位大恩。”说罢,就要磕头下去。

  盖聂一身白袍,渊虹已断,他现在双手空空,赶紧上前拉住白衣少女,在等着卫庄的回答。

  卫庄一身黑袍,看着面前的紫菱,忽然嘴角一翘,道:“这本就是我们欠那小子的人情,还他这桩情便是两清,不曾于你有恩,不必言谢。”

  紫菱一听,赶紧拜谢,还是恭敬行礼道:“多谢二位大恩,多谢两位大侠大恩。”

  卫庄转过身去,看着茂密的树林间,还在前行的钟图,头也不回对着紫菱道:“我可不是侠客。”

  盖聂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扶起紫菱,便带着他向山崖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着什么。

  卫庄看着蹒跚山路上,步履艰难的钟图,静静地站在那里,任长空流风,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卫庄身后响起了微微的脚步声,卫庄头也不回,问道:“那三个人都处置好了?”

  脚步声微微一顿,随后一个充满诱惑的妩媚女声响起:“解决了,那三个人从长生泉底偷走了冰雪莲,还想着去献给那个什么大祭司渡仙劫,不解决了他们,大人怎么放得下心呢。”

  声音微微一顿,妩媚的声音又道:“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他们的主子早就在几年前就死了,这冰雪莲,自然是用不上了。”

  卫庄转身,看着面前妖娆似火的身段,一身火红的袍子披盖在身上,下摆开阖,露出雪白的长腿,那烈焰红唇像是一朵有人的玫瑰一般,在等待着人去采摘。

  卫庄的目光并没有在这妖娆诱人的身段上多逗留,只是又向着赤练问道:“那个墨呢?”

  “白凤跟你那宝贝师哥早就把他解决了,哼,也就咱们替那小子解决了这些祸患,要不然,那个墨早把他刺杀了,好像咱们还欠那小子似的。”赤练赌气般的嘟起了小嘴,扭动着身姿狠狠地揪着地上的一朵狼尾草,惹人眼红。

  “嗯。”卫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对赤练点了点头,便再次转过身去,看着下面行走山路的清瘦年轻人。

  赤练自觉无趣,转身便要走,忽然,身后传来了卫庄的声音:“我们不欠他什么,而是欠了他们。”

  赤练知道,卫庄说的“他们”是钟图跟少司命。

  “哦~”赤练张了张小嘴,无趣地答应一声,就要继续往下走,忽然,卫庄的声音在赤练耳边回荡:“下次斩除祸患让白凤他们去就可以,你不要冒险。”

  “知道了。”赤练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像吃了蜜一般甜,声音充满妩媚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向着山下走去,步伐欢快。

  而山顶之上,只有卫庄还站在那里,看着下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山路,看着那上面的斑驳血迹,心里不断估算着:“三十万灵魂力,亲脉缘血,冰雪莲,已经散落成无数荧光的少司命死灵,近百年的功力……”

  “你觉得那个紫血一脉的小女孩儿在这次复灵之后能活下来吗?”盖聂的声音在卫庄身后响起。

  卫庄也不回头,站在那里,微微看向天空,道:“我们运功将三十万灵魂淬炼成纯正的灵魂力,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那个叫做紫菱的女孩,你觉得呢?”

  盖聂背负双手,长长的袍子随风摆动,望天释然一笑,道:“紫陌、倏黎、少司命,一个阴阳家的弟子,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

  风过林翡,秋山滴翠。

  寂静的山涧里,飞瀑流泉,花香阵阵,在山崖上摇摇的白色辛夷花,明媚的阳光轻轻洒落,枯黄的落叶铺满地面。

  远处有些山,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错落有致,有的绵延绵亘,险峻挺拔;有的巍峨挺立,气势磅礴;有的怪石嶙峋,新奇秀丽。

  这里是西川的一个山涧,虽有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花草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假外物,不关世事,也无人知晓,这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界。

  一年一度的日子,钟图在这个时候,会准时来到这个他与倏黎最初见面的地方来看“她”。

  每年来,钟图都会与“倏黎”聊一会天儿,说着很温情的话,虽然面对的是冰冷的墓碑,可是在钟图眼里,那就是他坚持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

  今年,钟图又来了,依旧是一壶酒,一身布衣,拖着疲惫病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向着这个竹屋走来。

  “咚~”酒壶落在石桌上,钟图看着面前的墓碑,轻轻拂去上面的枯叶,微微笑道:“我又来了,是不是觉得这次走得时间有点长了,我也觉得,可是我不敢回来啊,没有倒腾到一点好东西,怎么敢回……咳咳,咳咳,咳咳咳……”

  说到这里,钟图猛然咳嗽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每一次起伏口中都会带出一丝血迹,鲜艳凄红,直到好一会儿才停下,他艰难地在手帕上擦了擦手。

  钟图猛然仰天灌了口酒水,钟图看着倏黎的墓碑,手掌轻轻抚摸,摩擦在上面,好像在抚摸倏黎光洁的脸颊。

  钟图笑道:“谁也没想到吧,哈哈,我也没想到啊,你就是第九秘,原来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真是笨啊,居然没发现,而且想不到。可是谁又敢说我笨呢,我成了仙,我是仙,我……”

  说到这里,钟图忽然眼泪模糊,泪水忍不住滚滚流了下来,他是成了仙,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紫仙是,大祭司是,他自己也是,那些人都死了,就连周围的人也都死了,他也是个将死之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是因为答应了倏黎,要活下去,活下去,就这一丝信念的支撑,在最后他冲破了扭曲的时空漩涡,硬生生冲出来的。

  可是呢,最后又能怎么样,这副好像随时会死掉的身体能支撑他这个残破的灵魂多久……

  要是以前她还在的时候,该多好,残破的身体,残破的灵魂,那又如何,她一挥手就能治好,每次她都是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每次都是。

  可是,那是最后一次了,她舍弃了她自己来救他这个没用的人,那就是最后一次了,她再也不会为他默默疗伤,默默地安慰他,默默地为他做一切……

  猛然,钟图一下子跪在倏黎的墓碑前,双臂紧紧抱住了墓碑,泪水滚滚落下,声音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曾经炽热的心现在如墓碑一般冰凉。

  “你,你来了。”一个声音倏然响起,清灵脆甜如莺歌燕鸣,清澈如一汪山泉,钟图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多么熟悉的身影,他曾经日思夜想的那个窈窕的身影。

  倏黎提着一个小篮筐站在那里,篮筐里面是满满的药草......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等你回来。”说到最后,倏黎紫发微微一颤,伸手抚摸钟图消瘦苍白的脸颊,温润的紫色眼眸中满是心疼。

  “我先给你……啊~”倏黎还没说完,猛然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抱住,紧紧抱住,好似融为一体一般,再也分不开,篮筐一下子掉在地上。

  钟图紧紧抱住这具柔软的身体,再也不敢松开,生怕这是梦,梦醒来他就什么也没有了,连梦都没有了。

  “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啊~你抱得我喘不过气。”倏黎慢慢挣扎着,双手却是轻轻揽上钟图的肩膀。

  好一会儿,二人才微微分开一点,倏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面前面脸虚弱苍白的钟图,轻轻拉起他,走进了竹屋内。

  还是在那个当年钟图打地铺的位置,钟图再次躺下,只不过这次倏黎没有像当年那般对钟图冷漠随意。

  这一次,她很细心,手很轻,很柔,像一个贤惠的妻子一般,替钟图宽衣,喂药,疗伤,一边做这些,一边解释着钟图问出的问题……

  “这么说,你以后不会再离开了?”钟图笑道,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发自心底的笑。

  倏黎一呆,她没想到自己解释了半天,钟图没有去注意盖聂、卫庄,也没有注意紫菱,反而问起了这个,当即低下头,微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盖聂、卫庄二人也活了下来,但是毕竟损耗严重,可人家是倏黎的救命恩人,钟图怎么也应该问一问吧。哪知道,钟图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真是个奇怪的道侣……”倏黎小声嘀咕了一句。

  忽然,倏黎掩口,道侣,道侣,只有夫妻修士才能称之为道侣,这岂不是……

  倏黎又慌又羞,红着脸赶紧站起来,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揽住了倏黎的细腰,一股大力传来,倏黎便倒在了钟图怀里。

  钟图面色微微有了些红润,炽热的目光让得倏黎不敢直视他,将头埋在钟图怀里。

  钟图看着面前娇羞的美人,皓腕凝脂,肤白胜雪,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灵秀有神,闪烁如星,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一颤一颤,清灵绝伦,柔美如紫玉的长发随意披散间,散发幽幽清香。

  此情此景,钟图哪还肯放过她,当即对着那一双圆润的红唇狠狠地亲了下去,边吻边道:“几年前没亲明白怎么回事就结束了,这次我要你一天……”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倏黎只是玉体一僵,便如水般软倒在钟图怀里,双手搭在钟图肩上,任其亲吻……

  远处,两个疲惫的身影站在山崖上,微微转身,一个白袍,一个黑袍。

  盖聂对着旁边还不走的天明挥了挥手,喝道:“练剑去,想挨揍吗?”

  卫庄则是看了赤练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便向着山崖下走去,赤练赶紧跟上,温柔地为他披上一件大衣。

  徐徐落日,余晖轻洒,窸窣的山林竹屋中,只剩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互相吐诉着脉脉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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