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鸱尾屿
丰乐号平稳穿梭在幽深的海水中，两侧的破败和阴森景象让人不寒而栗，高高悬挂在桅杆上的尸体已经被烈日炙烤成骷髅，骨架上挂着条条碎布，没有海鸥，没有鱼跃，幽灵船斜插在海面上，阴森森的岛礁散发着一股煞气。
偶尔有微弱的颤动从船底传来，是船体触碰到暗礁发出的响声，即使有海盗引路，稍微不小心，仍然会触礁沉船，这一处海域被称为阎王滩。
“为什么没有军队围剿他们？”李淳风悄悄和张名杰询问。
“南洋海事混乱，海盗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人数众多，加上周边国家的裙带关系，谁会来这里？”
“鸱尾屿属于哪个国家？”李淳风沉声道。
“百多年前，还是大明的国土，如今，如今是个三不管地带。”张名杰叹了口气。
“为什么？”李淳风望了望前方的浅滩，“华夏海军为什么不收管这里？”
“难啊……”船长又是一声长叹，“菲越缅泰，这些南洋小国仗着背后的大国支撑，这么多年来蚕食南洋各岛，鸱尾屿更让华夏海军鞭长莫及……渔民们流传着一句话，去黄沙岛挨打，去南洋丢命……”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一名海盗看见张名杰喋喋不休低声说话，抱着冲锋枪就走过来，举起枪托向他的脑袋砸去！
一道影子拔地而起，海盗惊讶地发现，枪托击在了一只皮鞋鞋底上！
“你……”他用力再戳，无论怎么使劲都踹不动这只脚。
“有什么本事冲我来，我是船长！”李淳风一脚顶着他的枪，向海盗们冷笑：“没有枪，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船上正在喝酒高叫的海盗们愣了，那个叫哈克的家伙“砰”的一声摔碎酒瓶，撩起腰间的枪就想把这个嚣张人质打成马蜂窝。
所有人质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低头不敢动弹。
“我死了，你们一分钱拿不到！”李淳风眼睛眯紧了，只要对方敢开枪，他就能抓住身前的这个人做防弹衣。
哈克脸上的疤痕扭成一道道折叠的恐怖曲线，阴狠的目光向李淳风看去，又转向前方岛屿，握紧枪的手终于放下，怒喝道：“巴思鲁！”
被李淳风挡住枪托的海盗闻声急忙走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他脸上，哈克向大海中狠狠吐了口痰。
李淳风面带微笑望向鸱尾屿环点成片的群礁岛屿，海盗的老窝在望了。
滩涂上、礁石上，十几米高的吊脚嘹望塔上，都有持枪而立的海盗哨兵，简陋的竹舍搭在礁石上，离地三尺，防止涨潮时海水漫到房屋地板，破败的旗帜中偶尔能看到高耸的天线，这个岛上的人似乎并非与世隔绝，他们也在与时俱进，享用人类的文明成果。
一大群俘虏被押下船来，两个大汉把月婉幽放到竹板上抬牲口一样哼哧哼哧走向岛屿深处。
“走！给你的老板发电报，拿赎金来！”哈克驱赶着李淳风这个假船长，将他赶向一间宽敞的竹屋。
海盗头目们闻风而来，抓住这么一条大鱼，他们都希望看个热闹。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黄皮肤居多，有的腰间挂着波斯弯刀，缀满宝石金玉，有的面孔上打着无数的孔洞，镶嵌钻石、金环银环，有的扛一杆土枪，露出黑黄的牙齿，还有的光头纹身，手持双枪，鸱尾屿上简直是鱼龙混杂，沆瀣一气的乌合之众。
“哈克，你们发财啦！”扛土枪的那个首领咧嘴大笑。
“听说有漂亮女人，在哪里？”另外一个一身绛黑长衫的瘦高男人舔了下嘴角。
“多奴，老娘不漂亮？”一个光着大腿，脸上画着烟熏妆的长发女人晃了晃她那硕大的耳环。
“嘿嘿斯嘉特，你漂亮，你当然漂亮……”瘦高男人伸手作出抚摸她大腿的动作，惹得男人们哈哈狂笑。
“死鬼！有种你上啊！”这女人放肆而笑，男人们笑得更欢了。
在一片哄笑声中，李淳风走近那间有天线和“大锅盖”的竹屋，所有人都收起笑脸，互相使着眼色，止步不前。
哈克也停住了脚步，等待从后面赶来的那个包头巾、花衬衫的男子。
“等消息吧！”花衬衫男人把枪递给哈克，看一眼周围的人，轻轻走近竹屋门，敲了几下。
海盗首领们都战战兢兢了，这里头会是什么人？
“查苏？”一个女人的声音！居然是女人。
“是，首领。”花衬衫男人恭敬地说道。
“你们搞到了大鱼？”
“船就在这里，船长和水手也在。”查苏说道。
“带他进来。”
查苏脸色一喜，向李淳风招招手，推开了这间竹屋的门。
众首领纷纷伸头想看一眼，却迎上了一道冷厉的目光，吓得齐齐避过脑袋，噤若寒蝉。
屋内的竹椅上，斜躺着一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气势凌厉的女人。
她的眼神里隐藏着杀气和彪悍，看上去不足三十岁，棕蓝色的头巾包裹着额头，半块黑面纱遮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却掩不住眼睛里的精光，嘴唇和下巴柔和性感，不失为一个妩媚娇艳的女人。
她的服饰更加怪异，渔网一般的米色亚麻布条制成那种镂空的款式，像裙又像衣，贴在身体上显出女人特有的弧线，一双长靴高高翘起，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她的手中正握着一只地球仪，孤独地旋转着。
“首领，就是他。”查苏微微点了下头。
李淳风的目光在这房间内打转，电台、收音机、电视、接在缠绕在一起的电线上，通向窗外屋顶的天线，桌上几盆植物开着无名的花朵，向他微微颔首。
女首领摆了下手，将地球仪丢给查苏，“出去！”
“啊？”手忙脚乱接下这个小玩意，查苏满脸疑惑。
“滚！”
一声厉喝，查苏连滚带爬，手中的地球仪也掉了，狼狈逃出竹屋。
“李淳风先生？”女人两条腿异常麻利，从桌上快速放下，一眨眼人已站在李淳风面前。
“你认错人了。”李淳风嘿嘿一笑：“我是王八代船长。”
“是吗？王八蛋？”女首领嘴角莞尔，“没有哪个船长到这里还能露出笑脸，你是第一个。”
李淳风轻松地说道：“也许我胆子比别人生得大一些。你们要什么？赎金？”
“船上多少人？”这个女人忽然从手中变出把利刃，搁在他的脖子下。
“二十四人。”李淳风低下眼皮，瞥一眼这只三叉刃。
“叫你的老板拿出二千四百万美金。”
“能不能去个零头？”李淳风笑问。
“可以，二千万！”女人唰得一下收回武器，别到背后。
“联络吧。”李淳风看向桌上的电台，“这方面你是专家。”
“我是黑牡丹，不是专家！”
“牡丹有黑色的？我还真没听说过。”李淳风嬉皮笑脸说道。
黑牡丹回头盯他一眼，冷哼一声，坐到桌前，戴上耳机，手指按在发报机上，向某个地方发送了一堆电码。
“结束了？就这样？”等到她放下黑色的耳机，李淳风又笑了笑。
“等待吧，希望你的老板不会弃你们于不顾。”黑牡丹拍拍手，将他推出门去。
外头，一大群观望等待的海盗首领闻声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大首领！”看到黑牡丹和李淳风一起出来，所有人都齐声打招呼。
“沙詹，带他去见识一下鸱尾屿的娱乐生活！”黑牡丹向人群挥了下手，一名身强力壮，彪悍如牛的男人立即走过来，抓小鸡一样推着李淳风向岛内走去。
这些首领们嘻嘻哈哈嚷叫着，簇拥他们离去，蒙着黑面纱的大首领眼睛里透出狡猾的笑意。
远远的，就听到人们歇斯底里的狂叫，几百号人将一处地点围得水泄不通，花花绿绿的衣衫，嘈杂的叫嚷，堆成柴垛的AK，让人无法保持平静。
“瞧瞧，那是谁？”一个眼神凶悍的高大男人转过头，指着押送过来的李淳风大叫。
“胡卡首领，听说是新抓到的鱼头。”他身边的一个海盗咧嘴献媚。
“鱼头到这里干什么？想变死鱼吧！”胡卡张狂大笑，“把他丢进去，有几天没尝鲜了，让兄弟们开开眼。”
“胡卡首领，大首领说带他来见识见识，不能让他进笼子……”沙詹脸色有点左右为难，话说到一半，又看向跟随他而来的其他首领，想寻求点声援。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都装作听不到，目光飘移，看向其他地方。
“大首领怎么样？这是你说的谎话！把他丢进去，不然你自己进去！”胡卡挥动着拳头，一帮海盗齐声起哄，看样子都站在这个光头男人一边。
李淳风笑了，权力的斗争无处不在啊，海盗们也有阵营分明的立场。
“进去！进去！”无数喊声张狂而又热情，他们希望看到一场人与兽的恶斗，脑子里根本没有思考过什么。
人群让开了一条缝隙，顺着竹笼的空隙，李淳风看到了其中的真实场景。
狗！两条斗狗正在对峙，一黑一黄，呲牙咆哮，个头都不小。
在东南亚小国，在南洋群岛，斗狗是最普遍的娱乐方式，集娱乐赌博于一体，又能满足这些蛮人骨子里未完全开化的野蛮与血腥。
李淳风微微摇头，如果是鳄鱼、狮子之类的猛兽，他也许会稍微小心一下，这两条狗未免太没趣了吧。
“胡卡首领，他刚刚在笑，要不要放‘大歪’？”一名海盗贴着胡卡的耳朵低声说道。
“看看再说。”胡卡并不蠢，摇摇头，注视着李淳风走到竹笼边。
有海盗过来割开了他手臂上绑的绳索。
两条斗犬觉察到了什么，竟一齐让开，谨慎地盯住竹笼门。
李淳风推开这竹门，松松手腕，站到了泥泞的土地上，牢笼中。
海盗们的呼喊声如火山一般爆发，他们需要喧闹，来激起斗犬的好战意识，更需要通过叫嚷表达自己的兴奋。
斗犬的饲养者和主人吹着口哨，向它们发出进攻命令。
哨声和叫嚷声如潮如浪。
黑黄两只斗犬在喧嚣的呼喊中，居然彼此观望，像极了人们互相打眼色的表情。
没有一个主动向这个人进攻，无论海盗们如何叫嚷，两条狗还是无动于衷，互相打量，好像在交换意见。
狗比人聪明。
李淳风笑得很开心，他无心杀戮生灵，能不战而和最好。
在海盗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李淳风走向两条斗犬，伸出两只掌心。大黑狗犹豫了几秒，首先踱过去，伸出舌头舔了下，乖乖趴倒在他的脚下。那条黄狗也作出了明智的选择，摇摇尾巴，蹭蹭李淳风的手脚，也卧倒在泥浆里。
笼子外头，所有人都傻眼了！
看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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